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大亂的上章城有些安靜。


    一連三天,出現在城裏的閑師都很少,雜貨店沒客人,老店主自己慢悠悠倒了一壺茶品著。


    “又出新的城主令了,這回滲人。”蒼老的語氣飽含無限的深意。


    一個熟悉的麵孔打雜貨店經過,是隔壁的小後生,整日裏東遊西蕩,愛新鮮,全靠老爹老娘做些刺果生意。


    老店主不大喜歡他,這種崽子沒了爹娘,以後保不齊是個人憎鬼厭的累贅,他心裏瞬間浮出個主意。


    “老叔,有隱衛將一處山門全屠了,太狠了,那裏多數都是老人孩子,就這麽沒了,淨福堂惹不起。”


    碎裂聲響,小後生驚了一下,慌忙下手去老撈碎片,“老叔,這可是你平日裏老捧著的寶貝,上回我摸了一下,你可是給我好一頓教訓。”


    把他在外搶福徒的事情告訴爹娘,挨了一頓打不說,還拉到守衛處罰了積分,哪有這種好賴不分,把積分拱手讓人的爹娘。


    今天卻碎在自己麵前,他心裏頗有些不平。


    “無礙,這一套是假的,你剛才說的消息可是真?”老店主見小後生憤怒的臉上,下拉的眉頭,陡峭的嘴角,推了推桌上的仙鶴遨遊寶壺,“這一壺茶都歸你,算是我賠罪。”


    小後生跳進雜貨店,臉上恢複了平整,提起茶壺就跑,“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老店主心裏也是這般想的,將雜貨店關上,自去了城門口,果然一切如小後生所言。


    “上章城五零三山門荒山村心存悖逆,依附厄獸引發暴亂,駐守隱衛依據城規當場處決,就此封門。”


    老店主看到最後,才發現另有玄機。


    “五零三山門隱衛曾多年參與擊退前方三城厄獸潮,此次又立大功,特擢升為守衛處副統領,統領輔衛與閑師的訓練工作。”


    平了一個山門,就給副統領的位置,太大方了。


    厄獸暴亂從來不絕,他原以為經曆二十年前的那場暴亂,死去那麽多人,城主總會有心做出改變,結果等了二十年,改變的契機卻是這回。


    城門口此刻有很多人,還不到蜂巢山開放的時間,一般城主令會選在此時張貼,好讓所有進出城門的人都看到。


    老店主確認了城主令,想著既然已經出了城門口,不如去找一趟那小子,他還沒出幾步,身後又驚呼起來。


    “渡口那邊,那個屠山門的隱衛回來了,許統領親自接的,”老店主隱約覺得不對,許統領一般不會親自上渡口接人,能讓他接的人必定不簡單。


    上回城主接的人是現在的許統領,他心道不好,原本慢吞吞的腿腳突然加快了不少。


    剛才拎走茶壺的小後生追都追不上,大罵了幾句粗俗語,又恨恨道:“今天真是不消停,先是山門死了一村的人,救治處又發現了一具閑師的屍體。”


    他轉身又跟著人潮湧向渡口,想要擠在最前麵瞧一瞧那人屠的臉,隻聽得外麵的人說,閑師盟遭了大黴,飛舟上回來的屍體拉都拉不完。


    “好晦氣,我還是聽爹娘的話,回去乖乖賣刺果好了。”救治處的屍體聽說死了好些天,正是之前閑師盟大張旗鼓尋的那人。


    小後生突然覺得這城待不住了,哪哪都是死人,他踩著的地也是。


    救治處,蒙震看著那具屍體,還有一言不發的淩厲,眼淚倏地下來,“大師兄,成遠師兄是內焚而死的,他的福泉全碎裂了。”


