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夢帶著一行人,在酒吧的大廳穿梭。


    這裏的治安,委實並沒有什麽秩序。喝醉了酒鬧事的酒鬼,輸紅了眼賴賬的賭徒,甚至單純是來渾水摸魚的小偷……比比皆是。


    ‘跳舞骨人’也很包容他們,任其互相打鬧。


    除非損壞到了酒吧裏的財產,那雇傭的守衛就會出手,把他們打暈丟出去,運氣不好的一不小心掉下平台,那就喂魚去了。


    路夢吩咐剝皮人們,四散到各個角落。


    這裏人數眾多,即便他們來了一整個小隊,也並不顯眼。


    美羽和內德兩個走私者,能參與到會盟,又進到‘跳舞骨人’這樣魚龍混雜的地界,按理說這會兒應該積極參與進去,以求能碰運氣結識一些幫派裏的大佬。


    但是,他們現在提不起什麽興趣。


    開玩笑,剝皮人的頭領可就在旁邊。


    這裏有哪個大佬比得上他的?


    燈光下,開幣打著旋兒拋上半空,又吱溜溜落地。


    路夢帶著幾個同伴,徑直朝圓桌的方向走去。


    難怪整個跳舞骨人熱鬧非凡,但隻有這張賭桌這麽冷清。


    那裏坐著個身穿普通夾克的蜂人王子,獨自一人就占了一張圓桌,身前碼了一排的空酒杯。


    路夢反問:“那要是贏了呢?”


    第二帝國鑄造流通的最後一版。


    隻能說明,這個蜂人就沒想藏著掖著。


    不過,見見世麵還是不錯的。


    “怎麽樣?”蜂人沒看路夢,“我也不強迫,但是願賭服輸,到時候想賴賬,店裏的人可不會答應。”


    蜂人手上的,正是500麵額的一枚開幣。


    他示意了一下自己身邊。


    而從他桌麵上的空酒杯數量來看,莊家勝率高得可怕。


    “按理說,現在才開始下注,”他說道,“還是反?你可以改。”


    說著,一邊攤開手:“有數字的一麵‘正’,有骨人的一麵‘反’。”


    猜硬幣這樣五五開的局麵,都敢給出一比五的賠率。


    他想了想,隨口報了一個數字,“輸你一萬。”


    “贏了?”蜂人愣了愣,像是從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怎麽玩?”他坐下道。


    很明顯,這是一個賭局。


    可以看到不遠處,就站著好幾個酒吧守衛,他們對這裏熟視無睹,顯然是默認存在。


    在開幣將要掉在桌麵上時。


    蜂人張開手掌,一把按住,速度之快,讓在場的人都看不清最後一麵的圖案。


    這時,蜂人王子隻是笑笑,轉頭再向酒保要一杯烈酒。


    蜂人端著酒,正抿了一口,轉頭道:


    “很簡單,猜正反。”


    賭徒總是喜歡以小博大,但最起碼在明麵上,他們還需要看到能贏的希望,至少是機會的公平。


    他並沒有急於直接找老板,有索拉在這裏,隨時都可以去引薦。


    有了這層關係,他們來結識自己還差不多……


    否則,那就是上趕著送錢。


    但是隨著蜂人王子拋出一枚開幣,再淩空接下展開,坐在對麵的人就灰溜溜起身,留下一個錢袋。


    沒有了功利的目的,兩人反倒覺得這裏很熱鬧自在。


    但酒吧真正的掌控者,還是幕後的骨人才對。


    “開始吧,”他說道,“第一把,我猜反,骨人頭像。”


    他在準備拋起開幣時,想了想,又補充道:“同一個人,我最多隻玩六局。”


    路夢打量了一下整個大廳,這裏人來人往,但除了自己身邊的索拉,並沒有其他骨人,侍者與守衛都是從當地雇傭的,土生土長。


    不時有人上前去,坐在他的對麵。


    這下任何人都能察覺出不對勁——雖說大家知道,賭場中看似是概率遊戲的,背後都有貓膩,但這麽擺在明麵上的還是不多見。


    “可以。”


    路夢點點頭。


    “好吧。”蜂人似乎有些無奈。


    路夢的視線,看向了酒吧的一角。


    “猜錯了,輸我兩千開。”他喝幹了酒。


    “不改了。”路夢說。


    蜂人挪開手掌,果不其然——


    正麵,“500”。


    路夢正要掏錢,對方攔住了他。


    “聽客人的意思,還想再玩幾局,那就最後一起算吧。”蜂人說道。


    “也好——第二把,我還猜反。”


    “都說了是等我拋完了……”蜂人嘟囔道。


    啪。


    開幣落在桌上。


    “改嗎?”


