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不是說不疼愛自己的兒子，相反的年紀越發大了，行事上也不似以往的那般雷霆手段了。但是權勢的緣故，之前鬧得亂極了，如今康熙也習慣了，同樣也心裏謹慎，就怕自己一時念著父子情，卻是對方的一時詭計罷了。
平常家中哪有這樣的父子？可是偏偏皇家的人，就是這個樣子的，父子都要費盡心思的防著。享受了天大的富貴，就要犧牲一些東西。親情，就是一樣。
景宸微微攙扶著康熙，康熙卻是甩開了手，轉而主動的拉著景宸道“又不是當真走不得了，扶著作甚？”
“這也是小心而已，萬一你是沒個注意，磕著碰著了，我就是天大的罪人了。”景宸雖然是嘴上這麽說著，隻是康熙的動作，卻沒有拒絕。任由著那一雙滿是皺紋，更有斑點的老手拉著自己，手指動了動。就感覺到自己的撫摸，就隻是骨頭上的一張皮罷了。低頭看了兩眼，另一隻手卻伸來，把袖子拉了拉，道“看什麽，去前頭瞧瞧。聽說這季節裏，禦花園有好些花都不錯。”
康熙狀似不經意的，朝另一邊說道。景宸本來還沒什麽的，隻是莫名的，心頭被什麽刺了一下。感覺到康熙心裏的不自在，景宸笑了笑，壓住心頭的那一絲莫名的心緒。不過康熙的手好似要放開似的，景宸手用力的拉緊了，走快兩步跟著道“曉得你興致好，也不是這麽急忙走開的。仔細走快了，後邊的人沒跟上呢。”
“嗤，跟不上才是好的。”聽著景宸沒有一個勁的說他的身子，至少心裏頭好一些。康熙想著那幾個小子，臉色微霽，卻依舊不客氣的道。
景宸聽了，莞爾笑了笑。
胤t看著康熙和景宸攜手在前麵行走著，慢慢地踱步中，神色有些莫名道“汗阿瑪和汗額涅的情分，果真是好的。”
“八弟莫不是這會子念起了八弟妹了？”胤i雙手背在身後，聽著胤t這麽輕聲說道，嘴邊勾著莫名的笑，道。雖然不是什麽特別的話，更沒有什麽針對之意。但是胤t瞬間眼眸中一片清明，嘴邊隱隱的苦澀道“怎麽會，隻是見之情景，由心感歎罷了。”
“不是就好，成大事，就不要總一副兒女私情的樣子。雖不說如四弟冷清，卻也要分清時候。汗阿瑪和汗額涅是咱們打小就伉儷恩愛的情分，自然是好的。”這等情分，是想，念，都不能尋到的。不過，胤i從未想過這樣的夫妻情分。畢竟嫡福晉是胤i已經有了恩愛妾室和兒子的時候為了大局，這才娶的。隻是，如今看來，他也是一個沒有福氣的。
胤i這麽想著，莫名的看了一直不出聲的胤g一眼。真正好的，也就是從小被皇後養著的四弟了。以前是兄弟情分，如今轉過眼來，明白過來的時候，卻終究是遲了。因為皇後，這個半路出來的嫡子，自然成了皇上疼愛的兒子。這是眼紅，都不能否認改變的事實。至少和他們這些兒子相對而言，皇上更疼愛他。
胤g這些年，做足了皇阿哥的模樣。卻從來都不覬覦那張椅子的念頭，更不做過分的事情。便是景宸也沒有說為他爭取什麽，兩母子不做什麽，果真一副安分的模樣，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康熙越發的倚重愛護。
若不是因此，也不會特意尋了胤g過來。至少，康熙看著，也會高興點。
隻是，看著景宸和康熙的恩愛，卻是讓人不免心裏不舒爽了。尤其是康熙小動作似的拉著袖子遮手的動作，那般的細微，胤i心中複雜，更有些不是滋味。康熙這樣的細心，甚至透露出一點自卑的行為，就不由得想到了他的生母。想到了康熙的這些年對景宸的真心真意，還有康熙已經年老的事實，讓他不得不承認。
雖然爭奪那張椅子，也嘴上念叨說他老了。可看見了，才真的有了感覺。康熙真的老了，但是，卻還是壓著他們。胤i心中有著對父親的渴望和懷念，更有一絲對父親的恨意和無奈。這些年來，康熙借著說老了，即便也有了兩次的冊封，卻都不多尋人侍寢了。也因此，有時候，在景仁宮的日子比乾清宮的日子都要多。
康熙實權，又老了，呆在皇後那裏，誰敢說什麽？這個情景，已經長達十餘年了。從開始的偏愛，到如今的獨愛。就是所謂的和妃，也不過是露麵多，康熙給多點臉色罷了。但是和景宸想比，是始終都不夠看的。
胤i有些恨意，對著景宸的心情也是複雜得很。畢竟這個奪取了他許多的女人，卻是後來給予了他許多的女人，更何況當年生母的逝世，更不關景宸的事。相反的，景宸還得到了謹慎的赫舍裏氏信任，暫且教養多年。論來，她沒有錯。
想著，也不由得魔怔了。胤i怔愣的，胤t在旁邊看著，胤g回過頭來，神情淡然的走前去，伸手和景宸扶著康熙上台階，在裏頭坐下。景宸叫了坐，見胤i和胤t跟著過來，神色有些不對。不過看了兩眼，康熙自然也注意到了，卻是冷冷的一哼。
