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夢和哈姆特登上高台,營帳就在身前的不遠處。


    火勢還沒有蔓延過去,哈姆特鬆了一口氣。


    就當他想要衝進帳中時。


    路夢卻攔住了他。


    哈姆特還沒開口詢問,他便也透過目鏡看到,營帳的門簾被掀開。


    一個瘦小的身影從中走出,雙臂低垂,兩手空空。


    “阿瀨!”哈姆特驚喜道。


    正是瀨戶。


    她渾身血汙,定是受了重傷,現在卻像是個沒事人似的。


    路夢看了哈姆特一眼,若有所思。


    即便不知細節,但他也大概猜到了其間的情形。


    隻是對方看來並不知道瀨戶的身份。


    “阿瀨,我們快走!”來不及責怪女孩的擅自行動,哈姆特就要上前。


    下一刻,女孩抬起頭,露出血紅的雙眼。


    接著便向哈姆特直撲而來!


    “阿瀨你……”


    以哈姆特的速度本可以躲開,但他完全意識不到這是什麽情況,更沒有做好準備。


    待到反應過來時,一張帶血的利爪已經映在了他的眼眸中。


    咚!


    瀨戶的身子忽然一軟,就要撲倒。


    路夢收回手刀,順帶抓住她的衣領,免得這位小公主摔個臉著地。


    【潛行:59(傑出)】


    在兩人都沒有注意到的一瞬間,路夢已是閃身到了瀨戶的身後,一擊製服了她。


    他的潛行技能如今和刀術齊平,同樣是隻差最後的契機,就能進入到大師級別的境界。


    如果沒有這樣的偽裝隱匿能力,今日整個的潛入計劃也無從談起。


    “路夢!”哈姆特一驚,“她這是……”


    阿瀨平日裏算不得多和善的姑娘,但那赤紅的雙眼和帶著癲狂的表情,還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更別說剛剛她連人都認不出,上來就下死手了。


    另一邊,路夢的警惕和敏銳,同樣讓他驚訝,由此才不至於釀成烏龍。


    “狂化……”


    隨著昏迷,瀨戶眼中的血色漸漸褪去,路夢則皺起了眉頭。


    他把這個小公主扛在肩上:“來不及解釋了,先離開這裏。”


    路夢就這麽扛著一個人,和哈姆特一同躍下高台。


    一個傭兵上前遞來一張防毒麵罩。


    路夢接過戴上。


    火勢越來越大,就算不能把整座大營都給燒毀,燃起的煙塵也是有害。


    好在他們有這些沼澤忍者的裝備,能最大限度地減輕影響。


    沼澤忍者們在被捕的過程中,人員自然有不少的損耗。


    釋放完俘虜,除去武裝他們的份,多出來的麵罩刀劍,就全部由路夢一行人笑納。


    這時,營地的另一個方向,又奔來一隊人。


    他們頭戴麵罩,身纏墨綠綁帶,腰挎竹弓,手提忍刀……正是沼澤忍者的裝束。


    但路夢等人並未放鬆。


    因為這些人,才是貨真價實的沼澤忍者。


    在這次襲營中,他們是很強的助力,但前提是對方誤以為了自己是他們的同伴。


    一旦真相暴露,沼澤忍者會馬上變成敵人。


    為首的一個中忍看見路夢,上來急聲道:“守望人,我們快走吧,到南邊去!”


    守望人指的是路夢在此次刺殺行動中的職責。


    而他們的老家、身處南方濕地的水部落,此刻正遭遇赤劍團的攻擊。


    沼澤忍者原本接到的命令就是南下支援總部,無一例外。


    現在好不容易從敵人的大營脫身,自然要早點南撤,也算是回家。


    聞言,眾人的心皆是一提。


    沼澤忍者要南下,但他們可不能同行。


    一來目的地不同,二來相處久了,總會露出破綻。


    現在脫困的沼澤忍者零零散散的也有數百人,雖不像石鼠團那般人數眾多,但相比起路夢這邊的勢力還是要強大不少。


    單個沼澤忍者的實力,也超過一般的石鼠團幫眾。


    畢竟他們是從整個水部落中選出的精銳。


    傭兵們表麵不動聲色,實則已經做好了拔刀相向的準備。


    哈姆特的身體也逐漸緊繃。


    若是爆發衝突,他有把握一刀解決對麵這個中忍。


    眾人消滅這支小隊不成問題。


    但隨後和所有的沼澤忍者撕破臉,定是一場惡戰,能不能保全自己還兩說。


    包括沼澤忍者,所有人都看向路夢,等待他下令。


    雖然雙方的期待完全不同。


    但在各自的心裏,他就是這次行動毫無疑問的主導者。


    和大家預料的都不一樣,路夢卻是直接說道:“我們不能去南邊。”