    哭什麽,再哭人也回不來,淩厲有些悶心,屍體是他發現的,他又怎會不知。


    也許成遠最後的心願是在這裏等他,接他回家。


    從蜂巢山被接走,他因擊殺厄獸拿到頭功,許統領親自分派他享受了獨門獨院的探靈池療傷。


    前幾日他都在擺脫靈甲的控製,對周遭事物根本無心關注,直到今日,他徹底醒來,發覺正對著探靈池的地方有些詭異。


    摸過去,揭開了那一層菱紗,才發現裏頭躺了個人。


    內心糾結了很久,懷疑許統領是故意把人安排在此處,但這個念頭一出現,就被推翻了。


    成遠內焚而死,還有百丈原高台的血,他鎖定的對手一直都是石逆運,許統領犯不著。


    “蒙震,先將成遠的屍體帶回閑師盟,我去找許統領拿了騶吾錦衣立刻回元門。”


    不能被人看了笑話,蒙震擦幹眼淚,將菱紗扯下蓋在屍身上,背著屍體出了門。


    “淩師兄,這事,你該明白的。”說話的是許統領身邊的輔衛,剛才就是他帶著蒙震進來結果發現了屍體。


    如果來的不是輔衛,淩厲心中早已實施了另外一套計劃,“這事與許統領、救治處的人都沒有關係,隻是我想再求許統領一張城主令。”


    “許統領早上去了渡口,你先隨我去守衛處等著,你親自與他解釋。”


    救治處大管事聞言,對淩厲這人又高看了幾分。


    他的身份與往日大有不同,如果此時非要找許統領要一個說法,自己第一個就會被降下懲罰,現在淩厲親自解釋,自己這位置應該能保住。


    隻是,人手又要費多幾個了,才死了些人,招人進來怕是難,左右也不過是守衛處的煩惱,他隻管要人便是。


    守衛處早已裏三層外三層圍上了輔衛,個個神情嚴肅,如臨大敵。


    淩厲看向帶他過來的親信輔衛,“許統領親自迎接,不知是哪位大人物,我本非重要之人,不好耽擱許統領公務,不如我先回閑師盟,改日再登門拜訪。”


    輔衛的神情表露出客氣,“淩師兄,許統領接的人是離恨天,以後守衛處的副統領,同你們閑師也會經常打交道,你見一見,對以後也有好處。”


    身邊的人這麽說,應該是許統領的意思了,淩厲被引到一處前廳,輔衛又道:“離恨天曾經是淨福衛,後來又做了隱衛,他在對付厄獸上很有一套,一個和一百個在他眼裏都一樣。”


    淩厲怔住,“什麽意思?”


    “此時厄獸暴亂,若非你力挽狂瀾,閑師盟死上四五百人都不止,可惜你們二堂主很有意思,非鬧著要許統領提條件,覺得非你們閑師盟不可。”


    “不知二堂主提的什麽條件?”


    淩厲臉上有些不好看,如果不是條件過分,許統領的人也不會特意點出來。


    “不知道,二堂主過來那一日正好是你剛被抬進救治處,與許統領說了一刻鍾兩人不歡而散。”


    “非閑師盟,不可又是何意思?”淩厲追問出口後,終於明白許統領讓自己見離恨天的意思了,他或許是想拉攏自己。


    “庇護陣法也可以是毀滅陣法,上章城曆史上被重建了一百多次,許統領若是下了決心,也不過是再多一次罷了。淩師兄,其實許統領對你很看好。”


    淩厲此刻終於和親信輔衛對視上了,“許統領宅心仁厚,庇護一城,我僥幸立功,不值一提。”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這是騶吾錦衣,許統領讓我私下給你,本來今日要為淩師兄大宴一場,可惜你們二堂主、李堂主都借口不來,又碰到副統領歸來。”


    淩厲接過騶吾錦衣,心裏品出了幾分苦澀滋味,可惜他注定要辜負許統領的美意,城主令這塊護身符不能放棄。


    “多謝許統領的厚愛,他日我必報之,閑師盟多是率性之輩,二堂主一向事事掛懷,李堂主又與我不睦,他們想必是不願敗了大家的興致。”


    “原來如此,有人的地方就有爭端,哪裏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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