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競技場。


    屬於敗者的複活賽。


    一個身著麻布輕衣,手扶腰刀的男人走上台去,滿臉陰鬱。


    正是黃俊。


    他的對手是一個沙克人,因著酒宴,雙方也算是相識。


    正當沙克人想要打個招呼時,黃俊直接開口:“開始吧。”


    話音剛落,他便蹬地拔刀。


    一道身影瞬間跨過了整個比武台,衝到了沙克人的麵前。


    而他手中的刀更快。


    “你!”沙克人倉促抬手。


    黃俊手肘一磕,巧妙地打在對方的握柄上。


    呲。


    刀鋒已經嵌入了沙克人的脖頸,新鮮的血珠順著打刀的弧度滾落。


    隻需要再砍深一點,黃俊就要割開對方的喉管。


    “黃兄弟!”場外有人喊道。


    是艾達。


    成功晉級為戰士者不需要參與複活賽,他隻是作為觀眾來的。


    艾達對上了黃俊陰鬱的眼神。


    後麵的話就再說不出口了。


    前幾日發生的事情艾達也聽說了:雷霆競技場的選手遭到莫名組織的襲殺,受害者大多數是預備參加複活賽的選手,也有部分已經成為戰士的新人。


    黃家兄弟也在其中。


    據說黃俊的弟弟已經……


    “認輸吧。”黃俊冷冷說。


    他終於還是沒有砍下去,但鋒利的打刀還是架在沙克人的脖子上。


    “我……認輸。”沙克人掙紮了半天,最後低頭開口。


    對沙克人來說,認輸當然是困難的,但比起那冰冷刺痛的刀鋒,就顯得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


    黃俊隨手用衣角拭去些微的血跡,利落收刀,轉身離去。


    “黃俊,勝!”主持的宣告此時才珊珊來遲。


    麵對下台來的黃俊,觀眾們自覺讓出一條通道。任誰對上他那張陰鬱的臉,都會被逼得立馬低下頭去,仿佛若是慢了一點,就會被他的目光刺傷。


    所有人都可以理解黃俊為何有這樣的表現。


    畢竟這個男人剛失去了他唯一的親人……


    此刻的觀眾席上。


    兩個頭戴兜帽的人影。


    “老黃好演技!”路夢擊掌讚歎,“尤其是那張臭臉,看起來就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錢似的。”


    “有沒有可能不全是演技?”坐在一邊的霍步陽無奈道,“而且不是別人欠了他錢,是他欠了路大哥你的錢……”


    在小霍看來,這位黃俊先生的表情分明是欠了一屁股債愁到發澀的苦瓜臉。


    “效果達到了就行。”路夢平靜地說。


    黃家兄弟初到斯昆,立足未穩,就算以他們的潛力,在未來賺上換機械手的錢不難,但要黃俊馬上就拿出幾萬的現金卻是不可能的。


    除非把刀給當掉。


    路夢不需要他們這麽做。


    人情債隻有在沒有還清的時候最有用。


    路夢也不怕對方中途跑掉。黃傑現在雖然裝上了假肢,但他肉體上受的傷還需要療養恢複;機械臂的保養也需要專業的維修包……


    這些條件,目前都隻有路夢才能提供。


    而且為了獲得安全,兩兄弟現在都藏身在嶽家店鋪。黃俊還能以參賽為名外出活動,黃傑則遵從路夢的建議“假死”,迷惑敵人,也能降低危險——相應的就不能離開藏身地。


    這一切都仰仗於路夢的首肯。


    否則他們就沒有了庇護。


    搞得黃傑好像成了要挾他哥的人質似的。


    ——當然,若是從黃俊的角度出發,感受又大為不同。


    雖然路北遊說要收他們兩萬開幣,但從結果來看,對方就是慷慨地為弟弟裝上了義肢,即便自己暫時拿不出錢來也沒有強加逼迫,反而還為他們提供庇護之所……


    救命之恩已是難報,更別提路北遊還幫黃傑重新找回了前途和希望——這其中的價值怎麽是區區兩萬開幣能夠衡量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方明碼標價,反倒顯示出一種灑脫,像是提醒他:不要太有心理負擔,這都是交易……


    走出競技場,黃俊呼出一口氣,臉上的陰鬱消失不見,隻是有一道細微的歎息掩沒在了風沙中。


    ——然而路北遊越是如此表現,他反倒記得越深。


    這與自己在聯合城的體驗完全不同,那個時候也能跟著主家吃香喝辣、出入各種花月場所,但總感覺人和人之間是冰冷的,頭上總有一股看不見摸不著但又真實沉重的氣壓著。


    現在來到斯昆鎮,雖說繁華程度都比不上聯合都市的二流小城,自家又剛剛經曆了巨大的變故,但黃俊居然生出一絲“來到這裏果然是正確”的感覺。


    ……


    “就這麽放著他們不管好麽?”霍步陽壓低聲音,“要不要我去看著點。”


