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滿地死屍,又被血蜘蛛包圍著,中年男人卻麵無懼色,仿佛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當這個被稱作‘鍾醫生’的男人現身後,血蜘蛛就不再逼近——並非是路夢下令,而是老二、老三等在靠近到一段的距離後,就開始逡巡徘徊,效果和路夢曾經使用過的藥劑如出一轍。


    顯然鍾醫生早有準備,若不是路夢一直關注著他們,混戰之下,還真能讓他潛逃出去。


    路夢看了一眼他懷中的小女孩。小身子上沾了不少血汙,卻並沒有受傷,反倒是鍾醫生的肩上顯出鮮紅的一道豁口,衣服上的血漬還在不斷擴大——血蜘蛛沒有進攻他,那便是在搶下小盈兒時造成的了。


    如果不是見得那一幕,路夢也不會穩坐釣魚台,沉得住氣。


    “——你認得我?”


    此時,聽到對方的反問,路夢笑道:“認得你沒有什麽好奇怪的,別人或許說不準,你鍾醫生名氣可是大得很。”


    聞言,鍾醫生麵色一黯。


    的確,在雙刃團組織的器官移植手術中,半數以上的成功案例都出自他手,如果在沼澤地關注過這個產業,多多少少都知道有他這麽一號人物。


    甚至在早期,連器官的來源都出自他手下的病患。


    ……


    那時,鍾醫生都不知道什麽雙刃團,隻當是有個神秘的富豪金主一直在支持他的醫學研究。


    要知道在這沼澤地,還有人願意花錢做這種事,那是多麽難得……作為醫生的他,隻能珍惜好這個機會。


    然而,當他的研究突破後,噩運便開始了。


    一開始,鍾醫生在看到患者在自己的手上紛紛重獲新生時,隻有滿心的喜悅,但漸漸地,他發現了不對勁:這些康複的病人,在離開他的診所後,一個個都消失了,了無蹤跡。


    發展到後來,甚至隻要是來過診所的人,最後都失蹤了。


    直到有一次,鍾醫生在泥沼中,發現了前天剛問診過的病患——屍體腐臭,開膛破肚,裏麵的髒器不翼而飛。


    作為醫生,他被盯上了。


    身為一個醫生,自己卻近乎成為了製造死亡的化身。


    也就是那時,幕後的金主、那個白發男人找上門來,他們攤牌了。


    他們是雙刃團。


    他們告訴鍾醫生,伱沒有停手的選項。


    關於器官移植的古籍解讀和研究成果已經上交了出去,但作為初創者,鍾醫生的技術還是最好的。


    麵對統治沼澤地的幫派力量,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說不的勇氣。


    鍾醫生所能做的,隻有關閉診所,再不行醫——至少不能讓那些上門來求助的病患,反而因為他,成為了黑市器官的來源。


    至於其他人,他就再管不著了。


    鍾醫生知道,他不可能把自己完全摘出去——就像把手伸進泥沼,瞬間就會沾滿腐臭和汙垢,洗都洗不掉。


    所求的,是自欺欺人罷了。


    “所以呢?”他看向路夢,冷笑道,“你想拿我怎麽樣?”


    看得出來,對方雖然是沼澤忍者的打扮,行為上卻是和黃水村民一夥的。


    自己參與雙刃團的綁架,甚至可以說是其中的關鍵一環,現在手上還劫持著他們的村民,又處於被動……從遠處的動靜來看,有更多的村民正在趕來,看到這一幕,自己便是被憤怒的他們一窩蜂湧上來撕碎都有可能。


    話說著,鍾醫生的手上暗暗發力,小盈兒的臉色頓時發白,擰起眉頭。


    ——他掐住了小女孩的脖頸。


    鍾醫生搶下小盈兒,本就不是為了救她!


    “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麽做。”路夢踏前一步,語氣平淡。


    雖然離得還很遠,鍾醫生還是下意識被對方逼退。


    麵對幫眾甚至是血蜘蛛的威脅,他都心境平淡、視死如歸,然而在對上眼前這人時,中年男人竟是有著些微心悸。


    鍾醫生很快冷靜下來,沉聲道:“你不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雙刃團,需要這個孩子……非常需要。”


    正如他之前分析出來的那樣:他們大費周章,連那個白發男人都親自出馬監督,便是勢在必得——這次要接受器官移植的,可能是個極其重要的人物。


    甚至,或許自己的整場厄運都是因那個人而起。


    在沼澤地,器官配型可是一件難度極高的事情;再從雙刃團對林家這個女孩的執著來看,她可能是唯一能成功的人選。


    若是留下她,雙刃團早晚會再次找上門來。


    這一次是糾集了石鼠團和剝皮人幫下屬的一個小幫派,下一次可能就是黑色轉換者甚至是獵犬幫!


