“砂之王殿下能夠打敗那些長角的惡魔,實在出人意料……不知是采用了什麽法子?”


    “啊哈哈哈這……不過是運氣罷了。”


    “欸,世上哪有這麽多運氣,你可是不知道這一遭讓多少聖騎士汗顏啊。”


    “這您就別和我開玩笑了,誰不知道塞塔閣下這些年出了多少力,居然帶著聖騎士們把那些藍皮的霧人怪物都生生推了回去,否則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喂了怪物……到時候哪還有我這個什麽狗屁砂之王在。”


    “殿下謙虛了,塞塔大人的武德無人不知……”聖國領隊在桌前湊近了些,“但這件事的背後,還有一些內幕……”


    “哦?”頂著光頭的砂之王好奇道,“這我倒是不知道……”


    聖國的使節團,在進入砂匪的望樓後,他們的領隊就與傳聞中的砂之王,一直處在商業互吹的狀態。


    實則也是相互試探。


    如領隊所言,砂匪擊敗沙克遠征軍的消息,的確在聖國境內掀起了軒然大波,原因卻並非是震驚。


    嚴格來說,那些機械。


    然而,由於聖國清除黑暗的力度太過強大,國內幾乎已經見不到機械的蹤跡,便是稍微複雜一些的鐵器都需要報備,更別說活生生的骨人了。


    骨人軍團也無差別襲擊了參戰的砂匪部隊,將他們全滅。


    想到這,領隊不由得心中感歎。


    神聖帝國的情報網,也不是吃幹飯的。


    這一次聖國使節團來與砂匪接觸,也是其中的一環變化。


    聽著他的話,砂之王一言不發。


    砂匪甚至能成為一同對抗黑暗的戰友……至少是明麵上的借口。


    每一個審判官的頭銜前都會冠以他所管轄的城鎮,代表這位審判官是負責在此處審判黑暗、傳播信仰。


    這才是他們此行的目的。


    但審判官的數量,不止是聖國所統治的城鎮數。


    以至於許多的居民都忘記了被黑暗支配的恐懼。


    比起初代菲尼克斯的全盛時期,現在的聖國已經衰落了太多,他們與聯合城的戰爭膠著不下,還要防禦霧人、食人族,以及異端、不信者的叛亂……對領地的控製,隻能有所取舍。


    這些記載在經文中,惡魔的化身、黑暗的具象……竟是重新降臨在了這個已經被奧克蘭賜福過的世界。


    而是震怒。


    領隊一邊說,一邊觀察著砂之王的表情,看他表麵神色陰晴不定。


    處在邊境之地的樞紐站,一直都是聖國的心病。


    即便在純潔派係的影響下,聖國要再度擴張。


    它們是奧克蘭教義中的五個大敵,威脅程度從高到低。


    因為樞紐站毀滅,聖國不僅喪失了邊境地,同時也丟失了漫遊地……這可以說是東陸叛亂建立聯合城以來,奧克蘭最大的領土損失。


    雖然砂匪表麵上和骨人軍團並肩作戰,看起來同樣是聖國的敵人,但聖國的祭司們知道,沒有人能控製這些無頭骨人——至少人類不行。


    隻是相較於精銳的沙克戰士,死幾個土匪崽子,這樣的損失完全不算什麽。


    自從高階審判官塞塔,驅逐了入侵聖國的霧人後。


    他們自然探知了,那一仗中,有骨人軍團的出現。


    它還包括了整個大陸上所有的城鎮。


    機械骨人軍團的現世,讓聖國國內主張徹底滌除黑暗的純潔派係重新甚囂塵上,壓過了主張審判道德敗壞的淨化派係……這件事造成的影響,比世人想的還要深遠。


    這何嚐不是一種墮落的征兆。


    這座城市雖然已經毀於了沙格爾國王率領的仇殺隊手中,但它的地理位置如同城市名字一樣,不但是曾經聖國南部的邊陲重鎮,也是溝通東西的交通樞紐。


    “審判官大人,”砂王緩緩開口,“我聽聞每一個審判官都會掌握一座城鎮,莫非您就是……”


    機械、異族、異教、異端、不信者。


    反倒是長久與聖國為敵的沙克王國,成了更具體的仇恨對象。


    邊境地西部死蜂泛濫,砂匪本來就沒有控製這一片地區,而以綠野河為界,實則宣告了聖國放棄東部邊境地與漫遊地的控製權,這是實際承認了砂匪的獨立地位。


    聽到對方的說辭,領隊麵上浮現出一絲微笑,點頭:


    事實上,在擊退了沙克軍隊後。


    “正是由我負責樞紐站。”


    “既然都是奧克蘭創生的兄弟,”拉扯了一番,聖國領隊轉入正題,“那麽,我國收複樞紐站的行動……各位兄弟應該不會有什麽意見吧?”


