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巍陷入掙紮。


    他思考的比較多,這個事如果是別人介紹的,那另說。


    是他妹妹介紹的,他擔心萬一以後有什麽,妻子會遷怒妹妹。


    而且,女兒在家裏去世,他們給女兒火化後,遺體可以妥善安置。


    但送到實驗室,女兒一旦試藥失敗,可能會被解剖,但解剖的終極目標,也是為了研究免疫係統,讓今後更多的同樣病症的患兒免受其苦。


    徐巍鄭重思索後,問了妻子的意見。


    盧千隱這時候就像是在汪洋大海裏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要親自把孩子送過去。


    徐巍就讓她寫保證書,不論試藥結果如何,不可以遷怒任何人,尤其是曲意綿。


    盧家二老也知道這事跟曲意綿沒關係。


    所以他們都支持徐巍,讓女兒立字據。


    字據就這樣立下了。


    秋秋就這樣被送走了。


    到現在,整整四年了,杳無音訊。


    曲意綿都打聽不到結果,而盧老夫妻倆都默認他們家隻有飛飛一個外孫,他們甚至感激曲意綿把秋秋帶走了,不然他們家還不知道要被盧千隱當時發瘋折騰成什麽樣子。


    但曲意綿心裏清楚。


    嫂子是怪她的。


    甚至,嫂子後來會利用她對秋秋下落不明的這份愧疚,拿捏她、讓她就範。


    曲意綿從來不計較什麽。


    當時高燃勸過她的,她也知道介紹秋秋去實驗室的後果是什麽。


    但是……


    那是她親侄女啊。


    將心比心,如果她的孩子生死一線,隻有唯一的機會,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做母親的難道會放棄?


    母親不會放棄女兒。


    已為人母的姑姑也不會放棄親侄女。


    她是寧可被盧千隱恨,也想要爭取一次的。


    她相信在救活秋秋的這件事上,她跟盧千隱都是一樣渴望並且熱切的。


    眼下,高燃拍著曲意綿的背。


    他何嚐不知妻子過去這四年承受了多少壓力?


    好在盧父盧母都深明大義,徐巍也向著妹妹,盧千隱也是明白事理的,但是盧千隱偶爾心裏還是過不去,他跟曲意綿都能理解。


    高燃安慰她:“不哭了。大哥跟嫂子還年輕,也許過兩年,他們在京市過好了,秋秋還會從天上下來,再重新做他們的女兒的。”


    翌日。


    高燃夫婦五點四十就在酒店樓下等著了。


    徐巍他們的車過來,接了人,直接往殯儀館去。


    果不其然,這麽早過來,是因為還有追悼會。


    官方的很多人都來了,大家開完追悼會,排隊做遺體告別,然後在等待區等待。


    等到火化結束,盧千隱捧著骨灰盒出來,飛飛捧著遺照,他們最先上了車,然後往墓園而去。


    整個葬禮的底色都是悲涼的。


    墓碑上。


    慈父盧鴻宇之墓的下側,還有一些小字,那是發妻跟子孫的名字。


    外孫女:曲涵秋。


    外孫:曲涵飛。


    當即就有賓客提意見了:“咦?你家那個秋秋不是……怎麽名字還是黑的?”


    已故的人,名字要用紅漆描紅。


    昨天碑刻好的時候,墓園的人就打電話問過。


    盧母跟徐巍當時都說給秋秋的名字塗紅色。


    但是盧千隱堅決不肯。


    這會兒有人提出來,徐巍怕妻子跟人家鬧起來,隻能他自己黑著臉道:“快走吧!時間來不及了!風水先生算了時間,11點之前要趕到餐廳!”