    “為什麽……”沼澤中忍疑惑。


    作為水部落的一員,聽聞家鄉有難,每個人都是心急如焚。


    畢竟那裏還有他們的財產和家人。


    這才要急匆匆地趕回去。


    現在你說不能去南邊……莫非……


    路夢打斷了他:“往南去的路現在很危險。”


    “大阿爾其實還沒有死。”


    他麵不改色地撒謊:“在我和那兄弟的刺殺下,大阿爾雖然受傷,但他畢竟是石鼠團的大頭領,此刻隻是帶著殘餘的幫眾逃了出去。”


    “假以時日,他肯定會卷土重來。”


    “想想,知道是我們動的手,大阿爾會埋伏在哪?”


    ——沼澤忍者們南回的路徑上。


    “但是,”沼澤中忍疑惑道,“那些頭目們說為大阿爾報仇……”


    “當然是我放出去的假消息,”路夢的語氣‘急切’起來,“若不是這樣,石鼠團大營怎麽會混亂?大家也不會這麽容易就匯合脫身……”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從西側離開,之後再伺機繞路返回。”


    “守望人,好樣的。”中忍佩服道,“那就聽你的。”


    他們其實也沒指望這次刺殺能幹掉大阿爾。


    畢竟那可是一個沼澤地派係的大頭領。


    能夠引起一些混亂,幫助自己脫身就夠了。


    現在得知大阿爾還沒有身死,他們反而覺得消息更可信了幾分。


    而對方能夠想到用假情報迷惑敵人,還一舉成功,可以說相當機智得力,讓人放心。


    身後的沼澤忍者們也紛紛附和。


    今天他們能夠脫身,還都仰仗的這位安插在石鼠團中的暗線,此刻自然是深信不疑。


    至於大阿爾的屍體。


    早就和死傷陣亡的幫眾混雜在一起,分辨不清了。


    哈姆特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倒不是擔心路夢。


    而是擔心自己。


    若不是在沙克王國見過路夢,又知道對方還被聖國通緝,看著沼澤忍者們如此聽令的一幕,他都要以為對方真是什麽沼澤忍者的高層了。


    那豈不是剛脫狼口,又入虎穴?


    但說實話……從對方的行事作風來看,好像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擬定好方向,一行人趕緊出發。


    一路上不時有沼澤忍者匯聚過來,加入隊伍。


    偽裝打扮的傭兵們卻越來越緊張。


    雖說避免了南下一頭紮進水部落的老巢,但這一路上還是要和這些水鬼同行。


    請神容易送神難,借助了這些人的力量,但不知要如何擺脫他們,才不引狼入室。


    眾人趕至大營的邊緣。


    正要進入密林時,忽地聽見一聲嘶吼。


    “什麽聲音?”哈姆特緊張起來。


    沼澤忍者們卻是變了臉色。


    常年在雨林中活動的他們,自然能夠分辨這樣的叫聲:


    “是血蜘蛛!”


    “而且……是一隻母蟲!”


    果然,隨著嘶吼聲的接近,幾重枝丫被撞開,落葉被斬落成碎片。


    一道血紅色的身影從密林中浮現,光是伏低爬行,就有一人多高。


    大營烈火熊熊,昏黃的火光照亮它堅實的甲殼。


    蟲母口中的獠牙,還沾著涎液,顯得猙獰可怖。


    沼澤忍者們紛紛拔刀,如臨大敵。


    心中卻是打鼓。


    一隻成年血蜘蛛雖然實力強大,但還可以對付。


    然而來的是蟲母。


    能夠成長到這樣體型的母蟲,麾下子嗣已足夠組成一支龐大的蟲潮,此刻應該就跟隨在左右。


    現在夜色極深,又身處密林,是對方的主場。


    一個不慎,他們都可能全軍覆沒。


    剛剛脫險,卻又遇到這樣的危機,沼澤忍者們心中不由哀歎絕望。


    然而,還沒等他們想好應對之法。


    領頭的守望人竟是已經朝著蟲母撲了過去!


    “兄弟們,伱們快走!”路夢喊道,“我來拖住它……”


    另一邊,原本跟隨著守望人的‘小隊’,見狀竟也是一同向前撲去。


    看著他們義無反顧的背影。


    沼澤忍者們都震驚了。


    麵對血蜘蛛,每一個生活在沼澤地的人都會心生恐懼。


    而若是被蟲潮啃食,痛苦程度難以想象……他們之前在石鼠團營地裏受過的酷刑,與之相比,都隻是小兒科。


    在這種情況下,守望人居然如此果決。


    ——他們的同胞,竟是如此的英勇無畏,舍己為人!


