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的大牢三層漆黑一片,僅有獄卒提著的油燈發出微弱光亮。


    牢房的麵積與一二層相同,不過入駐的人數卻大幅減少。許多牢房裏似乎都隻有一個人,最多三名囚犯。


    陳先笙自進入牢房便盤腿坐下,沒興趣探索附近的區域。他的鎖鏈和腳銬十分礙事,唯有坐下方能緩解壓力。


    關在這裏最大的折磨,恐怕就是黑暗和孤獨了吧。在獄卒結伴離開後,整個三層大牢徹底失去光源。


    陽光無法觸及的監牢,像是吞噬一切的影獸。空氣中彌漫著潮濕與發黴的氣味,讓每位新來的犯人都感到不適。


    四周安靜的可怕,隻有深處傳來的水滴聲以及偶爾響起的鼠嘶打破沉寂。


    陳先笙心如止水,閉眼假寐。任由陰冷的涼風拂麵,巋然不動。


    他犯下刺殺太子的重罪,審判的處理優先級最高。不用像關押在這裏的其他犯人,長期忍受黑暗的折磨。


    倏然,陳先笙腦袋中傳來提醒。


    【叮!】


    【檢測到宿主有生命危險,請盡全力避免死亡,否則將接管身體反擊。】


    危險?


    陳先笙瞬間反應過來,危險來自於目前尚未現身的‘室友’。


    也許對方一開始就躲起來了,亦或是從其他牢房或密道進入這裏。周圍實在太黑了,出現什麽情況都不奇怪。


    他方才暴打癩子頭更換牢房,後來又換到三層,鐵定是遭到了打擊報複。


    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下,鎖鏈稍微動一下就會發出清脆響動。因此陳先笙敢大膽猜測,這位室友沒有刑具束縛。


    行,黑暗決鬥是吧?


    陳先笙被殷紅葉強喂丹藥,身體素質要優於正常人。他直接把非慣用的右手伸出去,在黑暗中充當誘餌。


    這叫伸手釣魚,願者上鉤。


    室友果然中計,悄聲欺到近側後猝然發難,想要掰斷陳先笙的右臂。


    他也因此鎖定對方位置,用左拳結結實實地轟到室友身上。隨後將其踹倒後騎跨在身上,沒有章法的掄拳亂打。


    室友發現力量不占優,使出吃奶的勁推開人倉皇逃竄。陳先笙目不視物沒有深追的想法,背靠牆壁坐了下來。


    約莫過了半小時左右,入口處傳來噠噠的急促腳步聲。之前負責接手自己的牢頭,提著油燈一間一間的查找。


    在發現刺客安然無恙後,他像是如釋重負般長舒了一口氣。隨後抬手狠狠敲擊獄卒的腦袋,厲聲吩咐道:


    “都說了關二層,你們把人弄到這裏來幹什麽?他要是死在這裏,上麵問起來我怎麽交代?拿你的頭去交代?”


    陳先笙聞言,並未聽出不妥。他若在宣判前死亡,獄卒確實要背大鍋。


    “還愣著幹什麽?趕緊開門呀!”


    在牢頭的嚴厲嗬斥下,兩名獄卒低垂著腦袋,趕緊掏鑰匙打開牢門。陳先笙全程配合,重新回到大牢二層。


    見他居然能安全回來,牢房裏的犯人們都發出歡呼聲。整個二層唯有癩子頭鐵青著臉,不知道心裏在嘀咕什麽。


    牢頭穿過走廊,在獄卒們晚上睡覺值守的貢房門口停下,扭頭吩咐道:


    “把他關這裏麵。”


    “這,這是我們休息的地方。”


    陛下派黃公公來殺人滅口,被牢頭給頂了回去。但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撕下偽裝硬來。無論將刺客關在哪一層,都感覺不夠保險。可又不能不關,因此這裏是最好的選擇:


    “叫你關就關,廢什麽話?”


    陳先笙覺得,如果怕他出事關在一層的單人牢房裏就行了呀。這關在獄卒住的房間,總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喂,什麽情況?為什麽要關在這裏呀,就不能換個單人的牢房嗎?”


    牢頭沒有理會,催促獄卒執行。他現在隻需盡量拖延時間,等慎刑司司長回到這裏,就能把燙手山芋甩出去。


    陳先笙進入休息用的房間,從窗口的縫隙瞥見外麵全是獄卒,詢問道:


    “我好餓啊,有吃的嗎?”


