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圓月兩輪。


    涯石街。


    無根幫的露天駐地,一個黑衣男子坐在桌前,自顧自地在碗裏斟滿清水。


    水波搖動,把月影都搖散了。


    男子身邊的一個武者忍不住開口:“主上,恕我直言,這露水還是燒開了喝比較好。”


    在見識了霧中到底有什麽後,他的心裏實在膈應。


    黑衣男子正是賀隼,他搖了搖頭:“這可是樞紐站的露水,你來這裏這麽多年,可曾見過?”


    “沒有。”


    “是嘛,多稀罕的東西。”賀隼端起水一飲而盡,“還能從裏麵喝出一股腐臭味,就仿佛是從那些搗亂的家夥身上流下來的一樣。”


    他在被帶到這裏來之前就受盡了折磨。


    這讓南區受到的影響相比西區小得多。


    賀隼肆意點評著隔壁的主管同事,他們的關係本就不和睦。


    南區確實也有著絲毫不亞於西區的霧人威脅,但在賀隼的治理下,這些怪物的擴散速度遠沒有那麽快。


    “他不是不想動作,賣不出去水他比李肯還心急。”賀隼笑出聲:“要是說李肯賺不到錢隻是覺得身上流了點血,那韋儀就會覺得是自己在被一片片割肉。”


    他意興闌珊地拋下射弩,獨自離開。


    他看向麵前的廣場。


    這不是什麽複雜的辦法。


    於是,拾荒客們被一批批地送上前線,美其名曰征召起來抵禦威脅,實則是獻給霧人的貢品。


    這一招確實管用。


    這就是對自己的示威。


    它好奇地看著在刑柱上瘋狂掙紮的那個人類。


    “有人找您,”一個幫眾近身上來,低聲道:“是會長那邊的。”


    賀隼再次接過射弩,對被綁著的男人說。


    然後把射弩的角度向下偏移了幾寸。


    他們被派遣出去找那個拾荒客,一個女人了無音訊,一個沙克人僥幸成為了武者,卻死在了那場行動中。


    刑柱上的男人顫抖著,不敢接話。


    “因為伱讓我心情好起來了,所以這最後一箭就當是我送給你的仁慈吧。”


    賀隼吐出一口氣,又飲下一杯麥酒,平複下手臂上如同灌滿了蛇毒的青筋。


    “你浪費了他的仁慈。”


    事實也確實如此。


    雖說小調酒師辭職後,賀隼就沒再親自去過那裏,但這酒精的感覺還是戒不掉。


    “主上說的有理,正是貴族的氣度。”


    那裏用圍欄圈出了一大塊空地,空地的中心是一條粗壯的木柱,上麵掛著箭靶。


    東區的貨物現在也主要流入賀隼的轄區,其中還有可以操作的利潤空間。


    他的語氣戲謔,仿佛這些提到的問題自己就不會遭遇到一樣。


    霧人被限製在很小的一片區域,每天都有新鮮的人類在圍場裏等待處理,它們的攻擊和擴散意願也就沒有那麽強烈了。


    每當看到這個人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賀隼的心中就會響起這一句話。


    他們發現了,如果霧人已經獲得了足夠多的食物或者說祭品,它們就更傾向於在原地建立圍場。


    隻是聽了這話,那個被綁住的男人,已經失血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


    賀隼露出了笑容,他一邊讓身邊的武者上弦,一邊調侃道:


    能夠讓人迷醉。


    一想到這裏,他的內心就好像在被毒蛇嘬咬。


    “更要命的是,幫派還不能像以往一樣把這些負債累累的人趕出去,如今正是缺人手的時候,無論是修建工事還是拉出去抵禦霧人,都得依賴這些青壯。


    賀隼瞄準靶心。


    嗖!