    “你叫什麽名字!”有人不由得喊道。


    今天,這個兄弟已經帶來太多的震撼已。


    他不僅解救了所有人,還主動要求刺殺大阿爾拖延時間,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又把生的希望送給了他們。


    哪怕是再冷漠的人,此時也會想要記住他的名字。


    “……影人知曉一切!”


    片刻的沉默後,傳來的卻是這樣的話語。


    下一秒,同伴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密林中。


    隨之傳來的是蟲母沙啞可怖的嘶吼聲,以及血蜘蛛們滿地爬行的窸窸窣窣。


    沼澤忍者的堅硬麵罩下,有人的眼眸都開始濕潤。


    他們原本以為:經過多年殘酷的曆練,自己的淚腺早已幹涸,不會再留下象征著脆弱的眼淚。


    影人知曉一切!


    這意味著,這些暗探是受了影大人的指示,奉命前來解救他們。


    然而,在功成身退之後,他們又主動選擇了犧牲自己。


    在最後一刻,他們更依舊選擇守護住機密。


    這是對部落何等的忠誠!


    但是啊……


    影人確實知曉——但這些兄弟自己,卻連姓名都不曾留下。


    便是想記住他們,都做不到。


    一邊感歎,沼澤忍者們也是拔腿就跑。


    沒有一個主動跟上去,和這些高尚的同胞共存亡的。


    有人主動送死、充當誘餌。


    自己不抓住機會,那不也成了他們一樣的傻蛋了麽……


    ……


    突然的變故,讓哈姆特也有些反應不及。


    但看到路夢撲向血蜘蛛,而沼澤忍者們拔腿就跑,兩者之中,他還是知道要選擇跟上誰的。


    何況阿瀨還在路夢肩上。


    這個金發的男人當即持刀,腳下飛快地衝進密林。


    追隨著蟲母的嘶吼聲,就準備要助路夢的一臂之力。


    “小心……”哈姆特一刀劈開厚重的攔路蕨葉,正要開口呼喚,卻愣在了當場。


    隻見路夢的身邊確實有一隻蟲母。


    但這隻血色的怪物,此刻卻好似無視了路夢的存在,隻顧低頭啃食地上的一具屍體,看裝束是個之前在密林中巡邏的石鼠團幫眾。


    路夢的腳邊,也有六七隻體型中等的血蜘蛛。


    它們繞著地麵快速打轉,發出陣陣沙沙聲,此前聽到的蟲群響動便是由此而來。


    而傭兵們好似也習慣了這一幕。


    他們有的都脫下了麵罩,大口呼吸,放鬆下來。


    “這……”這和哈姆特想象的畫麵完全不同。


    不敢相信。


    人與血蜘蛛也能和諧共處?


    倒不如說這些異類,也像是他的部下似的。


    哈姆特這才明白過來。


    那些沼澤忍者,完全是被路夢給戲耍了。


    現在來看,這事從一開始就是套路。


    血蜘蛛聽令於對方,所以破壞了大營的一側圍欄,吸引值守幫眾的注意;


    而路夢潛入偽裝成小隊長,接近加裏殺死了這個二把手,讓防禦調度出現空虛;


    借此釋放出沼澤忍者,在營中製造混亂,同時牽製石鼠團幫眾,為刺殺創造機會;


    利用完畢後,更是以謊言欺騙沼澤忍者,又借血蜘蛛的襲擊脫身……


    計劃環環相扣。


    可以說,榨幹了沼澤忍者的一切利用價值,也拿捏住了他們的人性。


    說不定完事後,對方還要謝謝他。


    若是真有少數人追上來,即便能發現真相,那也成真的倒黴蛋了。


    哈姆特慶幸。


    還好自己沒有和他為敵,否則陷在局中都還不自知。


    他走向路夢:“可以把阿瀨交給我麽?”


    “她就是我說的那個朋友……”


    沒想到,路夢卻是拒絕了他。


    哈姆特臉色微變。


    “別誤會,我對她沒有惡意。”路夢不以為忤。


    他知道對方不知道瀨戶的身份,此刻對自己也稱不上信任,隻是擔憂這個小公主的安危而已。


    然而,既然任務目標已經到手,那就沒有交出去的道理。


    路夢安撫下這個漂流者,正要解釋。


    忽然,以他敏銳的感知卻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那是一道破風聲,微弱,卻來勢極凶!


    感謝羅格奧塔裏佛斯書友的打賞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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