    “殿下放心,這一次出兵收複樞紐站沒有別的意思,我們完全可以以綠野河為界。”領隊循循善誘,“本來樞紐站以西因為死蜂泛濫的關係,砂匪的兄弟們就……去得很少,這對你們來說完全沒有損失。”


    他們就動了收複故土的心思。


    首選的目標也是樞紐站這樣,南可進攻沙克,又可出發東進的重鎮。由此說不定能開辟一條巴斯特、鐵之穀以外的第三條戰線,趁聯合城不備,一舉擊潰這些叛賊異教徒。


    比起沙克族,才更加是聖國人的大敵。


    從這個角度上說。


    比如斯昆審判官、邊緣審判官、黑色劃痕審判官、鯊魚審判官……昭示著奧克蘭的光輝終將照耀整個大陸,而所有的罪人終將得到審判。


    當然,這些就更近似虛銜。


    遠不如那些實控聖國重鎮的審判官,來得重要。


    比如斯塔克審判官、鐵之穀審判官、壞牙審判官、奧克蘭之拳審判官……他們都是地方的軍政首腦,更別提前兩位高階審判官了。


    現在,眼前的這個領隊。


    竟是有希望從一個虛銜審判官,轉化為地方實權審判官。


    無怪乎他這麽熱衷,甚至親自帶人奔赴這荒山之中。


    “不過,我可是聽說,樞紐站現在……”砂王含糊其辭著,“可是另有他主啊。”


    聽到這,領隊心莫名一揪。


    他當然知道是怎麽回事。


    ——浪忍團。


    聖國最大的叛賊,沒有像過去那樣躲藏於隱匿森林與食人族平原中,反而伸出了自己的觸手。


    明目張膽的,占據了他們廢棄的城市。


    都是因為那件事……


    “這個就不勞砂王費心了,”領隊壓下心中的怒火,扯出公式化的笑容看向麵前的光頭男人,“我們有把握掌控樞紐站,畢竟……”


    “那裏,我最熟悉。”


    領隊心中冷笑,他知道砂王對浪忍團不可能一無所知。


    樞紐站被浪忍團占據後,竟是走了狗屎運一般開采出了大量銅礦,讓人始料未及。


    這些資源浪忍團自己消化不了,要通過邊境之地向外貿易


    其間,砂匪撈的油水最多。


    領隊覺得,這才是讓砂王猶豫的最關鍵原因:一旦樞紐站被聖國收複,那麽這些銅礦就不可能像過去那般廉價,甚至寧願荒廢都不可能出售——對聖國來說,國境之外舉目皆敵,外貿就等於白白資敵。


    他決定擺出最後一個籌碼。


    “砂之王殿下,”這位未來的審判官,拿起杯中的清水抿了一口,“我知道沙漠的兄弟們決定出征沼澤地,那片地區曾經也投入過奧克蘭的懷抱,隻可惜最後還是墮落了——為了懲罰他們,聖國也必將全力支持你。”


    除了出兵以外的所有支持。


    畢竟聖騎士們還有沙克大敵在前,哪有功夫一頭紮進那惡心的沼澤,途中還有可能遭到斯昆軍的襲擊。


    但想來,這樣也就足夠了。


    能夠得到一個大國的支持,哪怕隻是將砂匪武裝起來,蕩平沼澤地裏的那些小幫派,還不是輕而易舉?


    “如果我能夠審判樞紐站,那距離你們又近了一步,策應與運輸物資也更加方便,”領隊繼續加碼,“更別說我知道砂匪大軍已經進伐了沼澤地,以砂王殿下的本事,想來已經旗開得勝——能夠以沼澤地作為根據地,樞紐站漏出的那些油水,又算得了什麽呢?”