    黃俊和黃傑現在都是以教團成員的身份住在嶽昱家中,一時看起來賓主盡歡、教友親愛……


    但霍步陽清楚,這個所謂的教團就是路大哥瞎扯的。


    連個教團名都沒有。


    對此路夢表示,有名字就露餡了。任何一個有名有姓的組織,隻要成了規模,就必然在世界上留下蛛絲馬跡——反過來推論,連你的這個教團名都沒聽過,多半就是個小蝦米。


    而且名號的一大重要意義便是凝聚組織的共同意識,現在還根本沒到用得著時候。


    不過路夢已經想好了名字。


    隻需等到一次足夠打響名頭的行動,便可以公開,就如同骸骨團的誕生一樣。


    “我看他們相處得挺好的。”


    路夢其實自己想起來也覺得有點怪。


    因為“傳教士”與“路北遊”都沒有怎麽透露教團信息(其實是沒得透露)的緣故,嶽昱老板一直以為自己就是個教團的外圍人物,所以對路夢帶回來的兩個教友格外熱情。


    結果黃俊和黃傑兩人知道自己的斤兩,以為是路夢要求他們偽裝成教徒才能夠得到庇護,為了自己的安全,也裝得像模像樣。


    尤其是黃傑這個小夥子,人機靈,待在家裏的時間又長,在和嶽昱的互相交流試探中,變得越來越有神棍氣息。


    往往是嶽老板問出一個宗教問題,黃傑給出模棱兩可的答案,嶽老板如獲至寶後又給出自己的理解來請教,黃傑心說‘原來如此’再順著對方的話繼續發揮……


    路夢就目睹過一次這樣的“神學交流”。


    若是讓他評價,就像“誰是臥底”的遊戲中,兩個白板互相盤的場景。


    感覺都不用自己出手了。


    “走吧。”路夢起身。


    他已經記清了缺席選手。


    大多都是所謂的“新人”,但其中有沙克族也有他們這些外族。


    那個男傭兵也在其列,大概是沒了。


    由於人數的減少,原本應該很激烈的複活賽變得溫吞水起來,晉級的成功率很高。


    但路夢想的是:


    相比起以往,克拉爾之選在斯昆鎮的活動變得更加張揚了。


    果然,他們襲擊科技獵人的中繼站不是偶然事件。


    克拉爾之選出現在中繼站,未必是追隨著露卡他們的腳步,而是這些狂熱分子本來就要走往這個方向。


    那次襲擊隻是他們中途的一環。


    而不是終點。


    斯昆鎮外的土匪增多,也是由於克拉爾之選擠壓了他們的生存空間,迫使他們離開原先的山頭開始流竄。


    說起來,骸骨團也朝這邊派出了露卡他們……


    而且之前的克拉爾之選藏身在監獄塔,這次的人數明顯比上次要多得多。那個小隊在監獄塔全滅後,他們多半會吸取教訓,不故技重施,但這麽多的人,又能夠躲在哪裏……


    雖然在訓練和積累上一直沒有鬆懈,但路夢還是久違地又感受到了提升實力的迫切。


    “天塌了還有高個的頂著。”他理了理兜帽,“但也要小心別被掉下來的碎塊砸死。”


    ……


    兩天後。


    斯昆鎮外,一大片空地。


    一頭馱牛踏地一拱,犄角刺入地麵,碎石翻飛,一大塊植物的根莖拋了出來。


    馱牛齜著牙,叼起來一口吞下。


    伴隨著哢嚓的咀嚼聲,汁水順著它兩根劍齒似的尖牙流下。


    周圍,這樣的場麵還在不時發生著,馱牛們繞成一圈,各自覓食休憩。


    “怎麽說?”遊牧民叼著草莖,話音含糊不清,“客人看中哪一頭了。”


    “又或者,伱是想賣這條狗?”


    他指著小骨,語帶讚歎:


    “貨色是不錯,但我們現在不缺狗。”


    小骨衝著牧民老頭一齜牙。


    “狗子不賣。”路夢淡淡道。


    他正在檢視這些牧民帶來的馱牛。


    遊牧者們來自“閃”,那裏有他們最大的定居部落。這些人會像商隊一樣帶著馴化好的各類馱獸遠行,不過他們的貨物就是動物本身。


    這樣的隊伍看起來勢單力孤柔弱可欺,但如果真有人劫持他們,就會發現牧民比行商還要難對付。


    關鍵就在這些動物身上。


    馱牛們的犄角挺立,尖銳得如同短矛,能夠輕易把找上門來的劫匪刺個對穿。


    若是論力量,這些牛類更是不遑多讓,發起狂來,恐怕幾個沙克壯漢都拉不住。


    更關鍵的是,它們的背部還覆蓋著厚厚的骨板,就像一個龜殼包裹著脆弱的背脊。這整套天然裝甲又與犄角的骨質連通,讓馱牛的頂擊能夠全身發力。


    簡直就是一台天生的移動坦克。


    也就是這些攻防一體的零部件太多,在負重上馱牛稍遜加駝一籌,而且也不那麽適應極端環境,否則誰才是最廣泛使用的馱獸還不一定。


    遊牧民們帶著它們,就相當於一隊隨時狂暴的保鏢了。


    說起來。


    路夢看著它們的樣子,一直覺得很有沙克人的特點……


    也難怪“牛”是沙克族常常使用的圖騰和意向。


    “客人你買回去幹什麽用的。”遊牧民哼哼,“如果是耕田的話,我可以免費為您鋸斷犄角。”