    以一個沼澤小村的力量,絕無可能、也沒有必要在這般壓力保下一個孩童。


    這一次是呂村老,下一次就是別人獻寶。


    鍾醫生要殺死的不是一個女孩,而是背後那個等待著適配器官活命的人。


    為此,他甚至不惜在最後時刻和雙刃團翻臉,他已經走上了必死之路。


    如果他剛剛沒有被發現,自己還有機會逃出去,再研究一番女孩的特殊性,以此找出幕後之人的線索……但到了現在,沒有那麽多選擇,隻能先下手為強,肯定不能讓她再落回村民們手中。


    “不,我很清楚。”路夢扶了扶麵罩,迎著鍾醫生,向前走去。


    他知道對方的故事和人生。


    “但是,你這麽做,並不能達到目的。”他步步緊逼,“幕後之人,如果從資助醫生你的研究開始就在布局,到現在得有多少年?這麽長的時間都能等下去,他真的就急於這一時麽。”


    “如果沒有了這個女孩,他還有充足的時間去尋找下一個,期間還要各種試錯,若是他還能找到,延緩的這些日子,不過憑空多了無數受害者而已。”


    “他們之所以這麽行事,或許不是因為急切,而僅僅是搜尋多年終於看到希望的激動……這些你有沒有想過?”


    這是很合理的推論,路夢的語氣也一直平淡,然而鍾醫生每聽完一句話,就如同遭到重擊般步步後退,直到撞上身後的大樹。


    他手上箍住女孩的力道則不自覺慢慢鬆開,小盈兒的麵色又逐漸紅潤。


    ——他當然想過。


    但,他又能做什麽呢?


    一旦讓雙刃團得到他們想要的器官,他們的目的當場就實現了,根本不用考慮諸多的可能性。


    鍾醫生隻是無法接受,對方話語裏揭示的,他一直想要忽略的東西:


    最大的可能,你拚上自己的性命,甚至不惜殺死無辜之人,最後得到的結果也隻是一場徒勞。


    當這一事實赤裸裸地擺在眼前,人就很難再提起決絕的勇氣了。


    不知不覺中,路夢已經走到了鍾醫生跟前。


    到了這個距離,鍾醫生明白,以對方那徒手打穿壯漢胸膛的出拳速度,自己不再可能做出任何多餘的動作。


    路夢倒沒有出拳的意思,他伸出手接過小盈兒,沒有絲毫阻礙。


    鍾醫生的雙手,則如僵硬一般維持著原有的姿勢,隨即漸漸垂下,像是喪失了所有的力氣。


    “你們要拿她怎麽辦?”男人的語調生硬得像是機械。


    “怎麽辦……當然是該怎麽生活就怎麽生活嘍。”


    相比之下,路夢的反應就從容許多,他一手抱著小女孩,一邊向遠處回應招手。


    那邊是一個農夫打扮的沼澤民,卻是之前被外出的年輕人們稱為‘華叔’的華永。在這家鄉,他雖然領著不少人手,光從外貌上看,完全就是個地地道道的村民,也不用講什麽做生意的體麵。


    華永看到路夢沼澤忍者的裝扮先是大為警惕,旋即身邊的阿倫上前附耳說了幾句,這個領隊才放鬆下來,眼中取而代之的則是詫異和震驚。


    ‘要變天了……’沒來由的,經驗豐富的華領隊生出預感。


    “生活?”鍾醫生嘴上不放過,“憑什麽?”


    如果什麽都不做,就能像過去一樣活著,已經是極好的了。


    但在這裏、在弱肉強食的沼澤地,普通的村落想這麽活著存續下去,那就是奢望。


    “就憑我們是沼澤忍者。”路夢淡淡道,語氣間仿佛這件事是理所當然。


    鍾醫生:“……?”


    “從今天起,黃水村就是我們水部落罩下的了。”說著他抽出貼身忍刀耍個刀花,“怎麽,有意見?”