    “不改了。”


    正麵。


    “第三把,反。”


    沒等蜂人宣告結果,路夢又接著押注。


    正麵、正麵……


    接連五把,五次結果都是正麵。


    也意味著路夢接連輸了五局,已經欠下了一萬開幣。


    這些錢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但要是放在樞紐站拾荒時期,那就是大半年不吃不喝還白幹。


    即便是在沼澤地裏。


    對一般的幫眾而言,這也是足以讓他們起殺心的價格了。


    路夢轉頭看向身邊的蒼翠。


    工蜂搖了搖頭。


    “第六把。”路夢開口道。


    “提醒一下客人,這是最後一局。”蜂人摩挲著手裏的開幣,“當然,要是這一把贏了,你可以把所有的錢都贏回去。”


    “——不輸不賺,就當是交個朋友。”


    “好啊,”路夢說,“但是你該不會出老千吧?”


    身邊幾人腹誹。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一連五次正麵的概率不是沒有,但誰也不能保證和每一個客人的隨機賭局都是這樣的結果。


    但路夢不知情似的站起身,走到蜂人身邊:


    “給我檢查一下。”


    “可以。”蜂人無所謂道。


    他把開幣彈給路夢,任他摩挲翻看——的確就是一枚普通的錢幣,甚至本身都真的不能再真。


    “沒問題了。”路夢交還給蜂人,重新坐下。


    “這一次,還是反?”對方拋之前,問道。


    “嗯……正麵吧。”他說,“可能是我之前運氣太差了,總得轉轉運。”


    “明智的選擇。”


    蜂人笑了笑,開幣應聲而起。


    滴溜溜落在桌麵上,被手掌蓋住。


    索拉額上的攝像頭追隨著開幣下落的軌跡,可惜他並沒有內置高速攝像逐幀分析這樣的功能。他這個品級的骨人智能核心還沒到能處理這些信息的地步。


    蜂人挪開手掌。


    “恭喜客人……呃?”他剛一開口,話就止住了。


    這一回,桌麵向上的,是銘著骨人頭像的那一麵。


    反麵。


    偏偏是在路夢最後一次改答案的時候,開幣拋出了反麵,打破了連續五次正麵的規律。


    “我應該堅持反的。”


    路夢笑笑,好似並不失望。


    說著,就作勢從腰間掏出錢袋,這一次總共是一萬兩千開幣。


    哢。


    蜂人攔住了路夢的動作。


    “客人——你出老千。”他嚴肅道。


    “你這人也挺有意思,我都輸了,怎麽還算我出千?”路夢不解其意,把錢袋塞過去。


    蜂人王子沒有接,而是拈起開幣,在眾人的麵前翻轉了一下。


    反麵,骨人頭像。


    正麵……還是骨人頭像。


    這是一枚兩麵都是骨人的假幣。


    “別汙蔑,”路夢說,“不是我的東西。”


    “你說得對。”蜂人深吸了一口氣,“這是我的。”


    他意識到,就在對方剛剛過來檢查的時候,順走了自己備用的道具,又替換到了手上。


    【妙手:51(傑出)】


    說起來,在路夢拿起刀砍人之前,這才是他的老本行。


    前幾次拋開幣,蜂人的確沒有貓膩,就是單純的手法,尤其客人先說明了押注,想要操縱結果,這對於他而言並不難,都不需要額外做手腳。


    是以即便是蒼翠,也無法看出有什麽不對。


    但是這最後一次……


    因為分心,他這個老手,居然在客人麵前疏忽了。


    他原本不想接這個單的。


    “剝皮人的閣下,”銀影苦笑道,“何必呢,您的錢可太難賺了。”