    神聖帝國的農民常常使用的就是斷角牛,這樣馴化過後的家牛要比野牛溫順許多,和同類鬥不起來了,隻能專心拉犁耕地。


    老牧民帶著他的牛群來沙克王國,就是打算賣給那些定居的農夫的。


    “那樣子牛就廢了。”路夢走到一頭馱牛身邊。


    它原本正開心地嚼著塊根,察覺到有生人靠近,猛地一哧鼻。


    長長的白氣噴出,揚起塵土。


    這頭馱牛與人齊肩,胸腔厚實,這麽哧鼻倒像是嘶吼一般,連小骨都嚇到了。


    它還沒來得及捕獵大型的動物。


    放在野外,這往往需要犬群協同作戰。


    不過,小骨身後的卡文倒是麵無表情。


    ——今天師傅出來看牛,正好遇上要出城去挖礦的“學徒與狗”組合,便帶來一起,權當休息。


    這樣的動靜已經震撼不到他了。


    都是小場麵。


    每隔幾天就要被幾十上百的土匪追上一次,逃到後來都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


    麻木了。


    和他們比起來,一頭小牛又算得了什麽。


    卡文自覺猜到了師傅的心思。


    老人家他多半已經看不上小骨的馱運能力了,狗子畢竟不是正經馱獸。


    那買馱獸是為了幹嘛?


    還不是為了能裝更多礦石,督促自己多挖礦啊!


    看來自己一人一狗跑路的日子要結束了。


    以後要升級成一人一狗加一牛。


    就是不知道牛讓不讓自己騎,說不定還能跑得快點……


    “要一頭力氣大、壯實的。”果然,路夢開口道。


    這就是馱獸的標配。


    不過他又補了一句:“最好是野性足一點的。”


    “有野性的……”遊牧民撓了撓頭,“有是有,但你搞得定嗎?”


    他指向石柱的方向。


    在牛群當中,隻有一頭牛被牧民用繩子連著轡頭鎖在石柱上,它身形比別的牛要更加高大,但看體脂卻要瘦削些,此刻正不安地刨著蹄子,也不找吃食,就這麽原地轉圈。


    這種不聽話的牛往往賣不出好價錢,基本都是牧民們旅途的儲備糧。


    遊牧民相比行商的另一個優勢便在於:他們的糧食自己會走路,不用額外浪費運力。


    “沒問題的。”路夢走向它。


    對玩家來說,購買動物,往往不是為了畜力或運力。


    路夢看中的是它們的戰鬥力。


    其中牛類是這些動物中比較容易獲取的一種,它們經過培養後,殺傷力驚人,常被戲稱為“牛哥”或“牛將軍”。


    前提是不要錯買了耕地用的家牛,那就全完了。


    而野牛又有概率在販賣馱牛的遊牧商隊中刷出來,就像今天這樣。


    隨著路夢的靠近,對方那一對隱藏在骨板縫隙中的眼睛也盯了過來。


    表麵上看沒什麽反應,但路夢注意到它的四肢肌肉緊繃,牛蹄踩地,隨時做好了暴衝過來的準備。


    之所以不發難,恐怕還是因為它正被鎖住,知道這樣的距離還頂不到來人。


    路夢暗笑,還有一些鬥性在。


    若是毫無準備的就被它正麵撞上,即便是自己也不會太好受。


    “客人,差不多可以了。”遊牧民也適時提醒。


    野牛的小把戲瞞不過他這個主人的眼睛。


    然而路夢好似充耳不聞,他走近幾步,伸手過去,像是要撫摸大野牛的頭。


    砰!


    野牛抓住時機,如同躍起般朝路夢頂來!


    這全力一擊,幾百公斤的力量,足以刺穿鋼板。


    “喂!你……”遊牧民連忙上前來阻止。


    塵土四溢,卻沒有迷住路夢的眼睛。


    【武術:24(熟練)】


    一瞬間,他輕身錯開修長的犄角,手掌穩穩地按在了野牛的頭顱上。


    與此同時。


    麵板上的模組一欄閃著微光:


    【生效模組(2/2):經驗加成(5倍)、動物招募(c級)】


    感謝妮耶大佬的1500點幣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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