    弩箭從他的脖頸邊擦過。


    是霧人。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幹擾他,也不會試圖躲開那一箭。”


    “大人,我,我可以走了麽?”男人滿懷希冀地問道。


    “就因為這露水,坊市的飲水銷量已經下滑了一大截。”賀隼敲著碗邊。


    “第二箭。”


    ……


    “謝,謝主上饒命。”他強撐著說。


    作為主管,他從烏心那得知了當時發生的所有事情。


    “真是廢物啊。”


    犧牲拾荒客們的結果就是保持住了街道的穩定,作為代價,居民們自然也要上繳更多的租稅。


    “據說上古的貴族平素不與人爭搶,唯有射箭這事是例外,大概說的就是現在的情況了吧。”


    這個男人滿身傷痕,低垂著頭,有氣無力。


    武者雙手奉上射弩,卡扣鎖死,弓弦緊繃。


    這不是他們今天的主要目的。


    “你說韋儀是怎麽處理的?”他詢問著身邊的武者。


    不過。


    至於被捆住的這個幫眾,就是上述三人中唯一腆著臉活著回來的。


    男人嚇得渾身癱軟,若不是被縛在刑柱上,他得當場倒地。


    按賀隼的話說,這隻是把那些原本就會逃亡的拾荒客重新利用起來。


    “我給你三箭的機會。”賀隼如此說道。


    “主上饒命!”見狀,男人急忙大喊。


    發射。


    這也是賀隼現在還能悠閑地在外麵納涼賞月,指點江山的原因。


    既好像是在罵這個幫眾。


    碰!


    弩箭釘上了男人頭頂上方的箭靶,差一點就正中靶心。


    武者不敢說話。


    就像當時對宋柴一樣。


    一個“普通”的幫眾,也是他曾經寄予厚望的三人之一。


    “你太不了解賀隼大人。”武者搖了搖頭:“他瞄準的是你的咽喉。”


    他們小心翼翼地打開鎖頭,然後連忙跑了出去。


    賀隼的手下把碗撤下,換上麥酒,這是特地從西鎮酒館帶回來的。


    “貴族的氣度麽……聽說聯合城那邊也很喜愛這樣的遊戲。”


    ……脫靶了。


    他手一伸,一邊的武者將已經上好弦的射弩交到他的手上。


    箭靶下還捆著一個人。


    “李肯那家夥可生氣了,雖然他的井水還沒有挖幹過,但隻要沒賣出去,他就覺得虧了。”


    又好像是在罵自己。


    他仿佛還在細細品味。


    “拾荒客們幾乎全部逃亡,街道的許多進項也難以為繼,他們的礦工隻能縮在街道,沒有收入來源居民就隻能依靠存蓄過活,但那原本就沒有多少。


    不過賀隼轄區內的街道數量也更少,他進行了好幾次合並和“優化”,這才勉強控製住。


    “什麽意思。”一股不祥的預感在男人的心中升起。


    隻是韋主管手底下的幫派遠沒有像無根幫這麽統一強勁的執行力罷了。


    那個武者,無根幫的首領,則走向圍欄。


    黑布落下,一隻四肢如木柴般瘦削的生物從裏麵爬了出來。


    瞄準。


    賀隼沒說話。


    武者作為如今無根幫名義上的首領,再清楚不過。


    看來自己沒有功勞還是有苦勞的。


    如果可以,相信韋儀也會這麽做。


    以及亢奮。


    路夢再次出現了,不僅活得好好的,還帶給了他們這意想不到的驚喜。


    雖說並沒有確切的消息說沙克人加格是路夢所殺,但賀隼難道還想象不到嗎?


    武者如實稱述:“韋主管在這方麵似乎沒有動作,他已經為霧人的事情焦頭爛額了。”


    武者揮了揮手,幾個幫眾搬來一個蓋著黑布的囚籠,放在圍欄內。


    賀隼歎氣。


    “在這個時候還惦記著賣水的錢,或者給其他商品加價,隻是於事無補,隻會製造出越來越多不怕死的窮光蛋,這些人會像疫病一樣傳染,把更多的居民變得像他們一樣,到那時韋儀這個主管還能不能坐得穩還另說了。”


    再加上一點餘興節目就更好了。


    “我們的藥不夠了。”忙碌了一天的老醫師路夢對範飛說。


    “你有沒有什麽解決的渠道。”


    準備收尾這一階段的劇情了,放緩一下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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