老爺子不爽了，也別想著還要他來安慰你的。何況你是過來孝順的，卻是在後麵心不在焉的，算著這些日子的習慣。不把你罵得狗血淋頭，就是極好的了。景宸端著手裏的茶，劃開了茶麵，瞧著很是青綠的嫩色，道“這茶沏了一會兒，很嫩，才放煮好的，不用去出色。你嚐嚐，可慣？”
康熙睨了旁邊的兒子幾眼，轉頭來，接過了景宸手裏的茶。點了點頭，抿了小口，徑直的挑著眉頭，複又低著頭正經的吃了一口，道“這茶不錯，倒是清爽得很。”
“喜歡就成。那我就叫奴才下回也煮這個，到時候你慢慢吃。”景宸見此一笑，自己想著法子弄出來的成果，得到了康熙的點頭和喜歡，自己自然也是高興地。康熙聽此，就曉得景宸費了許多的心思，這會不似以前，重要在茶好壞和源頭。反而欣慰著景宸的點點滴滴的用心，無言的看著手裏的茶碗，又吃了一口。
景宸抿唇輕笑，道“站著做什麽，快坐下。你們年輕一輩的，吃什麽都管要爽快舒坦，也不注意身子。跟著吃這茶，管不得胃口合不合，至少你們吃了，就是對身子好的。”
胤i在一邊坐下，胤g和胤t並排坐著。奴才跟著就把茶碗端了過去，三人聽此分別品了起來。胤g這些年吃齋念佛的，還總記得在後院一處摘種，偶爾撚起一首閑雲田詩來，越發的高雅，幾乎就要成了神仙一般。隻是，氣色好了。但臉上沒有什麽肉，一貫的冷硬，尤其是認真的在田間插秧的姿態，景宸有回見了，笑得不行。
不同於胤i和胤t，茶的寡淡鮮嫩，很是適合胤g的口味。吃了一口，便是忍不住的笑開顏，道“好，這茶怎麽以前不見有過？”
“喜歡就好，也不是什麽貴重的。就是普通的茶葉，現摘現煮的，不過你們吃慣了精貴的貨色，一時吃了這個新鮮罷了。”景宸不以為然，卻是了然胤g的反應。算來，這茶也是特意為了康熙和胤g兩人的。一人是為了腸胃，一人是因為口味罷了。主要人物喜愛，景宸更是高興。
胤g點了點頭，道“那兒臣回頭，自己也尋些種起來，現摘現煮的試試。”
胤g對這個來了精神，盤算起了自己王府裏後院的小地方。康熙聽此，搖了搖頭，有些恨其不爭的道“好好的，你盡管吃了就是。什麽事情都不做，也不曉得盡點孝道，就知道偷懶種你的一畝三分田，怎麽還想著種茶了！”
康熙的雙眸瞪圓了，胤g雙眸移了過去，絲毫不害怕康熙這副作態。反而是搖了搖頭，很是認真的道“汗阿瑪英明，又有諸位大臣，何來兒臣的事？額涅的茶，都是為了汗阿瑪準備的，兒臣無功不可分奪。百姓乃國之根本，百姓存活之重，就在於腹中飽。上回兒臣種了玉米，發現這東西長得快，卻是不如何豐收。可若是尋個好的品種，尋個和其他生殖隔開的空間裏……”
眼見著胤g一歪，又要長篇大論了。康熙是皇帝的，怎麽可能聽那些有的沒的。這種農活的東西，是絕對不可能有興趣的。頓時，可曉得康熙臉色不佳了。簡直是黑成了一塊兒，狠狠地瞪向了一臉無謂。或者說，早已經習慣了的胤g道“行了，那些不打緊的東西，都給朕滾開，朕不想聽這個。”
好不容易休息偷個懶，誰願意聽這些。隻是胤g卻是較真了，可不管你是誰，扭著眉頭，看著康熙。神情滿是你不應該如此的不滿，更是頓了頓，堅持的道“這如何是不打緊的？這可是國之根本，百姓若是吃不好，便有失汗阿瑪的聖心。兒臣隻想……”
“撲哧。”景宸覺得好笑，再也忍不住了。眼角滿是淚水，嘴邊更是僵著不舒服，好似笑得厲害，喉嚨有些澀澀的。可是看著一邊的胤i和胤t早在一邊，不打眼的偷笑歡樂的樣子，再看康熙一臉的鐵青，就曉得是幾個小子壞心眼的緣故。偏偏胤g知道緣故，還很是盡職的嘮叨起來，生生的要康熙對他厭煩。
怪不得每回康熙留著胤g時間長了，康熙麵色就不對。隻要提起來，就說的胤g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可見是氣急了。
不過，康熙也不見得是真的煩了。若不然，也不會這麽聽話的聽著胤g的長篇大論。不過，景宸可不願意受這份罪，連忙道“好了，好不容易正經的坐下清淨一些，何苦你又來做那個嘴碎的，快停下來吃茶潤嗓子吧。”
胤g聽此，輕輕的咳了一下。不自在的低頭吃了口茶，默默的潤著嗓子。如此，一下子的安靜了下來，康熙這也平穩了眉頭。隻是，這才剛順了心，胤g就問道“這茶不錯，也不曉得是怎麽種的？”
得了，兜兜轉轉的，又說了原地了。景宸莞爾，感覺到了康熙瞬間的無奈和身子緊繃，想來是真的有些怕了。不由得好笑道“這都是普通的貨色，出了宮門你隻管隨便買點嫩的苗，隻管粗著來。這東西精細了，它卻是沒有福氣的。到時候長出來了，你想要吃，摘了上頭的嫩處，一兩片就可煮一壺了。”
胤g聽得很是仔細，點了點頭，神色有些所思。景宸想了想道“景仁宮後院空著，你若是有意思，到時候去那裏看看就是了。躑躅和木樨兩個守著的，有什麽她們兩個都清楚得很。”