    這樣輕薄的刀具其實不適合路夢使用,還不如他空手來得實在。


    不過嘛,現在是在角色扮演,cosy的道具罷了。


    自己雖然以石鼠團頭目的身份進村,但那些人可不知道。


    有人會傳出消息:沼澤忍者偽裝石鼠團頭目進村,殺害剝皮人幫的幫眾,破壞了雙刃團的計劃。


    為此,路夢需要目擊者,比如放走的那個白發男子……


    選擇他也是有原因的。


    不出意外,這個人其實就是雙刃團的領袖,大尖牙。


    超乎很多人想象的是,作為一個幫派的領袖,大尖牙並不以武力見長,他的個人實力甚至都不到武者層次,以至於能被鍾醫生從手中搶下林盈。


    隻是,大尖牙,或者說整個雙刃團,都是特殊的。


    幫派組織,極為依賴首領的個人實力和魅力。有時候,當老大死了,這個派係也就樹倒猢猻散,這對沼澤地也適用。


    曾經統治這裏,強盛一時的斯托克部落,便是因為領袖的死亡而分崩離析。


    但是,雙刃團是其中的例外。


    它不是大尖牙建立的,也不會因為大尖牙的死亡而消失。與其說雙刃團是大尖牙這個領袖的個人財產,不如說大尖牙是雙刃團推到台麵上的人。


    這一點就有別於沼澤地大多數的派係。


    或許它的背後,還有更高層的勢力。


    鍾醫生隻是有所推測,而路夢則要通過大尖牙,把它們給釣出來。


    “沼澤忍者……”鍾醫生愣愣地看著路夢。


    誠然,對方的裝束、護具……都是沼澤忍者的專屬標配。


    然而,沼澤忍者所屬的水部落,可是與沼澤地的五大派係有過默契協定,不會介入他們的勢力範圍。


    本地村莊大多數是石鼠團的地盤,現在你一個沼澤忍者要占據黃水村,無疑是與石鼠團爭肉——往大了說,甚至是入侵整個沼澤地,想要重新劃分勢力。


    而且話又說回來了,黃水村又怎麽會冒風險,背棄原有的石鼠團,轉投你們水部落麾下?


    你還隻有一個人,恐怕難以服眾……


    “路先生!”沒成想,當華永帶著人趕到路夢跟前時,他手下的年輕人們個個眼冒精光,擠著上前行禮。


    顯然阿倫在報告時,已是透露了路夢的身份。


    整個一追星現場。


    鍾醫生:“……”


    看來這個沼澤忍者在黃水村頗有人望……恐怕經營的時間不短,也難怪他要救下村民的女兒,因為這就是他的職責。


    交完保護費,下屬遇到危險,老大總得意思意思,否則沒人再服你的威望。


    由此看來,在沼澤地的幾大派係明爭暗鬥的時候,水部落就已經在背地裏布局滲透,希望擴張根據地了。


    畢竟他們常年生活在南方濕地,環境肯定比不上核心區域的城鎮,說是不占據地盤,那也隻是默契——默契這種東西,隨時都能打破。


    隻要你有足夠的實力。


    想到這,鍾醫生先是點頭後又搖頭。


    有沼澤忍者庇護,在明麵上,當然不用怕雙刃團。


    隻是,真要想占據黃水村,首先得和石鼠團幹一場,再加上那些不希望水部落染指沼澤地的勢力,以及水部落原本的敵人……這一關可不好過。


    ……


    “路……路先生?”


    一片嘈雜聲中,石化的阿全到此刻才將蟲母的‘笑靨’從腦海中掃去,如夢如醒。


    傳入耳中的,盡是同伴們和路先生問好以及交談的興奮聲音,言語間,無不說明路先生就出現在了此地。


    阿全扭頭,緩緩望去。


    不知為何。


    一想到能與路先生見麵,他本該是滿滿的期待。


    然而此刻,年輕人滿心都是不祥的預感……


    “呦!”見小夥子緩過勁來,路夢打聲招呼。


    他現在又取下了麵罩,正是阿全熟悉的樣子——


    阿全:“……”


    好像,自己剛剛還闖進過人家的房間,甚至大打出手……


    以及抱走了……


    一想到和偶像的初次見麵就是這樣的情形,以及自己在人家麵前做過的種種舉動和丟過的人……阿全再次放空了大腦,目光空洞呆滯。


    以至於他都沒有發現,路夢剛剛自身邊走過,輕拍他的肩膀,說了句什麽,然後轉身越過。


    另一邊,華叔指揮著年輕人們打掃戰場。


    幫派成員留下的戰利品,還是值得收集的。


    而他自己,站在呂村老的屍體前,望向老人那又驚又怒卻又永遠凝固了的表情。


    良久,發出一聲歎息。


    今天幹了件蠢事,出來沒帶身份證,差點以為要露宿街頭在大街上碼字了,多虧前台以及信息化電子化……最後感謝浮生若夢的貓大佬的2k點幣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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