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兒回來說明天要帶我去漲見識,我呸了他一句,自己身上有幾斤幾兩都不知道,還帶別人去漲見識。


    第二天放假,我賴在床上不肯起來,小寶兒則是一大早就跑到我屋裏,叫我起來跟他走。


    “幹嘛去?”我趴在床上,眯縫著眼睛,有氣無力的問著。


    “漲見識去啊!”他一本正經的說。


    “你可拉倒吧!你夠不著家裏的鏡子,可以出去撒泡尿照照。”我嘲諷著他。


    “切~我今天要去掙大錢!你就說你去不去吧?!”小寶兒還是不死心,非想拉著我。


    “不去,我今天寫完作業還要練一會兒畫,我可沒空跟你們瞎折騰。”我不屑的說。


    “好!等我把錢掙回來!你就眼紅去吧!”小寶兒氣哼哼的說道。


    “快去,快去!我可別耽誤你當中國首富!”說完,我就翻了個身,抱著枕頭又繼續睡了個回籠覺。


    這一天他都沒著家,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媽出去找了一圈,都沒見他。不僅他不見了,就連他那個死黨秋秋也一並不見了。


    我媽一點也不著急,因為小寶兒跟秋秋出去玩經常一跑就是一天,倆人什麽時候渴了餓了就回來了。所以我媽回來把他的飯留了出來,然後就出去找單位那個會計去了,我媽想跟廠長聯係上,把庫存的那些玩具都批發給白叔叔。


    天都擦黑了,小寶兒和秋秋才回了家。我看見小寶兒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滿頭滿臉都是汗水,順著臉頰流淌下來,將他原本白皙的小臉衝刷得黑一道白一道的,活脫脫一個小泥猴。他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緊緊地貼著身體,讓那瘦小的身軀更顯得單薄。


    “你快吃飯吧,桌子上是我媽中午給你留的飯呢,你先吃兩口墊巴一下,我媽可能要晚一點會兒做飯呢。”我囑咐著他。


    “我不吃,我不餓。我都吃飽了!”小寶兒臉上露出了驕傲的表情。


    “哎呦?!吃飽了?哪兒吃的?你倆上街要飯去了?怪不得走一天呢!”我翻著白眼兒,不斷的擠兌他,“誒~不對啊!你們倆不是掙大錢了去了嗎?!錢呢?”我追問道。


    “哼!狗眼看人低!見你看看我們哥倆的本事!”小寶兒突然冷笑一聲,從褲襠裏掏出一個破布包,打開之後,用手在裏麵掏出一把錢,拿在我的麵前一個勁兒的晃悠:“你看!你看!睜開你那狗眼看看!”


    “啪!”我照著他的臉就給了他一個嘴巴子!


    “你說誰是狗眼呢?!你丫找抽呢嗎?!”我當時就急了。


    小寶兒捂著臉,伸著脖子跟我喊:“我爸我媽都說你是狗。又不是我說的!你怎麽不打他們去啊!你欺負人!”


    因為我是屬狗的,所以我爸我媽從小跟我開玩笑,說我是說急就急的狗崽子,有個聞什麽一門靈兒的狗鼻子,偶爾還會拍拍我的小肚子,說好吃的都進了我的狗肚子。但是他們是開玩笑的時候這樣說我,我並沒有覺得不舒服,反而覺得很好玩。但是今天小寶兒不行了,他上來就說我是狗眼睛,我要是不給他點教訓,他就不知道這個家裏是誰老大了!


    “你等我媽回來,你看著!你敢罵我是狗!你沒大沒小的,你等著挨揍吧!”我指著他的鼻子惡狠狠的說道。


    “好好好!我錯了!行了嗎?!你別生氣了!別跟我媽說了!我這出去一天掙錢都快累死了,別再挨揍了!”小寶兒一聽我要跟我媽告狀,話鋒趕緊就軟了下來,求著我別跟我媽說了。其實我就是嚇嚇他,我要是告訴我媽他罵我,我媽肯定知道我抽他大耳刮子了,搞不好還得罵我兩句,得不償失。所以,我肯定不會說的。


    我正扒拉肚子裏的小算盤呢,沒言語。小寶兒這會兒以為我不同意呢,趕緊就把手裏的錢分了一半塞在我手心裏,“這個給你買巧克力吃!”