    對方看他態度不太好,也沒敢多說什麽。


    高燃夫婦自然也看見了墓碑上的字。


    他們當時心情都有些沉重。


    吃飯的時候,徐巍夫婦要應酬,飛飛全程蜷縮在曲意綿的懷裏。


    吃完飯的時候,盧母開始發禮盒。


    這是根據當地風俗配比的禮盒,有壽碗、毛巾、牙刷、牙膏、糕點、保溫杯什麽的。


    高燃夫婦拿走了一份。


    跟盧母打了招呼後,從徐巍後備箱拿走了飛飛的行李,他們帶著飛飛回了京市。


    一路上,飛飛安靜的不可思議。


    直到他們上了飛機,飛機真正飛起來了,飛飛這才露出笑臉,小手扒著玻璃窗,看著外頭漸行漸遠的城市被雲層覆蓋。


    他回頭笑道:“姑姑,我終於要去京市了!外公說,我以後要在京市上學的。”


    曲意綿疼愛地摸著他的小腦袋:“嗯!以後你留在姑姑家上學,跟寧寧豆豆壯壯他們一起玩,姑姑家還多了個小姑娘,是香港來的,是莊醫生的女兒。”


    飛飛可高興了:“那我以後不是有很多好朋友了?”


    曲意綿:“對啊。”


    高燃夫婦帶著飛飛回去後,善璞園的孩子們對飛飛可好了。


    飛飛每天都笑嘻嘻的,一點都不想杭州的親人們。


    反倒是徐巍的日子不好過,他沒想到盧家竟然還有不要臉的親戚,知道他們要去京市,家裏的房子空下來了,還說要借住在他們家,有的甚至說要把戶口暫時遷過來方便家裏孩子上學的。


    徐巍才不管那麽多,表麵上打著哈哈,私下裏催促丈母娘跟妻子收拾東西,他跟小區物業打電話,說葬禮結束,盧家從今天開始謝絕一切訪客,不要再放任何人進來找盧家,包括親戚!


    家裏的東西收拾了三天。


    盧千隱的工作也折騰了三天。


    曲意綿讓家傭們去曲家的別墅打掃、添置生活物品,折騰了三天。


    第四天的傍晚,徐巍帶著他們回來了。


    他們先回曲家別墅,把所有的行李物品放好,盧母看著這麽好的房子,再次哭出聲:“你爸沒福氣啊!操勞一輩子,還沒享福就走了!”


    徐巍隻能安慰丈母娘跟妻子。


    原本想著,他們全家搬來第一天把善璞園的人都叫上,一起過來吃暖居飯,現在看來不太合適了。


    又過了一日清晨,盧千隱去新單位報到了。


    徐巍帶著丈母娘過來接飛飛。


    飛飛一看到他們,轉身就跑,人都不喊。


    康康趕緊抱住他:“小壞蛋,這是你爸爸跟外婆,你怎麽轉身就跑了?”


    飛飛抬頭:“我不想走,我就想住在這裏!”


    四胞胎跟寧寧很快出來,笑嗬嗬地喊人:“飛飛外婆好!大舅好!”


    徐巍知道外甥們都上岸的事情,臉上笑意盈盈:“你們好啊,飛飛這兩天在這裏,有沒有給你們添麻煩?”


    大家紛紛搖頭,都表示飛飛特別可愛,大家都很喜歡飛飛。


    盧母之前就來過紫玉山莊。


    這會兒瞧著高燃他們竟然在山莊裏單獨起了這麽高的圍牆,搞了個園中園,而且院子裏的景致明顯重新設計布置過,比她上次來看的時候還要奢華漂亮。


    她頓覺昨晚才感慨過得曲家別墅也就那樣了。


    高燃夫婦聽見動靜,趕緊出來招待他們進屋喝茶說話。


    盧母一邊走,一邊握著曲意綿的手笑道:“綿綿啊,你這裏真好啊,你們把圍牆豎起來,就跟山大王一樣。


    難怪你舍得把曲家那麽好的房子給你大哥呢,原來你自己就有更好的了!


    這房子原主人,我聽說是巍子奶奶的私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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