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雜著火光的香火繚繚升起,神龕中繞柱盤旋的細長青龍唧唧叫著飛出,先繞著他們轉了一圈,接著轉身,衝向鬥法台上的禁製。禁製一層層打開,好似九重宮門一重重開啟。踏上最後一級台階時,應泊隻覺得眉心一痛,一點神魂念頭便被取出,視線一轉,整個人被投入到鬥法台中展開的小片神土中。神土裏一片荒蕪,黃土藍天,平整得一點也不像真的。應泊試探地走了兩步,感覺和現實中行走還是有一點差別。蒼蒼子晚進來一步,落在他身後。不知道為什麽,這人的神魂念頭竟然還保持著這五六歲幼兒園生的模樣,讓以為會看到更熟悉模樣的應泊先鬆了一口氣,然後又有些遺憾。小孩子最多讓人覺得可愛,真要養眼,還是成年人好一些啊。應泊走神了一瞬,思考了一些不能出口的東西。接著,他還沒回過神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道破空而來的風聲——他下意識側頭一偏,不想那道風聲對準的不是他的頭,而是他的腳。堅硬的長棍從一側敲打在應泊的小腿上,盡管應泊是個築基修士,依然被這一棍敲出一個趔趄。好懸沒形象崩壞摔倒在地,他連退幾步,這才看清這個突然襲擊他的東西。是人形,和應泊一樣高,身軀四肢看上去也和應泊無甚差別,好似一個等人高的素描用木人模特。可是從剛才短短一瞬的接觸看,這貨也就肉眼看像木頭罷了,那個堅硬程度,說是金剛石也不為過。“魯班木人。”蒼蒼子道。他嗓音雖然稚嫩,語氣卻竭力保持著正經,好似麵上那一抹笑意是應泊錯覺似的。“過去很多大宗門專門在魯班神門定這東西,放在鬥法台的陣中,給門下弟子練手。後來發現損毀太大,一天進一批都不夠用,幹脆就做成一套陣圖放在鬥法台的禁製中,隻要輸入足夠的真炁,就能變出來。”“啊?”應泊下意識道,“我以為會是你來……”“不太合適。”蒼蒼子為難道。“因為你太強了?”應泊開玩笑地反問。“和強弱沒關係,”蒼蒼子認真道,“和你動手我恐怕沒法按照正確應對來,這樣沒法給你做一個好的示範。”應泊無言三秒,發現這句話他沒法接。的確,以蒼蒼子的人品,不可能在教學過程中對他做出行為上的性騷擾,但是,這種……這種……這種簡直是口頭表白般的話,蒼蒼子恐怕一天能對他說上幾打。被噎住片刻,應泊回道:“都道心通明了……”都道心通明了,還不能控製這個?“萬一呢?”蒼蒼子還是很認真,“如何鬥法關乎你之生死,萬一我一瞬間分神教錯了哪裏,你……你……”你若身死,我又該如何獨自麵對以後?蒼蒼子覺得他應該鄭重再鄭重,無論如何的小心也不為過。哪怕他這種小心翼翼會讓應泊啼笑皆非,他也不願意改變。應泊倒是沒有啼笑皆非,他隻從這種小心翼翼下感受到了蒼蒼子手足無措的謹慎。這種生怕出點閃失的謹慎放在應泊身上的確挺可笑的,畢竟他很久以前就能自己照顧好自己了。可這種謹慎出自蒼蒼子又沒什麽不對,同他的歲數比,應泊根本就是個小孩,更何況他對應泊的時候,向來是如此患得患失。應泊不知道自己心裏該是什麽滋味,沉默片刻後,隻能跳過這個話題。“我準備好了,開始吧。”蒼蒼子不知道應泊一瞬間想了那麽多,問:“你用什麽樣的武器順手?”應泊思忖片刻回答:“槍,那種比較容易藏在手心裏的小刀,嗯……出於人前裝逼的需求,我之前還學過一段時間的弓箭和空手道,但都不精,畢竟和人起正麵肉體衝突對我來說不太合適,能動腦解決的話,最好還是別動手嘛。”蒼蒼子聽著這些話,心裏也在回憶他在應泊記憶中見過的幾場鬥法。應泊的鬥法經驗可謂寥寥無幾,哪怕把陳二鬥那場算上,他也隻有竹城小瀟山那一次正麵作戰的經驗。那一場中,炎炎完全是被其實根本沒有攻擊力的寶符入夢符給嚇跑的,實際上也算不上什麽正麵鬥法。至於另外兩場,用高壓水槍削弱陳二鬥,用入夢符削弱炎炎,都是提前布置後將敵人逼入困境,和大開大合的蒼蒼子走的不是一個路子。兩條道路之間並沒有絕對的優劣,想讓應泊放棄思考依靠直覺根本是舍本逐末。拿什麽武器對他來說恐怕都一樣,在應泊眼裏,重要的是鬥法前的布置該如何。學陣道麽?不,一開始學的應該是……“先教我怎麽躲吧。”應泊很有自知之明地道。過去學格鬥,他先學的也是打滾逃跑。蒼蒼子思忖片刻,點頭道:“好。”才到應泊大腿高的他走上前,墊著腳去拍魯班木人的背後。魯班木人背後顯然有什麽用來控製的機關,不知蒼蒼子怎麽拍了兩下,那一個掃堂腿差點把應泊絆倒的魯班木人就調整了一下站立的姿勢。應泊就等在他麵前,總覺得這木人姿態一變,仿佛更高大、更具壓迫力了一些。“它的修為是築基前,與你境界相同。而今設置成以武入道的修士,這樣它的招數基本從拳腳和真炁的配合走,不會出一些你不認識的法術,可以嗎?”蒼蒼子道。應泊認真聽著,幾張符已扣在手心。他信心不是很足地道:“應該沒問題。”蒼蒼子聞言笑了笑。這個笑容分明平常,應泊卻覺得自己從其中看出了險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