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


    不是老獵人張英。


    而是一隻骨犬。


    當路夢殺死加駝的時候,它就從藏身處出來,擺出獵食者的姿態緩緩逼近。


    看起來是打算趁一人一獸兩敗俱傷、勝者精疲力盡的時候,坐收漁翁之利。


    隻是在靠近到大概十米的時候,它突然逡巡不前,背上的骨甲翕動、剛毛竦立,一副焦躁的樣子。


    骨犬的感知是很敏銳的。


    它也想不明白,為什麽一場激戰後,明明應該是最疲憊的時候,這個人類獵人的身上反而突然散發出一股危險的氣息。


    路夢看它大概有自己的小腿一般高。


    看著凶橫,但這個體型就骨犬來說並不算大。


    身上的骨板也是初生的雪白,而骨犬一般是群居動物,看來是隻不知道什麽原因落單的幼犬。


    見這小狗不靠近也不離開,這麽一直纏著也不是辦法。


    路夢可不想上演一出《老人與海》。


    他想了想,收起藏在皮衣下的手弩,隻是按住匕首,從加駝腹中剜出一塊內髒拋給骨犬。


    如果它還不滿足,那今天他可免不了加餐一頓狗肉。


    骨犬向前一撲咬住內髒,然後緩緩後退。


    停在它認為的安全區後,居然對著路夢搖起了尾巴。


    骨犬多半是由某一支家犬在野外的環境中進化而來,某些習性也是共通的。


    這自然是示好。


    路夢笑了。


    還怪可愛的。


    雖然它的尾巴還帶著危險的骨刺。


    搖了一會兒,小骨犬就屁顛屁顛叼著肉跑遠了。


    這次相遇也給路夢提了一個醒。


    這次來的是落單的幼犬,但加駝屍體的血氣卻可能吸引來真正饑餓而凶猛的骨犬群。


    他審視著加駝的屍體。


    一隻馴化後的馱獸可以重達一噸。


    而野外的加駝,雖然不像家養的馱獸那樣容易養膘,但七八百公斤還是有的。


    在沒有運輸工具的情況下,路夢顯然沒法一次性就把整隻加駝搬回去。


    光是舉起這隻加駝,他也至少需要50點力量屬性。


    想輕鬆地搬運就更難了。


    因此他必須在這裏就處理加駝的屍體,把最有價值的部分先帶回去。而為了避免吸引來骨犬群或其他的獵食者,走之前還必須把屍體給掩埋起來。


    路夢先是把加駝的整張皮給剝下來。


    加駝能夠抵禦各種極端環境的直接傷害,就是歸功於這層堅韌的皮膚,而完整度又高,用來製成一件好鬥篷綽綽有餘。


    接著他取出加駝的胃囊,倒出難聞的食糜,氣味能迷惑獵食者的嗅覺。


    這幅胃囊則是天然的水袋,可以裝上幾十升的水。


    日後在離開樞紐站的旅途上,便攜的儲水用具必不可少,他們不可能抱著壇壇罐罐一路顛簸。


    路夢估計要備上三、四個大容量的水袋才不至於死在半道。


    要想過得更舒服則還要繼續囤。


    接下來的就是加駝筋、富有營養的肝腎、肉質最好的前腿肉、裏脊、前頰……


    原本對於樞紐站人來說,加駝血也是寶貴的資源。


    可惜自己原本就是靠失血才消耗的加駝,剩下的這點血液也沒有辦法收集。


    路夢看著殷紅色的血液浸染了一大片沙土。


    其實在這片荒漠中的每一片土地下都可能有著數不清的種子或者孢子。


    它們不知道休眠了多少年,隻要有一次得到水和營養的滋養的機會,就會蓬勃生長。


    然後形成自己小小的一片生態係統,或是凋零又或是成為其他生物的食糧。


    一枯一榮,有如這片廢土上生長出來的文明。


    都是一個循環。


    在裝滿了兩大布袋後,路夢想起自己忘了確認這隻加駝的性別。


    他看了看,然後整根割了下來。


    也算是意外之喜。


    ……


    路夢一共來搬運過三次,第二次回來他還叫上霍步陽來幫把手。


    雖然這裏的環境險惡,但有他帶路沒有什麽大問題。


    結果在第三次來時,加駝的屍體就已經從沙土中被刨出來了,被吃得隻剩下淩亂的白骨,從骨頭上的咬痕來看,很可能就是骨犬群。


    希望不要是那隻小骨犬帶的路,那就有點白眼狼了。


    不過準確來說,在豺、狼已經全部滅絕的當下,骨犬確實已經取代了它們的生態位。


    就連武者也不會期待自己遇上成群的骨犬。


    好在前兩次他們就把加駝肉給剔得差不多了,被吃掉的都是些附在骨頭上的碎肉,這次他們本來也隻是為了把加駝的骨架給帶回去。


    每一根骨頭都是寶啊。


    ……


    坊市總部。


    “今天你必須要給我一個交待。”韋儀手指敲著桌麵,毫不客氣。


    生氣讓這位主管的臉顯得更圓了。


    賀隼聳聳肩。


    “韋哥你這話我怎麽就聽不懂呢。”


    “別裝了,整個樞紐站誰不知道無根幫和你的關係。”韋儀冷笑。


    這些天他發現一直有人在他主管的西區安插人手,而隻要抓住一兩個,審問出來這些是無根幫的人並不需要使用多重的手段。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啊這,但是你有證據證明他們是無根幫的人嗎?”賀隼故作驚訝。


    口說無憑。


    他派到其他各區的幫眾身上不會攜帶任何顯示身份的信物,而出發前,他們也被要求嚴格保密和不能背叛,否則他們留在幫派總部的親眷將會提前為他們付出代價。


    隻是,看來有人的嘴還是不嚴啊,他思量。


    韋儀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下氣結,語重心長地說:


    “賀老弟,都是自己人,你也不用在這裏裝。我就敞開了說,你是新來的主管,會長和大家也都覺得伱有能力,這很不錯。


    “但是你不能壞了規矩。


    “你要是有什麽難處,可以和老哥我商量,為什麽非得暗地裏自己下手呢?”


    賀隼思考了一下。


    韋儀之所以願意保留一分和氣,倒不是因為怕了自己。


    自己在其他區的行動僅限於調查路夢的信息,而沒有插手坊市事務,沒有動搖到韋儀的基本盤。


    否則即便不鬧到會長那去,也早就撕破臉了。


    賀隼慢慢開口:“事情是這樣的,我對一個拾荒者很感興趣……”


    他把自己吩咐無根幫的事情說了個七七八八。


    當然他不可能把宋柴的死因告訴韋儀。


    “你說的是路夢?”聽完賀隼的描述,韋儀很是不以為然,“這個拾荒者早就沒來過坊市了,也沒有誰見過他,估計早就死在野地裏了。


    “你何必這麽上心?”


    韋儀覺得這不過是賀隼的借口。


    說不定路夢早就被賀隼殺掉了,就因為嫉妒自己的分區辦得好。


    想找一個死人那當然注定是沒有結果,就能一直搜尋下去,借機插手其他分區的坊市事務。


    不過說到底,殺了就殺了,一個拾荒客而已,也無所謂。


    重要的是自己控製的區域絕對不能讓其他人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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