“是，兒臣有了空就會去的。”胤g應下。
這邊打發過了，笑也笑過了。一時間，也沒有什麽話說了。康熙自然也不說話，景宸琢磨著，也是悶聲不出的。如此，三人靜下來了。一邊的胤i和胤t相互對視，有些無奈。胤g這小子好，就是太過木訥，嘴舌不靈巧。偏偏還是一副冷清嚇唬人的樣子，像足了皇後年輕時候的姿態。
胤i輕輕咳了一下，胤g還沒反應過來，康熙就扭頭過去，眼神很不客氣的道“膽子給狗吃了！要說什麽，還要這般遮遮掩掩的，不成體統。就曉得抓著年紀小又本分的弟弟，合著真當朕是老了，就當是蠢笨了！”
“汗阿瑪息怒，兒臣萬萬沒有這個意思。”兩人趕忙起身跪下，胤i開口道“隻是兒臣愚鈍，讓汗阿瑪惱了許多。心中十分愧疚後悔，又不曉得如何補救。隻能尋了四弟來，待您心情好些了，奴才再來各自請罪。”
前朝的事實紛亂，昔日的大阿哥都被拘禁了，還有當初得意的三阿哥也跟著落敗。如今還得臉的就隻有胤i，胤g和胤t了。其他的，要麽年歲小還不夠資格參合進來。要麽就是被皇上擺明了不歡喜，沒了臉的。
早些年，康熙打算過要立胤i為太子。隻是，也因為這個，反而鬧出來不少的事情。便是景宸那裏，都有許多的人去打探消息。結果，胤i終究沒有成事。反而被褫奪了爵位，差點就拘禁，失去一切。還是大阿哥和三阿哥合手的事情，還有後來的行為對應著，真實情況敗露出來後，反而少了兩個阿哥鬧事了。
可是上了年紀的康熙，反而因了這些，身子越發的反複無常了。景宸心疼，卻也無可奈何。如今聽著胤i說的，隻見康熙閉著眼，沒有表情的冷淡。但是多年的夫妻，景宸一眼就看穿了康熙打心裏的疼。想要說話，卻因為這個度，始終保持了沉默。但在下麵，景宸伸出了手，搭在了康熙的手上。
康熙眼睫毛微微眨飛，過後一會兒，才歎了一口氣，道“起來吧，自己清楚就好了。反正我是老了，左右就是這幾年的日子，你們怎麽鬧，朕不管！隻有一個要求，不要讓朕發現一些豬狗不如，兄弟不認的事兒，便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
曆代因為搶奪皇位，多少的兄弟殘殺，何等的悲戚！老了，不管年輕怎麽殺伐。可如今這個時候了，康熙心頭軟了，也就有了幾分慈悲心懷。叫人見之感歎，聞之心疼。景宸緊緊地握著康熙的手，默默地傳達著自己的心意。康熙眨開眼眸，對著景宸笑了笑。老年斑點褶皺，很是難看。可是景宸一點都不嫌棄，卻隱隱的覺得，這個樣子的康熙，是最為簡單，最為讓她喜愛的。
至少，他不會跟著就沾花惹草的。
習慣了別人寵愛的人，是受不了別人的丟棄冷落的。景宸很清楚自己一點一點，是怎麽被這個人寵愛的沒個邊，漸漸地習慣了，然後淪陷，到了如今有了真心的情分。因此，景宸會跟著康熙的情緒，忽高忽低的，卻覺得這個感覺，很是特別。有些刺激，卻很喜歡。直到如今，也是如此。
胤i和胤t站了起身，胤t道“兒臣不孝，隻求汗阿瑪身子康健。”
“兒臣行事定然三思，再不莽撞。和兄弟，更是恭兄友弟，孝順二老。”胤i跟著，也說著好話道。
康熙看著眼前暖暖的眼眸，好心情的沒有再由著話挑骨頭，反而是沉聲的恩了一下。跟著，就沒有其他的了。曉得是耐不住性子的，留著為難人，兩個人始終不自在。康熙就放了三人去，等人一走，便是哼哼幾聲，很不歡喜似的道“裝模作樣的小子，指不定後頭怎麽鬧騰。越發越讓人心涼的東西，瞧著吧，爺定然是被他們給氣死的！”
“呸。”景宸聽著，猛然啐了一口，瞪著康熙，神色不善。也沒了好氣，道“我這些年為了你，團團轉的，就為了要你身子好起來。偏你就是較真，明知道這個理，還要跟著他們鬧騰。如今我是清楚了，感情你就是等著什麽時候給他們氣死的！既然如此，我還做這些傻事做什麽？還不如坐著等著，就看你什麽時候被他們氣死算了！”
景宸轉過身，收回了自己的手。語氣說的很快，很急，洶湧的幾聲，表達出了景宸第一時間的反應。說話間，更是氣得臉通紅的。眼圈都是隱隱的濕紅，讓人看著心裏難受。本來康熙聽著景宸左一個氣死右一個氣死，心裏頭有些不爽。可是見著景宸這般，也愧疚了。景宸每日作息很好，所以白皙的皮膚還是看得出很好的臉色。隻是，這些日子，康熙都能看到那保養的皮膚，一點點的黯淡了下來。
一個女人，卻重要的就是皮囊，要是這個沒有了，便是一種不幸。何況，景宸長得好，一張臉保持了幾十年的風韻，怎可如此一朝毀之？
康熙有些後悔，解釋道“我是個爛脾氣的，一時氣惱了，就愛說些胡話想著心裏好受點罷了。你就放心吧，我可是九五之尊，又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去了？何況，還有你在，如何也不能辜負了萬歲之名啊！”