    我低頭一看,嚇我一跳,媽呀!連零再整的好幾十!


    “你哪兒來的錢啊?!”我驚訝的說道。


    “掙得啊!”


    “怎麽掙的?!你們不會偷回來的吧?”我簡直不敢相信,生怕他倆學壞,不斷地追問著。


    “嘖!怎麽會偷來的呀!偷錢要被警察抓的,你看我是我們倆的勞動成果!”小寶兒一邊說一邊驕傲的仰起了頭。還別說,看他們今天這身連泥帶汗的樣子,確實像是工地上賣苦力的。


    “你倆也不許淘氣,要不然爸爸媽媽該著急了。”無論如何,我還是囑咐了他們半天。


    “行了行了,知道了!等我存夠錢,就再買一輛新的自行車,這樣咱們倆就一人一輛了,就不用搶這一輛了!”小寶兒一邊指著院子裏那輛被我們倆搶了好幾年的破自行車一邊說道。


    “呃,隨你便吧。誰掙回來的錢就聽誰的。”我對他說。“這錢給你吧,我不要。”說著我就要把手裏的錢還給他。


    “我不要了,等下周放假,我還去掙呢!”小寶兒滿不在乎的樣子,又把錢塞給了我,然後學著我爸的口氣說:“去去去,看看喜歡什麽就買點什麽。這錢掙來就是給你花的。哦,不,就是給錢咱們花的。”


    還別說,小寶兒在那一刻還是很可愛的。。。。。。


    晚上我媽回來了,還沒來的及做飯,就把小寶兒拖到洗澡棚裏去洗刷刷了,用我媽的話說,她實在受不了自己的兒子髒的像個乞丐。


    我小時候家裏條件比不上城裏。我們洗澡都是靠太陽能,就是買一個黑色的大大的橡膠袋子,安插一個塑料管。把黑色的橡膠袋子灌滿水放在屋頂之上,讓太陽照射著,因為黑色吸熱,所以一般夏季幾個月,曬上一個中午,下午就可以熱乎乎的洗澡了。


    因為我小時候的北京是一個四季分明的城市,這個太陽能熱水袋隻有在炎熱夏季才能使用。其他三個季節因為溫度低,我們都是在屋裏子燒開水放在澡盆裏洗澡的。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爸每年夏天來臨之際就會在院子的角落用草席圍攏一個洗澡棚,等夏天一過,就會把草席一拆,當柴火給燒了。


    小寶兒在洗澡棚裏滋哇亂叫,我在澡棚外麵聽不過去了,就喊了我媽兩句;“媽,小寶兒都這麽大了,您不要每次都要進澡棚幫他洗澡了,他是男生,您是女生,不方便。”


    “不方便什麽?!我是他媽!他就是80歲了,也是我兒子!我還不願意給他洗呢!他自己能洗幹淨嗎?!”我媽抱怨道。


    我知道小寶兒為什麽喊叫,就是我媽下手太狠!她總是不能接受小寶這麽黑的現實,他一直認為他應該像我一樣白,否則就是沒洗幹淨。所以我媽每次給他洗澡,都是把他按在那裏,用搓澡巾哢哢哢一頓猛搓。甚至於有兩次,脖子上肉皮都被我媽給搓掉了。。。但是。。。他依舊還是那麽黑。。。


    “那以後他娶媳婦了您也給他洗?他生兒子了您也給他洗?對,抱著您孫子一起洗!”我挖苦著我媽。


    我媽把頭從洗澡棚裏探了出來問我:“呃,我說你今天怎麽了?什麽意思?”


    “我說,您別管他了,讓他自己洗吧,他長大了。”我慢悠悠的說道。


    我媽愣了一下,“行行行,這次聽你姐姐的,你自己洗,你要是洗不幹淨你就別給我吃飯!”我媽說著就從洗澡棚子裏走了出來。


    “我去做飯,這都過點兒了!”我媽打開院子裏的水龍頭洗了洗手,就進了廚房去做飯了。


    小寶兒從洗澡棚裏伸出一隻手,給我比了個大拇指。


    “媽,您聯係到那個廠長了嗎?”我追到廚房問我媽。


    “找到了,但是庫房裏沒有庫存了,都讓那狗日的拿去抵債了,現在要錢沒錢,要玩具沒玩具了,那些之前等著結工資的徹底沒戲了。唉。。。”我媽說著說著就歎了一口氣:“你說那麽大一個廠子好幾百人,怎麽說不行就不行。。。。。。”