    這次會談,本質上是一次交易。


    砂王助聖國收複樞紐站,聖國助砂王往沼澤地的方向擴張,雙方互不幹擾。


    等於是砂匪用樞紐站換取了沼澤地。


    損失的都不是大家的實控地盤,在慷他人之慨的同時,還理清了雙方的矛盾爭議。


    這交易怎麽想,大家都不虧。


    ‘終於,我要……’他暗自握緊了拳頭。


    然而,當這位聖國領隊正自得時,他沒有發現。


    原本還笑臉相迎的砂之王,在聽到“沼澤地”、尤其是砂匪的進軍行動時,他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而且,臉色還越變越難看。


    從憤怒的通紅到憋得靛青,最後變成了死一般的慘白。


    眼神中隻留下畏懼。


    “審判官大人。”


    “嗯?”領隊察覺到對方的聲音冷了下來。


    “我實話和您說了,”砂王吐出一口氣,“我不會再進攻沼澤地了——哪怕是一步也不會。”


    沒有了新的擴張方向,那首要保住的就是已有的利益。


    這聖國領隊嘴上說得好聽,但與其賭他們未來可能的支援,還不如和樞紐站的雷老板,做好現在的生意。


    萬一到時候,


    聖國收複了樞紐站,又出爾反爾,想著收複所有的邊境地和更東的漫遊地。


    他們砂匪,就是首當其衝,


    唇亡齒寒,連跑的地方都沒有。


    自己和這些奧克蘭人,終究是尿不到一壺去。


    “所以,樞紐站的事情……您還是另請高明吧。”砂王沒有把話說死。


    “為什麽!”


    領隊驚訝於對方態度的驟變,以至於他自己都有些失態。


    完不成和砂匪的交涉,那自己的審判官之位……


    他迅速平複下心情,問道:


    “是沼澤地出了什麽問題?”


    他察覺到了對方語氣轉變的關鍵節點——沼澤地。


    是……砂匪軍敗了?


    領隊在心中猜測。


    可是,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次失敗又算得了什麽。


    怎麽看起來,


    砂之王的心氣都被打沒了?


    他不由得生出一股失望……順帶下調了給對方的評價。


    心理未免太過脆弱了。


    不像自己,哪怕經曆了那麽多的波折,還是一次次蟄伏再起,沒有一次困難能徹底擊敗他,最後還是爭取到了這坐穩審判官的機會……絕對不能放過!


    想到這兒,領隊寬慰道:“有什麽困難,砂王殿下可以盡管提出來,我向我個人的靈魂以及奧克蘭起誓,一定會幫助你們。”


    他諄諄善誘得像個牧師,這也是他以往最擅長的事。


    像是被他蠱惑般的語氣打動。


    砂之王沉默了一下,開口:


    “審判官大人……您知道……”


    “‘路北遊’嗎?”


    “啪!”


    一聲炸裂的巨響在大廳響起,突如其來,嚇了陪同的教士與砂匪們一大跳。


    就連砂王,也愣愣看著眼前神色驟變的聖國領隊。


    這位過去的高階聖騎士,生生捏碎了手裏的杯子。


    清水混合著血色,滴滴流在桌上。


    “路北遊……路夢!”盧丁幾乎是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叫出了這個名字,連手掌被玻璃的碎片嵌入,都渾然不絕。


    “我當然知道。”


    他太知道了。


    幾年前,就是這個人……一個卑微到極點的拾荒客。


    顛覆了他的樞紐站!


    那個時候,盧丁隱姓埋名潛伏在廢墟,重建起了樞紐站的秩序,甚至成為了實際上的最高掌控者,隻等待把這座城市獻給前來接收的祭司——以這樣的功績,他當時就能成為審判官!


    結果,都被路北遊給毀了。


    培養起來的幾個手下都死了不說,他的老師、被當成教子培養的烏心……都留在了那片廢墟。


    就連盧丁自己,都是靠著高階聖騎士的實力與騎士鎧的防護,才單人殺出了樞紐站


    ——這與逃亡無異。


    期間更是九死一生。


    後來,聖國也是發布了對那個人的通緝……但要說,這世上有誰最恨路北遊的,盧丁當屬其中一個。


    尤其是在盧丁看來,


    當時的路北遊不過是一介武師,如果正麵對上自己,來一次死一次……結果自己偏偏敗於這樣的人手上,這讓他分外屈辱與不甘。


    “沒想到,我竟然又聽到了你的名字,”血絲爬上了眼睛,他忍不住自言自語,“你最好還沒有死!”


    “您,您沒事吧?”砂王都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


    “沒事。”盧丁恢複了笑容,隻是這一回格外冷峻,“為什麽要說起這個人,砂王殿下莫不是有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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