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等就是一個月。


    從前在荒山村竟像是歸隱一般的神仙日子,萬事不操勞,有人病了,一碗收神湯了事。


    離恨天看著書案上擠壓的一疊傳信,都是許家川派人送來的,天天問【日出否】。


    自回上章之日起,他也在盼【日出】,但前方三城形勢轉急,自己根本不好腆著老臉去打擾杜堂主,也根本進不去淨福堂。


    “城主,有人門外求見!”


    如聽仙音,離恨天如一陣風刮到了城主府門口,就見著個一身玄衣的青年。


    “走吧,離城主!”


    回頭跟守在門口的輔衛交代了幾句,離恨天小心地抹了把臉,追上飄然而去的玄衣青年。


    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界境山下,許三成仰望著團團白霧,“我一回東境,換了身衣服就趕路,但我並沒有把握。”


    離恨天打出一團靈力,“我在上章城的書房裏煎熬了一個月,隻想他們活著就好,夢裏在安慰自己,等挑了這座山,他們就能自由。”


    那團靈力在界境山的石碑上還沒靠近就被彈了回來,一隻獨眼鴉跟著飛了出來。


    嘶啞的叫聲,極具穿透,似乎在傳遞什麽訊息。


    獨眼鴉是五長老的愛寵,心知肚明的許三成伸手,那隻獨眼鴉踩在他的掌心,原本的溫熱散得飛快,“看來你專為我們而來。”


    獨眼鴉啄了一口許三成的額頭,他感覺到一股黑氣在自己福泉宮如闖無主之境,一番示威之後又飄然而去,五長老的力量浩如四方……


    自己被威脅了,一如多年前一樣。


    離恨天看向白霧,阿離他們能出來的關鍵在五長老,而不在界境山。


    “能不能勞煩信使問一問你家主子,他要怎麽樣才能放了我調教的三個討債鬼。”


    許三成隨手摸出一枚丹藥,放在手心,那隻獨眼鴉聞了聞,又一陣嘶叫,這才慢吞吞地吃下。


    倒是懂規矩,幹完活才拿報酬,另一隻手想要摸上去,那隻獨眼鴉嘶叫一聲,突然隱入白霧。


    身後,一個急行的人連滾帶爬趕來,離恨天遠遠認出了他的身份,竟是淨福衛,應驗了,這下再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許堂主……許師叔,厄獸潮壓製不住,師父請您速速回去。”


    又是威脅,那年的十長老和這隻獨眼鴉沒什麽兩樣,後來師祖就說了跟淨福衛一模一樣的話。


    “非要這樣嗎?”許三成喃喃自語,繼而大聲叫起來,“五長老,我知道你聽得見,小輩不懂禮數,是我為師不嚴,教化失序所致,但請念在他們年幼無知的份上,留他們一命。”


    離恨天心知這回定是空手而歸,最後看了一眼自上而下地遊走的白霧,“許堂主,我們走吧!”


    “你們看,那是什麽?”站在對麵淨福衛仰頭,“等。”


    三人的目光匯聚一處,幾十隻獨眼鴉不知何時落在他們身後,擺出了一個【等】字,嘶啞聲響作了一團。


    又是一陣急行,許三成固執地將離恨天送到上章城城主府,朝他拜了三拜,“離家為福門所做犧牲,當得起我這一禮,離城主請不要憂心,最多一年,五長老一定會放人。”


    “許堂主,前方之事要緊,我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他們擅闖禁地,五長老關他們一年,理所應當。”


    獨眼鴉嘶鳴十二聲,不就是告訴他們要留下一年,五長老也隻能留人一年,因為下一個福月之後,飛舟帶來的不僅是福徒,還有尊者。


    “上章城這幾年送來的人調教得都不錯,離城主再會!”