景宸不是真的惱，隻是一時氣了。說過了這些氣話，又覺得自己幼稚，太過大的反應，更是臊的不行。聽著康熙急忙解釋，又忍不住笑了，道“你就想吧。要真的由著你做個萬歲皇帝，豈不是亂了人間了！”
“可不是這麽說的，怎麽說勞累了這些年，老天爺有眼，也會讓我長命百歲的，不是？”康熙見景宸這般，心裏放下了，跟著調侃道。
景宸抿唇，適才拾起的笑意，跟著就漸漸淺淡了。長命百歲，時間就是少有的。何況是皇上的，能不是短命的，就是不錯的了。何況，這位爺的命數。景宸眉尖一蹙，竟是說不出的愁苦來。卻不過一瞬，又謹慎的收了起來，狀似思慮後，點頭道“倒也不錯，你要是長命百歲了，我便在你前頭去。”
“這是為何？”康熙看景宸一臉的坦然說著自己死期，不免有些心理抵觸。但看景宸的神色認真，又不由得忍住，隻是問著話道。
景宸雙眸直視著康熙，好似能看進人的心一樣的專注和認真。康熙感覺自己的心房，一點一點的打開，沒有絲毫的心去防備。任由著景宸這麽看著自己，掃視著早就是屬於她的地方。隻聽著遠遠地，一點一點的靠近，聲音一貫的柔色，道“因為琳兒被玄燁寵慣了，寵得脾氣太大，寵得越發嬌氣。寵得不喜歡安靜，寵得學不會哭，所以琳兒要先走一步。幫熬壞了眼的玄燁看清楚路處，隻等著到時候和玄燁攜手走過奈何橋，再一碗孟婆湯，可好？”
他也怕孤單。可是，聽著景宸說的，康熙感覺心軟的不像樣。愣愣的，好半天，才道“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嗬。景宸聽此，燦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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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越發的病了，京城中的瑣碎，早就不是康熙這個老皇帝辦事了。康熙六十一年的時候，身子漸漸有些恢複，康熙就罷手了這一生的權貴，甩手給了雍親王胤g繼承皇位。
因為這個，景宸陪著康熙去了暢春園頤養天年。對於這個情況，景宸很是滿意。幾下子就把東西收拾走了，上了轎攆絲毫不留戀的攙扶著康熙走去。胤g跟著過來，欲言又止的，景宸曉得胤g是不舍。她這個沒有太多爭分的額涅，到底有幾分情分。隻是，相對而來，重要的俄爾敦遠在天邊，如今近在眼前的就屬康熙最為重要了。
還不等胤g說什麽，景宸便含著笑道“四兒是大了，如今也是有兒有孫的長者，轉個眼又是大清的皇帝，擔子極重。隻是，你阿瑪身子不好，我自然也是不放心的。你若是有個時間，隻管過來，額涅定然是想念的。你做起事兒來，是不管不顧，與你阿瑪一個樣子，就曉得讓人不放心。若是真的孝順，你就好好地，等著我回來，嗯。”
景宸說的至情至理又很是得體，胤g自然不好和自己病重年老的阿瑪搶人。無奈，隻能眼神送走了景宸，雖然有心。可是康熙老年仁慈之下留下來的許多問題，倒是把較真的胤g忙碌壞了。相反的，景宸和康熙兩人樣樣都是講究的養生，漸漸地，康熙臉色好了，更是走動得快。若不是不想回宮，隻怕胤g早就來接人走了。
如此時光匆匆之後一日，景宸聽聞不肯出嫁，最後跟著一位世外的修行中人，周轉回來之後就在廟u住下的林黛玉竟然一夕去了。仔細問了，才曉得這些年身子好了。隻是，胤g的鐵腕手段，直接把腐爛的所謂四大世家削掉，紛紛抄家。林黛玉聽聞了，也不曉得為的什麽，竟然是日日哭得不行。最後不過幾日，竟然是帶病的，哭死了。
這件事，肯定不能怨胤g的。隻是景宸默默的感歎一句命中注定，有些神傷的回去抄經念佛去。康熙見此，隻管她去了。興許是人之生死，佛門之下有所頓悟。景宸脫去了凡胎，現出了真身。下身長長的尾巴搖曳著，景宸許久沒有這般了，不由得有些歡喜。自己得意了一會兒，算著自己該要回去的時候，靜下心來念著佛經，卻是突然間聞聽到了屋門打開的聲音。
景宸一下子慌了，張開眼，就聽著康熙的聲音傳來“琳兒，快來看看。爺今日釣了好幾條的魚，魚……”
康熙一進來，走得快。景宸都不知道為何，竟然就這麽粗心大意的，讓人走進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康熙就在麵前，一手小桶，卻是一瞬間就掉落在地上。魚兒拚命地擺著尾巴，隻是這個已經沒有人注意了。
