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的蒼翠隻是瞄了一眼,知道有這個東西,便不再關注,等待另外兩人解讀。


    工蜂出身的他,文化水平也不是很高。


    在蜂巢族的時候,族人意識高度統一鏈接,除了王子以外,其他的階層並沒有什麽機會接受教育。


    蒼翠在斷開和蜂巢的連接、意識獨立、開始流浪後,學會的第一個通用字還是從經文上來的,就是那本奧克蘭教經典《聖火》。


    在這個世界,相較於科學書,還是宗教書籍流傳得更廣。


    《聖火》通篇都充斥著對非人種族的敵視,但起初懵懂的他還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等到聽人介紹了半天,才明白過來——黑暗原來是我自己。


    算是白挨罵了。


    而在這當頭,瀨戶則看完了信件:


    “這是……剝皮人拉攏石鼠團的通訊?”


    “嗯,”路夢點頭,“在石鎮裏找到的殘件,被壓了下來。”


    “除此之外,還有獵犬幫的。”


    這些鐵人,或許就是沒有感情的吧。


    不時有守衛看到他,並打招呼。


    除去魚叉炮外,每個城垛之間還配備了其他的普通弩炮,探照燈四散而出,交織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繚亂。


    “有心在於,有人不甘於受獵犬幫驅使;無力在於,無論是蟲潮的威脅還是力量的對比,都注定他們沒有反抗的能力。”


    他在剝皮人中的時間也不短了,但至今還是個普通的幫眾,沒有要求任何職位,即便是大格雷要給,他也拒絕了。


    從信件對比來看。


    “有可能。”路夢點點頭。


    這就是政治的醜惡嗎……


    ……


    “不過,隻要有心,那就還有我們的機會。”


    光柱不時掃過密林,時刻防備著可能的異動。


    蒼翠調試軍弩的動作,則卡頓了片刻。


    她對那人可沒有什麽好感。


    骨人不鹹不淡地回應,人們也不見怪,隻覺得就該如此——一台機器,能有什麽獨特的反應呢?


    這個骨人,大家都認得。


    但,前提是……


    ……


    剝皮人畢竟是處於弱勢的一方,它許諾割讓的利益,要遠比獵犬幫大得多。


    剝皮鎮的城頭,燈火通明。


    蒼翠:“……阿沙。”


    他們也是用心留意過的,入城這麽一段時間,從各種跡象也可以推測出這個阿沙的地位。


    “剝皮人發展到現在的這個地位,有許多事情已經由不得大格雷不想做、不去做——連他的敵人,都不相信他會服軟,更別說他們自己人了。”


    ——不要啊。


    骨人額頭上的攝像頭,則卡頓了一下。


    “那……”瀨戶張了張嘴,“我們要去和那個阿沙合作?”


    但是守衛們不敢懈怠。


    “可以確定,剝皮人現在是:有心無力。”


    尤其是,紅色。


    “剝皮人有想過與獵犬幫相抗衡,”瀨戶明白過來,“否則根本沒必要花費額外的代價拉攏什麽別的勢力,壯大自己……”


    當時石鼠團被視為是一股影響沼澤地平衡的重要力量,角力雙方都想要拉攏它,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難道,老爺子……大格雷在騙我們?”


    隻要能夠撬動剝皮人的立場,敵我勢力一減一增,就再次平衡起來,計劃依舊能夠順利實施。


    “沒有這個必要,”路夢收回幾封信件,“第一,形勢已經發生了變化,當時能夠一定程度上左右局勢的石鼠團已經沒了,剝皮人再想和獵犬幫叫板,也沒處借力,隻能妥協……”


    骨人走過城頭——作為機械生命,他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休息。


    但是,如果阿沙有這份野心,說不定還真能接受自己這邊的條件,一同挾製獵犬幫。


    “第二,這事情也未必是大格雷的意思。”


    這衣物對他而言,既不能防雨,也不能禦寒,就純粹是裝飾。


    一陣夜風吹過,揚起骨人身上的破爛披肩,颯颯狂抖。


    路夢攤了攤手,沒有說話。


    這更加佐證了幫眾們的看法。


    連權位都不在乎。


    城下,燈光明滅不定。


    鏡頭角落裏,卻反射出了一抹細小的鮮紅。


    他的視線範圍,比一般的幫眾更加寬遠。


    “警戒。”骨人發聲,宏亮又平靜。


    “蟲潮來了。”