    牢頭現在十分焦躁,壓根兒沒有心情派人去盛牢飯,隨口應道:


    “貢房有吃的,自己拿。”


    對方這般敷衍的態度,讓陳先笙心中產生了一絲不詳預感。


    拜托,我可是當街刺殺太子耶。這種重罪,總不至於把我偷放了吧?


    陳先笙略微仰頭,開始回想進入上京城後的經曆。思索是不是自己的某個無心之舉,導致整個死局被盤活。


    首先是廣進商會,以商賈身份不可能救下犯了刺殺太子重罪的自己。


    在與李小姐分別後,他前往城隍廟後巷找尋。可在外麵蹲點許久,都沒發現裏麵的人出來或援軍抵達。


    後續在客棧入駐,找店小二打聽了修仙門派的事。再然後就是到西市,遇到了監察院院長的兒子武林。


    雖說陳先笙展示過銀蛇項鏈,但他們家的職位也救不了自己。這種重罪除非太子或者女帝發話,才有一線生機。


    他去刺殺太子,人家沒理由原諒。女帝更是見都沒見過,何談寬恕?


    陳先笙撓撓頭,實在想不出來。他沒有足夠的情報支撐,就像戴著眼罩在密室裏抓女人,難以窺得事件的全貌。


    以陳先笙的知識儲備,能夠想到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偷梁換柱!


    也許是武林,亦或是李茹,甚至是不知是否活著的洪安。在得知自己死刑後想要施救,想用其他囚犯冒名頂替。


    不過這膽子,未免也忒大了吧?


    原本,陳先笙覺得此計不可行。但在見識到慎刑司對待犯人如草芥的態度後,他的內心已經產生了嚴重動搖。


    隻需像《大宅門》那部電視劇的劇情一樣,買通獄卒和劊子手。在砍頭的時候換成其他死刑犯受刑,事後再將屍體快速掩埋,如此便能偷梁換柱。


    哎,我真得是服了呀。


    陳先笙單手扶額,沒過一會兒便重新振作起來。他不願苦心營造的死局就這麽被毀,想要做點什麽改變現狀。


    陳先笙環顧周遭,很快就發現了桌上的一串鑰匙。他迅速抓在手裏,蹲下來嚐試打開腳鐐和鎖鏈。隻等束縛徹底解除,就當著獄卒們的麵表演越獄。


    這樣罪上加罪,加上被砍頭時再一直唱歌防止掉包,就不信能活下去。


    “牢頭,他想越獄!”


    屋外有人發出驚呼聲,招呼同僚打開房門。就在這短短幾秒間,陳先笙成功解開右腳的鐐銬。旋即與衝進來的官吏,展開了一場貓和老鼠的追捕遊戲。


    一時間,怒斥聲、鎖鏈拖拽聲、木椅傾倒聲、花瓶碎裂聲百千齊發。


    眼見現場亂作一團,牢頭腦袋裏跟灌了漿糊似的,情急之下呼喊道:


    “不要傷他!”


    獄卒休息的貢房,窗戶正對著二層大牢的走廊。許多看熱鬧的囚犯臉緊貼著鐵柵欄,想要看清更多的畫麵:


    “我草,**啊!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想著越獄,我敬他是條漢子。”


    “都說窮不xi武,富不學文。你瞧瞧這身手,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不過背景再大,也沒有人敢這樣子越獄。這要讓他活著出去,我鐵定拜他當老大。”


    “你這麽說,我都想投靠他了。王癩子砸在這人手裏,不冤。”


    獄卒們隻抓不傷,束手束腳。加上身體素質比不過,一時間僵持不下。


    聽到越鬧越大的動靜,癩子頭是徹底服了。不靠外麵幫忙自己越獄的,這小子絕對是慎刑司建立以來的第一人。


    之前五打一不敵,不丟人。隻希望他出去以後,千萬別找自己的麻煩。


    牢頭急得焦頭爛額,指揮著獄卒抓捕到處遊龍的陳先笙。他現在是深刻體會到了什麽叫燙手山芋,司長若是再不回來,這芋頭都快把自己給燙穿咯。


    ***


    未時,二刻(13:30)。


    李婉姬和夏歡這對極樂天宮弟子,在午正時分遇到陳先笙行刺太子。


    為避免被修士發現,他們迅速撤離天承門,從備選地址上車。在內應的安排下進入皇宮,成功與接應人碰頭。


    他們將一個短距離通訊法器,交給師父囑咐要保護的接應人。這樣後續即便不進入皇宮,也能建立遠程聯係。


    從接應人口中,李婉姬和夏歡了解到全盤的計劃。隨後乘坐馬車出宮,再改為步行來到襖景教的據點。


    據接應人提供的情報,襖景教這些年私藏了不少猛火油。師兄妹需要搶走所有庫存,等未來需要時再拿出來。


    對於凡人而言,兩百桶猛火油的體積太大且有刺激性氣味。無論是用馬車集中運,還是一桶一桶分開運。在百萬人口的上京城,想隱瞞都非常困難。


    可修士隻需掏出儲物戒,就能把兩百桶猛火油打包帶走。不僅不會溢出刺鼻的氣味,還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李婉姬走出據點,一言不發。師兄這體修的功法,過於霸道。方才弄得場地裏到處都是血,差點髒了自己衣服。