康熙一眼就看見了不人不妖的東西在屋中間，而下一刻就看見了床榻上躺著自己疼愛的妻子，臉色蒼白好似沒有生氣似的。作為一個最正常的人，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妖孽，竟然害死了他的琳兒！康熙眸中閃過一絲讓人不能忽視，甚至膽顫的眸光，大喊“來人啊！這……噗。”
景宸嚇了，恨恨的看了康熙一眼。尾巴輕輕一甩，就把康熙卷飛到了一邊，撞到了木角處，更是摔了瓶器，霹靂嘩啦的聲音，很是大聲。一瞬間，景宸心疼康熙，卻也分明清楚，自己輕輕的一個動作，卻實在是要了康熙的命！不知為何，卻有些釋然的，又想著一切由頭是因為林黛玉，她才這般頓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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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凡胎，是回不去了。也沒有必要回去了，景宸看著臉色白的不似樣子的凡胎，才恍然大悟過來。一瞬間想明白了，景宸拿出了多年作為父神之女的作風來，卷起沒有了氣息的康熙，也不想去看的抹去這地方毀壞的東西，一切照舊。
把兩人自然地擺在了床上，除了臉色不對之外，什麽都是好的。景宸歎息，轉頭就看見了飄飄渺渺，不是很清晰，身後一隻金龍飛騰著的男子。一身的威武，卻比生前要順眼多了。隻是，如今剛剛歸位，還沒有恢複記憶。隻是看著景宸半人半妖的姿態，晃了晃腦袋，剛想打罵，身後的黑白無常勾著鐵鏈往前一勾，自身上勾出了一身灰黑的身影，在那裏張牙舞爪的嘶喊道“放開朕，你們是何人！一堆妖物……”
“安靜些。”一腳揣著那東西的腳窩，黑白無常猙獰的臉轉而對著景宸和漸漸金色耀眼的男子道“見過宸妃娘娘，四太子。”
男子一臉的迷茫，景宸卻是看著有些怔愣的身影，有些歎息，有些無奈。看了男子一眼，最後轉過身去，穿過牆，飛去了天邊一道身影處。所謂的四太子轉過眼來，看著身影。身影一愣，道“你是何人？那個宸妃是何人？”
“吾乃玄黃祖龍之孫四太子，宸妃乃是伏羲之女。”男子一字一頓，眼眸一轉，有些懵懂恍惚。
“真是個糊塗蟲！和宸妃娘娘共生數載，竟也不曉得真身，所謂清明人，不過如此！”
“不過一介凡人罷了，你當如何？”
黑白無常一言而語的，身影漸漸地魂魄發散，一點一點的跟著去了男子四太子身處。最後，一點點的，隨著一絲幾乎沒有聲音的“為何？”消失了。
自己的事兒做完了，黑白無常收回了鐵鏈，對著四太子恭敬的行禮走了。四太子一會兒懵懂，一會兒清醒，過了許久，這才有了真的記憶。猛地抬頭，看向了景宸消失的一方，呢喃的道“奈何橋上等三年，琳兒，宸妃？”
四太子眨眼不見，下一刻門被打開，陣陣哀嚎哭啼傳來。
雍正元年二月，太上皇與皇太後薨逝。
平常家中哪有這樣的父子？可是偏偏皇家的人，就是這個樣子的，父子都要費盡心思的防著。享受了天大的富貴，就要犧牲一些東西。親情，就是一樣。
景宸微微攙扶著康熙，康熙卻是甩開了手，轉而主動的拉著景宸道“又不是當真走不得了，扶著作甚？”
“這也是小心而已，萬一你是沒個注意，磕著碰著了，我就是天大的罪人了。”景宸雖然是嘴上這麽說著，隻是康熙的動作，卻沒有拒絕。任由著那一雙滿是皺紋，更有斑點的老手拉著自己，手指動了動。就感覺到自己的撫摸，就隻是骨頭上的一張皮罷了。低頭看了兩眼，另一隻手卻伸來，把袖子拉了拉，道“看什麽，去前頭瞧瞧。聽說這季節裏，禦花園有好些花都不錯。”
康熙狀似不經意的，朝另一邊說道。景宸本來還沒什麽的，隻是莫名的，心頭被什麽刺了一下。感覺到康熙心裏的不自在，景宸笑了笑，壓住心頭的那一絲莫名的心緒。不過康熙的手好似要放開似的，景宸手用力的拉緊了，走快兩步跟著道“曉得你興致好，也不是這麽急忙走開的。仔細走快了，後邊的人沒跟上呢。”
“嗤，跟不上才是好的。”聽著景宸沒有一個勁的說他的身子，至少心裏頭好一些。康熙想著那幾個小子，臉色微霽，卻依舊不客氣的道。
景宸聽了，莞爾笑了笑。
胤t看著康熙和景宸攜手在前麵行走著，慢慢地踱步中，神色有些莫名道“汗阿瑪和汗額涅的情分，果真是好的。”
“八弟莫不是這會子念起了八弟妹了？”胤i雙手背在身後，聽著胤t這麽輕聲說道，嘴邊勾著莫名的笑，道。雖然不是什麽特別的話，更沒有什麽針對之意。但是胤t瞬間眼眸中一片清明，嘴邊隱隱的苦澀道“怎麽會，隻是見之情景，由心感歎罷了。”
“不是就好，成大事，就不要總一副兒女私情的樣子。雖不說如四弟冷清，卻也要分清時候。汗阿瑪和汗額涅是咱們打小就伉儷恩愛的情分，自然是好的。”這等情分，是想，念，都不能尋到的。不過，胤i從未想過這樣的夫妻情分。畢竟嫡福晉是胤i已經有了恩愛妾室和兒子的時候為了大局，這才娶的。隻是，如今看來，他也是一個沒有福氣的。
