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物鍾和西餅房完全重合,除了餅房三傑從不念經參禪,以及沒那麽愛講究。  在郝江南、小徐和毛湯姆叫苦不迭的時候,吳越和馬克卻表示從來沒遇到過這麽好伺候的主兒,以及希望能拜師學藝,學習營造之術,參悟“動”與“靜”、“生”與“滅”、“有”與“無”之關係。  老設計師要求挺高,所有的東西都必須他親自過目,大到一塊山石,小到一株花草。庭院裏的每一寸地方,不管是水景、露地還是枯山水,都是他監督著一點一滴壘出來的。  他並不在乎時間,甚至也不在乎報酬,是個極致的完美主義者,一段時間過去,吳越他們幾個別的沒學到什麽,美學水準大為提升,愛新覺羅弘曆須望其項背。郝江南則日語水平突飛猛進,許久之後她心血來潮跑去報考了個日語四級,居然過了。  造園的設計師剛著手工作,店內裝修的設計師便又到了。  這次來的也是個老者,眼神敏銳,頭發漆黑,特別京都,人人見了都口稱“大師”,這也是個事必躬親的主兒,好在他帶著一堆助手和翻譯,沒有勞煩到吳越幾個人幫忙。  趙忱之和鳩山便成天陪著二位設計師,任由他們指揮,就像大觀園裏守在二門上聽吩咐的小廝。趙忱之在商業體隔壁的一家星級酒店包了七八個長包房,安排設計師和隨從們在裏麵住,打算長期抗戰;鳩山則恨不得與設計師食則同器、行則同車、寢則同榻,死忠粉模樣。  趙忱之搬到星級酒店長包房裏,喊吳越一起過去。吳越卻覺得自己再跟著不合適,於是把行李搬到郝江北家去。  沒過三天,趙忱之得了空趕來接他,問:“你怎麽臨陣脫逃?”  吳越說:“什麽啊,我就是想替你省點兒錢。”  趙忱之皺眉:“我需要你替我省錢?快給我回去伺候日本人。”  吳越說:“外交要不卑不亢嘛!”  “回去。”趙忱之指著門,“別忘了我們在趕工期,底線三個月,設計師和施工方現下都是我們的爸爸,寧願自己苦一點,也要把他們安排妥帖。”  吳越問:“你不疼老公了?”  趙忱之笑了一下:“三個月後加倍疼你,現在沒有親熱的時間。”  “謝了,不用。”吳越怏怏不樂地背起包袱,跟著他入住商業體旁邊的酒店。  到了那兒發現馬克已經在了,小徐、毛湯姆由於是本地人,和郝江南一樣回家住,每天早晨九點準時來工地報道。五個人金童玉女,互相協作,專門伺候各路爸爸。  吳越終於體會到自己與趙忱之本質上的不同,那就是對方極為專注,做事情的時候心無旁騖,不達目的善不罷休,難怪能夠當上集團內部最年輕的總經理。  他也不是野心勃勃,也不是狂飆突進,就是埋頭一樣一樣啃硬骨頭,攻堅克難。  創業就是如此,在“一鳴天下知”之前,絕大部分人都是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拖著疲乏的身軀,徹夜不眠地尋找一條出路,以及,絕大部分人找不到出路。  那些失敗我們看不見,我們隻選擇性地看見一些成功的浮光掠影。  趙忱之與普通創業者的區別在於他更有錢,而且有一位非常專業的人士在管理這些錢。  日餐廳內部開始改建不多久,顧裁縫團隊就參與了進來。吳越也是第一次知道他有個團隊,而且團隊裏除了裁縫他老人家,每個人看起來都精明果斷,能力超群。  裁縫團隊幫助趙忱之解決了許多問題,順便也把吳越幾個解放了出來,他們的主要任便務轉化為陪鳩山先生四處吃喝。  趙忱之下了死命令,在裝修的三個月內,大家要多光顧幾個日餐廳,總結它們優點在哪裏,缺陷在哪裏,除了鳩山外一人寫一篇調查報告上交。  吳越問:“萬一要是吃死了,能不能追認烈士?”  “不能。”  “戰鬥英雄呢?”  “也不能。”  “見義勇為稱號呢?”  “你推三阻四不願意去,是不是因為很喜歡在工地拌水泥?”趙忱之問。  吳越連忙說:“還是去吃飯店吧!”  鳩山思忖,覺得國內的日餐廳雖然多,也有很上檔次的,但日本料理畢竟是舶來之物,廚師水平也參差不齊,要論正宗,還是本土。於是耐心等了大半個月,等到吳越幾個都辦好了旅遊簽證,帶著他們一同飛去了日本。  在飛機上吳越感慨:“沒想到失業歸失業,居然有機會出國了。”  毛湯姆激動得哭了,馬克和小徐也覺得似乎在夢中一般,隻有郝江南捧著筆記本電腦筆耕不輟,號稱在完稿之前,什麽與她都是身外之物。  可後來入住日本溫泉酒店時,這姑娘吃起大螃蟹來毫不含糊。第三十八章 溫泉  趙忱之原來的計劃裏也有這次日本的行程,可被雜事耽誤了,在飛機艙門關閉前十分鍾才趕到。落座後他微喘了一會兒,然後就蒙頭大睡,直到飛機降落關西國際空港,在跑道上滑行良久,他依舊沒有醒來。  馬克把腦袋湊過來問:“趙總這是打算跟機再飛回國內去?”  吳越正從行李架上往下取行李,聞言說:“別管他,他累了,早晚總會醒的。”  趙忱之偏偏巋然不動,吳越隻好把他拍醒。他醒後也不多話,拿了箱子登上前來接站的商務車後,戴上眼罩繼續睡。  馬克、小徐和毛湯姆都激動得不行,用極蹩腳的日語問鳩山先生說既然要去京都,能不能吃懷石料理。  鳩山點頭說喲西,既然大家喜歡,我就帶你們去吃。  他是餐飲界的大行家,能吃也善吃,憑著同行間的情誼,很順利就在一家號稱百年曆史、極難預定、絕對正宗的老店裏定好了位子。  但當大家真在餐廳坐下後,興致卻減了一半,因為吃那料理不但講究審美,還講究心境,繁文縟節,規矩森嚴,不敢說話,不敢亂動,又得學習怎樣將庭院美景視作食物一同品味,以及寧靜淡泊,賞器皿,賞掛軸,賞插花……一頓飯花費不菲,吃完了卻有些悶悶的,既不太飽,也有些累,完全沒有在自家小店裏吃飯時的輕鬆愉快。  鳩山看出來了,打圓場說:“這家店可能不太適合年輕人。”  吳越他們連忙說不不不,是我們自己高度不夠,絕不能讓其他年輕人背鍋。  由於時間緊張,日本之行最多隻能安排三天兩夜,鳩山又問想住哪裏,回答當然是溫泉旅店。  鳩山滿口答應,轉身又按自己的喜好找了一間位於山中的旅店,號稱也是百年,跑過去看後發現小巧玲瓏,門麵、房屋、院落處處透露出古拙之氣,幽穀深澗,樹影青苔,竹林蒼蒼,仿佛時空逆流。  趙忱之喜歡死了這家店,恨不得當即買下,眾人合力阻止了他用現金砸老板娘,把他塞進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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