    幾乎是話音剛落,一層血紅色的地毯就在眾人的視野內浮現,而它的表層,則仿佛是如絨毛一般蠕動。


    那是難以計數的血蜘蛛,互相堆疊擠壓,爬上爬下。


    它們的尖牙摩擦,發出吼聲,飄蕩在夜空裏,激蕩如同潮水。


    但也就是在蟲群現身的前一刻,無數弓弩已經發射。


    箭矢如雨。


    單個的血蜘蛛突襲時,要想命中它固然是難事。


    但蟲子的密度高到這種程度,不用瞄準都能貫穿一兩隻,更別提齊射了。


    一時間,甲殼粉碎,鐵簇彈射。


    守衛們不敢放鬆,不停上弦發射,爭取在蟲潮逼近城牆之前,能多殺傷一些敵人。


    這次的規模,遠比之前的那次更大。


    “鐵家夥,謝啦。”有人經過骨人身邊時,打趣道,“這次又多虧了你,才能提前發現它們。”


    骨人想朝那個人點頭示意。


    但就在他回身的這一瞬,那個幫眾已經走遠,奔赴到自己的崗位上了,便是骨人也分不清蹤跡。


    他聽過的聲線太多,不會一一保存下來比對。


    這些,都是不必要的數據,需要定時刪除。


    ……


    ……


    “蟲潮來了,”阿沙咬牙,“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伴隨著城頭開始交戰,警報響徹了整個剝皮鎮。


    全體剝皮人,哪怕是賦閑在家的,都自發動員了起來,披上革甲抄起武器,趕赴對抗蟲潮的前線。


    而正在酣睡中的阿沙,自然也是被驚醒了。


    他的抱怨,有被吵醒的悶氣在。


    但主要還是由於,這一季的蟲潮,偏偏爆發在了自己馬上要去往鯊魚村參加會盟的前夕。


    那可是沼澤地裏最盛大的會盟!


    不知道有多少沼澤地人,做夢都想獲得一個與會的資格;哪怕隻是能夠在這期間,進到鯊魚村裏去一趟就好。


    到時候,說不定隻是在酒吧裏要杯格洛格,身邊就會坐著某個幫派的大佬,一時喝醉興頭上來了再結交個兄弟……未來的前途就是扶搖直上,不可限量。


    像那幾個莫名其妙的外地人。


    忙活了半天,不也是為了這麽一個機會?


    反觀他阿沙。


    卻是能夠直接代表剝皮人,作為巨頭,位列盟會之上。


    與各個大頭領平起平坐,談笑風生。


    你剛剛在酒吧裏結交的大哥,碰見自己隻能跪下來舔鞋。


    這樣的機遇,是普通人求也求不來的。


    當然,阿沙也不認為這是求來的。


    明明是他自己掙的。


    成為剝皮人之後,他不僅要忍受這貧瘠濕熱、時不時還有酸雨肆掠的鬼環境,更要命的就是麵對這些紅色嗜血的蟲子,時刻小心,不要喪命。


    自第一次在蟲潮中生還,阿沙就下定決心,要擺脫這樣的命運,離那些散發著血腥臭的獠牙遠一些。


    為了這個目的,他一路掙紮著往上爬,最後得到賞識,站在了如今的位置。


    但是,他還是看不到希望。


    因為,阿沙親眼所見。


    就連剝皮人的大頭領,麵對蟲潮,都要親自上陣。


    隻要還在剝皮鎮……就擺脫不了這樣的命運。


    那台金屬架子說什麽,隻要能夠守住鎮子,就可以成為剝皮人的大頭領,他想要的一切就都能得到了……


    殊不知,自己根本不稀罕。


    哪怕強如大格雷。


    在一次次的蟲潮下,也難免落得個身殘體廢的下場。


    所以,阿沙要做的。


    就是離開剝皮鎮。


    去到鯊魚村,去到沼澤地真正繁榮、安居、象征著霸主的中心。


    僅僅是在會盟期間,在鯊魚村待幾天又算得了什麽?


    真正有本事的,就在那裏待一輩子!


    所以,阿沙做出了許多謀劃。


    包括拉攏石鼠團、雙刃團,許諾幫助對方平定叛亂等等。


    為此,他可以把剝皮人的許多業務、資產,都轉讓給對方。


    有舍才有得。


    放棄的是剝皮鎮,獲得的是鯊魚村,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許多剝皮人的兄弟,其實也支持他。