胤i這麽想著，莫名的看了一直不出聲的胤g一眼。真正好的，也就是從小被皇後養著的四弟了。以前是兄弟情分，如今轉過眼來，明白過來的時候，卻終究是遲了。因為皇後，這個半路出來的嫡子，自然成了皇上疼愛的兒子。這是眼紅，都不能否認改變的事實。至少和他們這些兒子相對而言，皇上更疼愛他。
胤g這些年，做足了皇阿哥的模樣。卻從來都不覬覦那張椅子的念頭，更不做過分的事情。便是景宸也沒有說為他爭取什麽，兩母子不做什麽，果真一副安分的模樣，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康熙越發的倚重愛護。
若不是因此，也不會特意尋了胤g過來。至少，康熙看著，也會高興點。
隻是，看著景宸和康熙的恩愛，卻是讓人不免心裏不舒爽了。尤其是康熙小動作似的拉著袖子遮手的動作，那般的細微，胤i心中複雜，更有些不是滋味。康熙這樣的細心，甚至透露出一點自卑的行為，就不由得想到了他的生母。想到了康熙的這些年對景宸的真心真意，還有康熙已經年老的事實，讓他不得不承認。
雖然爭奪那張椅子，也嘴上念叨說他老了。可看見了，才真的有了感覺。康熙真的老了，但是，卻還是壓著他們。胤i心中有著對父親的渴望和懷念，更有一絲對父親的恨意和無奈。這些年來，康熙借著說老了，即便也有了兩次的冊封，卻都不多尋人侍寢了。也因此，有時候，在景仁宮的日子比乾清宮的日子都要多。
康熙實權，又老了，呆在皇後那裏，誰敢說什麽？這個情景，已經長達十餘年了。從開始的偏愛，到如今的獨愛。就是所謂的和妃，也不過是露麵多，康熙給多點臉色罷了。但是和景宸想比，是始終都不夠看的。
胤i有些恨意，對著景宸的心情也是複雜得很。畢竟這個奪取了他許多的女人，卻是後來給予了他許多的女人，更何況當年生母的逝世，更不關景宸的事。相反的，景宸還得到了謹慎的赫舍裏氏信任，暫且教養多年。論來，她沒有錯。
想著，也不由得魔怔了。胤i怔愣的，胤t在旁邊看著，胤g回過頭來，神情淡然的走前去，伸手和景宸扶著康熙上台階，在裏頭坐下。景宸叫了坐，見胤i和胤t跟著過來，神色有些不對。不過看了兩眼，康熙自然也注意到了，卻是冷冷的一哼。
老爺子不爽了，也別想著還要他來安慰你的。何況你是過來孝順的，卻是在後麵心不在焉的，算著這些日子的習慣。不把你罵得狗血淋頭，就是極好的了。景宸端著手裏的茶，劃開了茶麵，瞧著很是青綠的嫩色，道“這茶沏了一會兒，很嫩，才放煮好的，不用去出色。你嚐嚐，可慣？”
康熙睨了旁邊的兒子幾眼，轉頭來，接過了景宸手裏的茶。點了點頭，抿了小口，徑直的挑著眉頭，複又低著頭正經的吃了一口，道“這茶不錯，倒是清爽得很。”
“喜歡就成。那我就叫奴才下回也煮這個，到時候你慢慢吃。”景宸見此一笑，自己想著法子弄出來的成果，得到了康熙的點頭和喜歡，自己自然也是高興地。康熙聽此，就曉得景宸費了許多的心思，這會不似以前，重要在茶好壞和源頭。反而欣慰著景宸的點點滴滴的用心，無言的看著手裏的茶碗，又吃了一口。
景宸抿唇輕笑，道“站著做什麽，快坐下。你們年輕一輩的，吃什麽都管要爽快舒坦，也不注意身子。跟著吃這茶，管不得胃口合不合，至少你們吃了，就是對身子好的。”
胤i在一邊坐下，胤g和胤t並排坐著。奴才跟著就把茶碗端了過去，三人聽此分別品了起來。胤g這些年吃齋念佛的，還總記得在後院一處摘種，偶爾撚起一首閑雲田詩來，越發的高雅，幾乎就要成了神仙一般。隻是，氣色好了。但臉上沒有什麽肉，一貫的冷硬，尤其是認真的在田間插秧的姿態，景宸有回見了，笑得不行。
不同於胤i和胤t，茶的寡淡鮮嫩，很是適合胤g的口味。吃了一口，便是忍不住的笑開顏，道“好，這茶怎麽以前不見有過？”
“喜歡就好，也不是什麽貴重的。就是普通的茶葉，現摘現煮的，不過你們吃慣了精貴的貨色，一時吃了這個新鮮罷了。”景宸不以為然，卻是了然胤g的反應。算來，這茶也是特意為了康熙和胤g兩人的。一人是為了腸胃，一人是因為口味罷了。主要人物喜愛，景宸更是高興。
胤g點了點頭，道“那兒臣回頭，自己也尋些種起來，現摘現煮的試試。”
胤g對這個來了精神，盤算起了自己王府裏後院的小地方。康熙聽此，搖了搖頭，有些恨其不爭的道“好好的，你盡管吃了就是。什麽事情都不做，也不曉得盡點孝道，就知道偷懶種你的一畝三分田，怎麽還想著種茶了！”