    黑色轉換者的銀影。


    作為高層,他當然是第一眼就認出了麵前的客人是誰。


    但是銀影在這裏,並非是以黑色轉換者的身份,也不是在開什麽正經賭局——他就是等人送錢上門的。


    這是請他辦事,提前支付的傭金,事後視情況而言,還有尾款。


    那些賭客也不傻,隻是有備而來。


    玩的局數越多,輸的定金越大,也意味著最後要辦的事情,難度越高。


    一般的人,也就輸一兩局。


    而曾經那兩個神秘的客人,就是在泥鎮,通過這個渠道找上了銀影,求他帶進鯊魚村。


    他們一次性,每人都支付了‘五局’的傭金。


    經過前些日子的那起大事。


    銀影才知道自己‘闖禍’了。


    果然,付出了多少代價,最後所求的回報,往往要數倍於此。


    但是,蜂人沒想到。


    他在跳舞骨人半觀察半值班的時候,剝皮人的副頭領居然找上了自己,還要和他開賭局。


    最開始,銀影以為對方隻是好奇,來玩玩。


    平常,也有這樣不明真相的路人,他也不介意賺點外快,一般人家很快就察覺套路自認倒黴走了。


    但是對於剝皮人的副頭領,銀影覺得還是要收斂一點。


    於是刻意安排了贏一次就能回本的局麵,這樣對方玩開心了,又沒什麽損失;自己什麽都不用付出,還送了個順水人情。


    然而,看到最後一枚開幣揭開的時候。


    銀影意識到了。


    人家才是有備而來——他輸了錢,卻又吃定了自己。


    整整六局的傭金,得是想幹什麽事?


    這還不是重點。


    關鍵在於銀影擔心,對方既然知道自己做這個生意,又是沼澤地的巨頭,會不會是已經查到了什麽線索,想要把自己給揪出來……


    近來鯊魚村正在全城搜捕。


    剝皮人也參與其中。


    而大黑眉因為有了聯合城的支持,對於他們這些幫派老人,不像過去那般重視,許多事務都不再需要他們參與和商量,銀影也早就有脫離黑色轉換者的打算。


    但是他那位漂流者朋友還沒有過來找他——到時候幫助他尋找複仇的線索,以及送他離開沼澤地,都離不開鯊魚村的資源。


    是以,銀影才繼續待在這裏,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沒想到,在這前夕,自己就被人找上了。


    金盆洗手……果然不是什麽好詞!


    別看蜂人王子麵上還雲淡風輕。


    內心裏其實已經火急火燎,策劃了一百種跑路的方案。


    路夢還未開口。


    這時,一個身披白衣鬥篷的人影,已經躥到銀影的身邊,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你……”


    銀影抱頭,觸角被敲得生疼。


    怎麽,這就要動手了?


    “好久不見啊。”一道脆生的聲音傳來,語帶欣喜。


    銀影:“!”


    “瀨……”蜂人王子回頭看去,瞪大了雙眼。


    鬥篷下的小公主,悄悄揭開了麵罩的一角。


    但是他還沒吐出一個完整音節,就立馬捂上了嘴。


    餘光中,銀影看到對麵的剝皮人,剛剛抽出了一把長刀,拍在桌上……


    他這才反應過來,這是不能暴露的事情。


    隻是心中所受的震動實在太大。


    這個他與哈姆特共同結識的朋友、後來才知道是沙克公主的小女孩,在逃脫追殺後,本應西回養傷,怎麽會出現在鯊魚村?


    能夠再見麵,對方平安無事,銀影當然高興,但心裏同樣緊張。


    “伱怎麽在這!”他連忙問道,急促又小心。


    又怎麽在剝皮人當中?


    他不知道阿瀨和這些人的關係,也不知道對方到底知道了些什麽,當下隻能模棱兩可,驚疑不定。


    “沒事,”瀨戶知道這蜂人朋友的顧慮,示意路夢的方向,“可以信任他。”


    路夢點點頭,卻是打了個響指,向一邊路過的酒保招呼道:


    “要一杯糧食酒,加冰。”


    酒保:“酒可以,冰塊是要另收費的,客人。”


    沼澤地的熱帶氣候,即便是地下也無法儲冰。


    但‘跳舞骨人’,有自己的製冰機——隻是這價格,一塊拇指大小的冰塊,都可能要比整瓶酒還貴。


    “沒事,”路夢指了指對麵的蜂人,“他請客。”


    “都贏了我這麽多錢,請一杯喝的總不過分吧。”


    銀影愣了愣,又笑道:“當然可以!”


    酒保聞言應下,不一會兒就端上了玻璃杯,透明的冰塊懸浮於酒液當中。


    路夢一口飲盡,辛辣又沁涼。


    “剝皮人來到鯊魚村的時間晚,我需要知道,會盟期間,鯊魚村的一切變動……”他又重複了一遍,“一切。”


    酒吧紛亂嘈雜。


    開幣靜靜躺在桌麵,其上銘刻的骨人皇帝,沉默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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