    他們同樣對老剝皮人大格雷不滿,質疑他放棄入駐鯊魚村,期間的謎團未曾完全得到解釋,而這些聲音至今仍舊沒有消退。


    甚至,阿沙懷疑。


    對自己的做法,大格雷也是默認的。


    這表現為這位大頭領的,一再退讓——畢竟如果論常態實力,這位老爺子甚至已經不如許多精英幫眾,他需要有人依靠。


    可惜的是,自己拉攏的對象太不爭氣,全都是紙老虎。


    竟然被這麽一點小小的叛亂就給掀翻了,其餘幾家勢力也是害怕暗殺,嚇得龜縮在鯊魚村,不敢有多餘的舉動。


    一係列挫敗,讓阿沙一度十分懷疑自己的投資眼光。


    於是也收斂了不少,專心聽從大格雷的指示。


    畢竟,不管再怎麽謀劃。


    都還需要整個剝皮人幫作為籌碼和資本,先在會盟上得到認可,賺足了名望再說。


    至於之後的事情,那就和他阿沙沒有關係了。


    他有自知之明,早斷了成為沼澤地之王的念頭。


    但退而求其次。


    能夠有獵犬幫做庇護,當個名譽大頭領,坐鎮鯊魚村,遙控自家的剝皮人和城鎮產業,也是不錯。


    然而,計劃中有一個阿沙始終無法控製的變數。


    ——蟲潮。


    血蜘蛛成群襲擊的頻率與時間,都是無法確定的。


    一旦蟲潮爆發,前往鯊魚村的時間就會一拖再拖。


    作為未來接替一把手的人,阿沙不可能在這個時間點,拋下整個城鎮獨自離開。哪怕核心的心腹完全讚同,但廣大的剝皮人基本盤還是會動搖。


    阿沙畢竟還不是真正的大頭領,沒有絕對的權威。


    他迅速穿戴好製服和皮甲,想了想又將皮甲卸下,從抽屜中掏出一件亮銀鏈甲襯衫,套在胸口同時護住脖頸,再將卸下的衣甲穿回。


    一通忙碌下來,門外都傳來了剝皮人守衛的催促聲。


    似乎是以為他出了什麽事故。


    阿沙隨口應下,又抄起一人多高的重型長柄刀,把上等軍弩掛在腰間。


    當下心中還是不禁感歎,時運不濟——


    要是蟲潮晚來幾天,無論自己是在去鯊魚村的路上,還是已經在會盟了,都不會有這麽多幺蛾子。


    至於等會盟結束,蟲潮再來,就更加無所謂了。


    但這些都是假設。


    還是要解決眼前的問題。


    隻能盡快擊退了蟲潮,或至少要讓局麵安定下來。


    自己才有借口,早點脫身而去。


    阿沙一邊領著剝皮人守衛趕往城頭,一邊在心中思索對策。


    按照經驗。


    擊退蟲潮,要麽是靠廝殺硬磨,將血蜘蛛的數量壓到一定程度,它們自然就會退去——畢竟蟲潮的起因是食物不足,如果需要分食的嘴巴少了,攻擊性也沒那麽強了。


    另一個法子,就是幹掉那幾隻聯結在一起指揮子嗣的蟲母。


    它們就像是蟲群的大腦中樞,如果死亡,子嗣雖然還會有攻擊性,但目的性與紀律性都將大大下降。


    並且,失去了母蟲的指揮,饑餓的血蜘蛛甚至可能自相殘殺。


    據說,新的蟲母就是在這一過程中誕生的。


    但在那之前,蟲潮的態勢肯定就瓦解了。


    “第一個辦法,依托剝皮鎮防禦,最為穩健,但消耗的時間太長,”阿沙眼神銳利,“第二個辦法,見效快,但要搜尋到蟲母本就困難,並且還要能夠殺死它……”


    這在過去隻有大格雷能夠辦到。


    阿沙也有這個實力,但是他絕不會自己去冒這個險。


    獵殺蟲母的危險性,遠遠高於守城。甚至,人員的損失有時都可能是後者的好幾倍,風險可想而知。


    因此一般情況下,剝皮人往往不會如此冒進。


    但是現在,就是非常情況!


    阿沙需要盡快解決。


    “嘶。”


    一滴飄雨飛在這個剝皮人的臉上,皮膚感到一絲刺痛。


    天上又開始下起了小雨。


    阿沙忽然想起了,白天在城頭看到的那一幕。


    那刀光,像是連雨霧都能斬開。


    ——亮銀奪目。


    “這不是有一個好人選嗎?”他輕笑一聲。


    他當即下令兩個剝皮人,連夜去找那些來客。


    對方有求於剝皮人,有求於自己。


    這可不是強迫。


    畢竟要是蟲潮解決不了,大家都去不了鯊魚村,就是白白錯過會盟都有可能。


    然而……阿沙沒有想到——


    “怎麽是你?”


    這個剝皮人,不禁皺起了眉毛。


    他的麵前,一個臉上還帶著些許嬰兒肥的沙克小姑娘,梗起脖子,硬生生道:


    “老師他……他不在這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愛和爆肝,砍翻廢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細胞瓊脂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細胞瓊脂並收藏愛和爆肝,砍翻廢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