    離恨天露出淺淡的欣慰笑容,又在探頭探腦的輔衛麵前快速隱下,不知阿離他們過得怎麽樣,三個人待在一處,應該比他一個人在書房枯坐熱鬧些吧。


    禁山不養閑人,除非不能動。


    將兩隻初生的雛鳥接了出來,薑海潮走到夜仙崖便拋了下去,能爬上來就證明他的眼光不會錯,否則一年之後風雲穀領回去也不過是兩個癡兒。


    隻是這昏睡的孩子有些難辦,他陷入自己的心牢裏,所要遭受的懲罰絕不亞於夜仙崖,如果能夠自行跳出,日後也不失為一個英才。


    這些日子的幾處手筆並未對人言,其實是他隱隱有切割的意思,但若一處有變化,結果也會隨之改變,其中的關鍵就在沈景然和這三人身上。


    沈景然會不會死呢?


    夜仙崖崖底,兩隻成人拳頭大小的雛鳥互相啄了兩口,一陣大雨來襲,便哆哆嗦嗦地鑽進避雨的地方。


    又一陣風,避雨的地方乃是一片碩大的葉子,抵擋不住也栽倒在地,兩隻雛鳥張望片刻,渾身細毛軟塌塌地黏在一起。


    在徹底被大風大雨吃掉之前,它們終於找到了一處山洞。


    “大眼,你快過來看,山壁上有字。”


    蘇四兒抖了抖身上的水,有些無奈,她還不會飛,不知道魏不語是怎麽飛到那塊大石頭上的,“我看不見,你念給我聽。”


    魏不語低頭,發現蘇四兒小小的一隻,努力地撲騰著翅膀,就是飛不起來,“我講的不如你自己看的真切,這樣吧,我下來帶著你飛。”


    這個法子就是折磨自己的,蘇四兒攤在地上,每摔一次,她的神魂就痛一次,“你先上去看看,我自己練習一陣。”


    這會飛的技能會不會是因為修為,蘇四兒想魏不語拿到福骨,立刻就升了出塵境,自己隱隱感覺就差一線,始終也沒能突破,停留在入門境。


    魏不語對此並不厭煩,但她素來有主意,從容把空間留給了蘇四兒,重新飛上了那方丈高的巨石。


    要上夜仙崖,還要大眼自己飛上去才算數。


    【我可以飛,我一定可以飛。】


    蘇四兒一次又一次振著翅膀,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魏不語都支撐不住困倦睡去,她還在努力,細細的爪子離地一尺,唯有眼睛明亮堅韌。


    堅持了一刻鍾,她從空中落下,蘇四兒發覺地麵在動,冰涼的爪子感覺到火焰一般的熱,燙得她不停奔跑,被一排堅固的東西擋住了去路。


    蘇四兒用爪子感受,這是牙齒嗎?


    她很慌,慌得六神無主,地麵又開始高低起伏地震動。


    一道軟軟的厚厚的東西將小小的她從靠近牙齒的地方驅趕,那是無法抗拒的力量。


    她被送入一條垂直向下的黑黑的通道,腥臭陣陣,令人不停作嘔。


    麵前突然分出了兩條不同的路,臭與不臭,並不難選,蘇四兒一下腳就選擇了那條不臭的。


    沿著那條路一直走,身後彌漫地腥臭提醒著她不要回頭。


    那條路沒有盡頭,累了困了,蘇四兒就睡在地上,醒了再爬起來。


    感覺自己一日比一日有力,爪子一日長過一日,路終於到了盡頭。


    低頭是一片黑霧,抬頭卻是一片天,還有無數道金光疊加……


    這是昭陽城?


    隔著透明的壁障,蘇四兒甚至看見了許師的臉,他有些疲憊,甚至帶著絕望,因為她這一方跑出的厄獸太多了。


    它們已經越過了清理區,快要逼近內城。


    黑壓壓的厄獸一波又一波衝擊,比起她待的那兩年要艱險得多,蘇四兒的心裏也生出一股強烈的渴望。


    【她要回家,穿過這些怪東西,她就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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