康熙的雙眸瞪圓了，胤g雙眸移了過去，絲毫不害怕康熙這副作態。反而是搖了搖頭，很是認真的道“汗阿瑪英明，又有諸位大臣，何來兒臣的事？額涅的茶，都是為了汗阿瑪準備的，兒臣無功不可分奪。百姓乃國之根本，百姓存活之重，就在於腹中飽。上回兒臣種了玉米，發現這東西長得快，卻是不如何豐收。可若是尋個好的品種，尋個和其他生殖隔開的空間裏……”
眼見著胤g一歪，又要長篇大論了。康熙是皇帝的，怎麽可能聽那些有的沒的。這種農活的東西，是絕對不可能有興趣的。頓時，可曉得康熙臉色不佳了。簡直是黑成了一塊兒，狠狠地瞪向了一臉無謂。或者說，早已經習慣了的胤g道“行了，那些不打緊的東西，都給朕滾開，朕不想聽這個。”
好不容易休息偷個懶，誰願意聽這些。隻是胤g卻是較真了，可不管你是誰，扭著眉頭，看著康熙。神情滿是你不應該如此的不滿，更是頓了頓，堅持的道“這如何是不打緊的？這可是國之根本，百姓若是吃不好，便有失汗阿瑪的聖心。兒臣隻想……”
“撲哧。”景宸覺得好笑，再也忍不住了。眼角滿是淚水，嘴邊更是僵著不舒服，好似笑得厲害，喉嚨有些澀澀的。可是看著一邊的胤i和胤t早在一邊，不打眼的偷笑歡樂的樣子，再看康熙一臉的鐵青，就曉得是幾個小子壞心眼的緣故。偏偏胤g知道緣故，還很是盡職的嘮叨起來，生生的要康熙對他厭煩。
怪不得每回康熙留著胤g時間長了，康熙麵色就不對。隻要提起來，就說的胤g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可見是氣急了。
不過，康熙也不見得是真的煩了。若不然，也不會這麽聽話的聽著胤g的長篇大論。不過，景宸可不願意受這份罪，連忙道“好了，好不容易正經的坐下清淨一些，何苦你又來做那個嘴碎的，快停下來吃茶潤嗓子吧。”
胤g聽此，輕輕的咳了一下。不自在的低頭吃了口茶，默默的潤著嗓子。如此，一下子的安靜了下來，康熙這也平穩了眉頭。隻是，這才剛順了心，胤g就問道“這茶不錯，也不曉得是怎麽種的？”
得了，兜兜轉轉的，又說了原地了。景宸莞爾，感覺到了康熙瞬間的無奈和身子緊繃，想來是真的有些怕了。不由得好笑道“這都是普通的貨色，出了宮門你隻管隨便買點嫩的苗，隻管粗著來。這東西精細了，它卻是沒有福氣的。到時候長出來了，你想要吃，摘了上頭的嫩處，一兩片就可煮一壺了。”
胤g聽得很是仔細，點了點頭，神色有些所思。景宸想了想道“景仁宮後院空著，你若是有意思，到時候去那裏看看就是了。躑躅和木樨兩個守著的，有什麽她們兩個都清楚得很。”
“是，兒臣有了空就會去的。”胤g應下。
這邊打發過了，笑也笑過了。一時間，也沒有什麽話說了。康熙自然也不說話，景宸琢磨著，也是悶聲不出的。如此，三人靜下來了。一邊的胤i和胤t相互對視，有些無奈。胤g這小子好，就是太過木訥，嘴舌不靈巧。偏偏還是一副冷清嚇唬人的樣子，像足了皇後年輕時候的姿態。
胤i輕輕咳了一下，胤g還沒反應過來，康熙就扭頭過去，眼神很不客氣的道“膽子給狗吃了！要說什麽，還要這般遮遮掩掩的，不成體統。就曉得抓著年紀小又本分的弟弟，合著真當朕是老了，就當是蠢笨了！”
“汗阿瑪息怒，兒臣萬萬沒有這個意思。”兩人趕忙起身跪下，胤i開口道“隻是兒臣愚鈍，讓汗阿瑪惱了許多。心中十分愧疚後悔，又不曉得如何補救。隻能尋了四弟來，待您心情好些了，奴才再來各自請罪。”
前朝的事實紛亂，昔日的大阿哥都被拘禁了，還有當初得意的三阿哥也跟著落敗。如今還得臉的就隻有胤i，胤g和胤t了。其他的，要麽年歲小還不夠資格參合進來。要麽就是被皇上擺明了不歡喜，沒了臉的。
早些年，康熙打算過要立胤i為太子。隻是，也因為這個，反而鬧出來不少的事情。便是景宸那裏，都有許多的人去打探消息。結果，胤i終究沒有成事。反而被褫奪了爵位，差點就拘禁，失去一切。還是大阿哥和三阿哥合手的事情，還有後來的行為對應著，真實情況敗露出來後，反而少了兩個阿哥鬧事了。
可是上了年紀的康熙，反而因了這些，身子越發的反複無常了。景宸心疼，卻也無可奈何。如今聽著胤i說的，隻見康熙閉著眼，沒有表情的冷淡。但是多年的夫妻，景宸一眼就看穿了康熙打心裏的疼。想要說話，卻因為這個度，始終保持了沉默。但在下麵，景宸伸出了手，搭在了康熙的手上。
康熙眼睫毛微微眨飛，過後一會兒，才歎了一口氣，道“起來吧，自己清楚就好了。反正我是老了，左右就是這幾年的日子，你們怎麽鬧，朕不管！隻有一個要求，不要讓朕發現一些豬狗不如，兄弟不認的事兒，便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
