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瑤低頭看了眼。


    這個數字,比過去兩個月以來,所有買家給的價格都要高。


    她愣愣地眨了眨眼,也沒說話,低頭默默吃麵。


    葉博文給她時間思考,也沒有催促。


    她很快吃完了一桶,連同葉博文那桶一起收拾幹淨。


    回來後,她一臉認真地坐在原位,看向葉博文:“葉總,其實,您不用給我這麽多。您給我六百萬,我自己添一點,先把銀行貸款還掉。然後您再融資,我出廠、出人工、出開采權跟原石,還有過往我們所有的經銷渠道,我們兩家合作,我讓出原廠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你占大頭,盈利你六我四!”


    葉博文微微挑眉:“你不願意讓出工廠跟這塊地?”


    姚瑤雙手放在膝蓋上,糾結著。


    好一會兒,她才鼓起勇氣道:“因為你是君子,我才跟你提我原本心裏的願望。不瞞您說,您給的價格已經是過去兩個月來最高的了,那些人不僅想要壓我價格,還巴不得我能白菜價自損一萬賠給他們。他們都很清楚,我現在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就我自己一個人。我相信您從京市過來之前,肯定把我這裏的情況,該調查的都調查清楚了。您來之前,廠門口的情況您也看見了。所以我沒辦法,也不敢跟他們提任何想法。葉總,這廠子是我爺爺留給我父親的,我父親又留給我了,它是姚家幾代人賴以生存的根本,現在我直係親屬都不在了,我隻剩下這個廠。但凡有可能,我都渴望不顧一切留下它。您不是趁火打劫的那種人,您給的價格在處理完廠子所有的坑之外,還讓我有的賺,我相信您一定是善良的……”


    “不,”葉博文及時打住她:“這個價格不是我出的,是我們公司的財務根據市場行情給的中肯的定價。我相信這個價格才是正常的。所以,你真的不必給我戴高帽。”


    葉博文站起身,看了眼窗外。


    廠門口又陸陸續續有人聚集了。


    有幾道身影還挺眼熟,明顯是之前聚集過又散了的。


    葉博文溫聲:“姚廠長,你要清楚一件事——隻有這塊地皮、這個廠子徹底易主,這些人才會真正停止過來鬧事。否則,即便是我們合作,隻要你依然是這裏的負責人,這些人就不會停止對你跟工廠的騷擾,工廠也就不可能正常地、不受影響地運轉。我不可能接手一個無用的、或者留有隱患的工廠。你的徹底讓權,是我買單的唯一理由。”


    姚瑤還想要爭取。


    但當她走到葉博文身邊,順著他的視線,看見廠門口又逐漸聚集的人之後。


    她想說的那些全都堵在了喉嚨裏。


    葉博文又道:“姚小姐,清然飾品的厚道,不該成為你心存妄念的理由。拿了錢,你可以換個地方生活,徹底避開這些人的騷擾。”


    轉過身,葉博文的半張臉在陰影下,半張臉被陽光照亮。


    他看向她,薄唇輕啟:“我給你五分鍾時間思考。五分鍾以後,你隻需要告訴我,行或者不行。行,我們就簽合同。不行,下一家應該會更歡迎我。”


    姚瑤呆呆望著他,然後緩緩地垂下腦袋。


    她在掙紮。


    他卻已經點開了手機的計時器。


    空氣裏。


    滴答滴答的秒針聲音,如同一道酷刑,無形地給姚瑤施加著壓力。


    京市——


    高燃跟葉青空已經提前開了香檳慶祝了。


    他們都清楚,姚瑤肯定會簽。


    因為過去所有人給開的底價,他們早就打聽的一清二楚了,都是虧損的。


    她跟那些人交易,隻會落得資不抵債。


    至於高燃跟葉青空為什麽沒有選擇趁火打劫,隻有一個原因:他們看見了葉博文發來的那張表。


    那張表,很多負債,很多爛賬。


    但是她欠了那麽多錢,卻硬著頭皮把所有職工的工資全部結清,有的甚至進行了合規賠償。


    她欠官方的,欠銀行的,自己過的捉襟見肘。


    她都不肯欠任何職工一分錢。


    看似簡單的一張表,卻透露出她的善良與責任心。


    高燃跟葉青空不想讓這樣的人絕望。


    因為好的人,是可以變成種子,讓世界越來越好的。


    時間滴答滴答地流逝。


    終於,計時器的鬧鈴響起:“叮!!!”


    葉博文指尖輕輕一點,便終結了她的最後期限。


    姚瑤背在身後的雙手握拳。


    指甲深深陷在肉裏。


    她終究沒能保住祖上給她的這份家業。


    “葉總,以後工廠就拜托您了!”


    “好說,”葉博文凝視著她泛紅的眼眶,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你已經做的非常不錯了。你要明白,你父親把這份家業留給你的同時,是伴隨著隱患的。他沒有在去世之前幫你掃清障礙,是他的失職。這麽多七大姑八大姨,有的從你爺爺那輩開始就在這裏了吧?”


    姚瑤沒說話。


    葉博文:“你爺爺能忍,你爸爸糊塗,他們把巨大的麻煩留給了你。還好你足夠清醒,以後可以開始你全新的人生了。”


    他給手下打電話。


    不多時,便有法務跟保鏢走了進來,他們現場擬訂了買賣契約,雙方簽字後,一起去辦理相關手續。


    走出工廠大門的時候。


    那幫人還在無理鬧事,葉博文的保鏢直接把他們攔住。


    葉博文駐足,看向他們,冷笑:“現在開始,這家工廠是我的了!以後誰再來鬧事,我就不是報警驅散這麽簡單,我會要求警方直接拿人!”


    一個大媽叫囂起來:“你憑什麽!你說拿人就拿人?你當警局是你家開的?”


    律師上前一步:“我國律法規定,超過三人尋釁滋事且屢教不改可現場拘留!這門衛這裏,就有監控,你們有多少人是每天都來的,有多少人是警察每天都勸但是屢教不改的,都符合現場拘留的標準!”


    那大媽一下子就不敢說話了。


    她身邊的人也不敢多嘴,但是看向姚瑤的目光還憤憤不平。


    葉博文看了眼姚瑤。


    忽然抬手,摟過她的肩:“這姑娘,是我剛認的幹妹妹,以後我罩著!如果讓我知道你們私下裏找她麻煩,那你們家裏那些已經進去的,這輩子都不要想再出來了!”


    話落,他把姚瑤往懷裏一摟,帶著她上了路邊停的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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