    夏歡則完全沒有這點自覺,換上儲物戒裏的備用衣服後笑嘻嘻追上來:


    “小師妹,真是辛苦你了。反正暫時沒事,先回客棧休息一會兒吧。你有想買的東西嗎,我可以幫忙跑個腿。”


    李婉姬一心趕路,不想搭理他。收拾那些凡人,師兄一個人足矣。她適才都沒有出過手,能辛苦到哪裏去?


    見她沒有接話,夏歡不依不饒。他逐漸察覺到不太對勁,想要極力挽回:


    “小師妹,你怎麽不說話?”


    “小師妹,你是不是生氣了?”


    “小師妹,別不理我呀。”


    “要是覺得師兄哪裏做錯了,你直接說出來。不管什麽問題,我都可以改的。為了你,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說話間,李婉姬和夏歡與穿過十字路口的武長庚擦肩而過。後者持續走了十來步,忽而停下腳步回頭查看。


    他兒子武林都二十歲了,絕對不是因為看到美女才駐足停留。而是因為那個男人身上,有股明顯的血腥味。


    武長庚蹙著眉頭,猶豫到底是現在追上去,還是先去襖景教的據點。


    按數量講,一個人的命肯定沒有上京城百萬人的命重要。但人命不分高低貴賤,不能因為殺得少就可以逃脫律法的製裁。任何罪惡,都該繩之以法。


    正當武長庚遲疑之際,襖景教據點的方向冒出滾滾黑煙。有十多個人奔上街頭,招呼著街坊鄰居來滅火:


    “走水啦,走水啦,快來幫忙!”


    武長庚聞言,登時心頭一驚。


    他回頭看向適才那對男女,可惜他們拐彎後失去了蹤影。隻能循著那道升上長空的黑色濃煙,趕往事發地點。


    待武長庚抵達近前,坊內的居民已經開始自發滅火。若是放任不管,火勢蔓延下去勢必點燃附近的房屋。無論商鋪還是住宅,都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咳咳,我真想**他的**!”


    最先進去救火的百姓,操著一口大炎國粹從裏麵跑了出來。提著木桶後來的百姓一問,才知道裏麵死了很多人。


    武長庚神情凝重,快步穿過襖景教據點的走廊。還沒進入他們祭祀用的小廣場,就嗅到一股濃厚的嗆人氣味兒。


    是猛火油!


    “前麵的,不救火就趕緊出去。”


    見有人準備衝進火場,後麵的百姓好心規勸。可武長庚哪裏聽得這些,冒著被灼傷的風險跑向最近的屍體。


    他需要做的,是盡快獲取尚未被毀掉的信息。從而通過蛛絲馬跡抓住幕後主使,讓妄圖毀掉上京城的家夥伏誅。


    屍體徹底沒了心跳,致命傷是胸部的貫穿性爪痕。傷口很像猛獸所致,但城裏不會有這種大型動物。因此武長庚判斷,凶手擅使鐵爪之類的武器。


    除了爪痕外,屍體身上暫時沒發現其他傷口。說明凶手實力強橫,直接一擊斃命。不排除團夥作案的……


    “咿歐~”


    思緒間,三米之外的屍體發出宛如破空箱的聲音。武長庚迅速湊過去,對方含糊說了一句便直接咽了氣。他搶救失敗,隻能回想方才聽到的內容。


    咿歐?


    油!


    猛火油!


    武長庚瞬間明悟,這裏私藏的猛火油已被運走。襖景教教徒的上線在運完油後殺人滅口,想要掐斷兩者的聯係。


    得立刻通知望樓搜查,不,幕後主使不可能忽視這一步。應該立刻進宮麵聖,讓女帝取消今晚的春燈節燈會!


    ***


    『章末小劇場』


    虛假的死局:行刺太子未遂故意被抓入獄,覺得這次必死無疑。


    真正的死局:島國最強盲人老師摘下眼罩,在對戰受核汙水汙染的畸變四手男人前發表勝利宣言:會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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