    “那什麽都沒有了呀?!一個玩具都沒了?”我問道。


    “會計說庫房裏能拿出去賣的都被他找車拉走了,就剩下一堆半成品了。”


    “半成品是什麽?”我不解的問。


    “半成品就是做一半,扔在那裏的。比如說剛做好小熊還沒填充棉花,要不就是身上的衣服沒做完。反正就是做一半的意思。”我媽不厭其煩的給我解釋著,在盆裏和麵的手一直沒停。


    “媽。。。那半成品是不是很便宜啊?”我問道。


    “半成品沒用,沒完工就沒價值,就跟垃圾一樣。”我媽回複我。


    “媽,您手那麽巧,您把那些半成品拉回來,自己做成不成?您看咱們家有地方放,也有縫紉機,您要是做起來肯定沒問題。如果您要是按照垃圾的價格買回來。。。”我話還沒說完,我媽就停住了和麵的手,抬頭直勾勾的看著我。


    “你覺得行嗎?”她問我。


    我點了點頭:“媽,您心靈手巧的,隻要您想幹,沒有什麽幹不成的。再說,您這段時間還沒找到新的工作,先幹起來再說,走一步算一步唄!”聽完我的話,我媽笑了一下,點了點頭,“行,那我想想。。。”


    “媽媽媽,您看看,我洗的幹淨不幹淨!”小寶兒洗完澡,光著屁股就跑到了廚房門口,扭著屁股給我媽看。


    “你個小王八蛋!你沒看見你姐在這呢嘛?!你快給回屋我穿衣服去!”我媽伸出那隻和麵的手,指著他大喊。


    “她在怎麽了?!我給她看看,你看看,你看看,我屁股白不白?”他一副不知廉恥的樣子,讓我覺得很好笑。


    “人家都是屁股白,你是白個屁!”我瞪了他一眼,回屋收拾桌子去了。


    小寶兒就這麽光著屁股在院裏跑來跑去,我媽追了他三圈讓他穿衣服,他就是不穿,他說這樣比較涼快。


    我實在忍無可忍,就走出去,把我家院子大門打開了。。。。。。


    瞬間,小寶兒就捂著屁股回屋了。。。


    俗話說得好,打蛇打七寸。


    我媽考慮了我的建議,果然去收購廠裏的那些半成品了,會計跟我媽也比較熟悉,再加之那些做了一半的玩具確實正如我媽所說,沒有任何價值,於是把庫房裏的所有半成品和原材料都打包給了我媽。


    我們家三間廂房都填滿了,還是放不下,就跟姑奶奶商量,把剩下的那部分暫時放在她家裏。


    我媽回來拉著我媽和她一起清點數量,這些半成品的成本在1毛5分錢一個。成本核算下來我媽都驚呆了,這要是按照2塊5的賣出去。。。這利潤。。。驚人啊!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我媽就開始用縫紉機在家做起了半成品完工的工作。


    雖然我媽心靈手巧,但是一個人的產量太低。我就鼓動她去找以前的那些失業在家的同事,把半成品給她們領走,讓她們在家一起做,完成一個給5毛錢的工費。結果沒過兩天,就聞訊來了好幾個以前在線上的工人,在我媽這裏領了材料,拿回去做。


    說實話,家庭作坊做出來的和人家合資大廠做起來的東西確實質量不一樣,對,差在品控。按道理原材料和人工都是一樣的,但是成品出來就略有參差不齊。所以白叔叔把進貨成本也壓到了2元一個。


    雖然銷售收入每個減少了5毛,但是好在我們的生產成本也大幅度低了。所以利潤率反而更高了。


    我媽在家苦心思考了很久,決定為了統一解決品質參差不齊的問題,把控產品質量,一咬牙一跺腳,從以前的廠子裏買來了5台舊縫紉機,放在家裏。讓這些同事在我家一起做工。這樣能及時發現問題並揪出改正。


    於是,一個典型的家庭式玩具作坊的雛形就這樣形成了。我媽,也漸漸的不由自主的進入了創業的大軍中。


    我家做著發財致富夢的可不止我媽一個人,還有小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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