曆代因為搶奪皇位，多少的兄弟殘殺，何等的悲戚！老了，不管年輕怎麽殺伐。可如今這個時候了，康熙心頭軟了，也就有了幾分慈悲心懷。叫人見之感歎，聞之心疼。景宸緊緊地握著康熙的手，默默地傳達著自己的心意。康熙眨開眼眸，對著景宸笑了笑。老年斑點褶皺，很是難看。可是景宸一點都不嫌棄，卻隱隱的覺得，這個樣子的康熙，是最為簡單，最為讓她喜愛的。
至少，他不會跟著就沾花惹草的。
習慣了別人寵愛的人，是受不了別人的丟棄冷落的。景宸很清楚自己一點一點，是怎麽被這個人寵愛的沒個邊，漸漸地習慣了，然後淪陷，到了如今有了真心的情分。因此，景宸會跟著康熙的情緒，忽高忽低的，卻覺得這個感覺，很是特別。有些刺激，卻很喜歡。直到如今，也是如此。
胤i和胤t站了起身，胤t道“兒臣不孝，隻求汗阿瑪身子康健。”
“兒臣行事定然三思，再不莽撞。和兄弟，更是恭兄友弟，孝順二老。”胤i跟著，也說著好話道。
康熙看著眼前暖暖的眼眸，好心情的沒有再由著話挑骨頭，反而是沉聲的恩了一下。跟著，就沒有其他的了。曉得是耐不住性子的，留著為難人，兩個人始終不自在。康熙就放了三人去，等人一走，便是哼哼幾聲，很不歡喜似的道“裝模作樣的小子，指不定後頭怎麽鬧騰。越發越讓人心涼的東西，瞧著吧，爺定然是被他們給氣死的！”
“呸。”景宸聽著，猛然啐了一口，瞪著康熙，神色不善。也沒了好氣，道“我這些年為了你，團團轉的，就為了要你身子好起來。偏你就是較真，明知道這個理，還要跟著他們鬧騰。如今我是清楚了，感情你就是等著什麽時候給他們氣死的！既然如此，我還做這些傻事做什麽？還不如坐著等著，就看你什麽時候被他們氣死算了！”
景宸轉過身，收回了自己的手。語氣說的很快，很急，洶湧的幾聲，表達出了景宸第一時間的反應。說話間，更是氣得臉通紅的。眼圈都是隱隱的濕紅，讓人看著心裏難受。本來康熙聽著景宸左一個氣死右一個氣死，心裏頭有些不爽。可是見著景宸這般，也愧疚了。景宸每日作息很好，所以白皙的皮膚還是看得出很好的臉色。隻是，這些日子，康熙都能看到那保養的皮膚，一點點的黯淡了下來。
一個女人，卻重要的就是皮囊，要是這個沒有了，便是一種不幸。何況，景宸長得好，一張臉保持了幾十年的風韻，怎可如此一朝毀之？
康熙有些後悔，解釋道“我是個爛脾氣的，一時氣惱了，就愛說些胡話想著心裏好受點罷了。你就放心吧，我可是九五之尊，又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去了？何況，還有你在，如何也不能辜負了萬歲之名啊！”
景宸不是真的惱，隻是一時氣了。說過了這些氣話，又覺得自己幼稚，太過大的反應，更是臊的不行。聽著康熙急忙解釋，又忍不住笑了，道“你就想吧。要真的由著你做個萬歲皇帝，豈不是亂了人間了！”
“可不是這麽說的，怎麽說勞累了這些年，老天爺有眼，也會讓我長命百歲的，不是？”康熙見景宸這般，心裏放下了，跟著調侃道。
景宸抿唇，適才拾起的笑意，跟著就漸漸淺淡了。長命百歲，時間就是少有的。何況是皇上的，能不是短命的，就是不錯的了。何況，這位爺的命數。景宸眉尖一蹙，竟是說不出的愁苦來。卻不過一瞬，又謹慎的收了起來，狀似思慮後，點頭道“倒也不錯，你要是長命百歲了，我便在你前頭去。”
“這是為何？”康熙看景宸一臉的坦然說著自己死期，不免有些心理抵觸。但看景宸的神色認真，又不由得忍住，隻是問著話道。
景宸雙眸直視著康熙，好似能看進人的心一樣的專注和認真。康熙感覺自己的心房，一點一點的打開，沒有絲毫的心去防備。任由著景宸這麽看著自己，掃視著早就是屬於她的地方。隻聽著遠遠地，一點一點的靠近，聲音一貫的柔色，道“因為琳兒被玄燁寵慣了，寵得脾氣太大，寵得越發嬌氣。寵得不喜歡安靜，寵得學不會哭，所以琳兒要先走一步。幫熬壞了眼的玄燁看清楚路處，隻等著到時候和玄燁攜手走過奈何橋，再一碗孟婆湯，可好？”
他也怕孤單。可是，聽著景宸說的，康熙感覺心軟的不像樣。愣愣的，好半天，才道“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嗬。景宸聽此，燦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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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越發的病了，京城中的瑣碎，早就不是康熙這個老皇帝辦事了。康熙六十一年的時候，身子漸漸有些恢複，康熙就罷手了這一生的權貴，甩手給了雍親王胤g繼承皇位。
因為這個，景宸陪著康熙去了暢春園頤養天年。對於這個情況，景宸很是滿意。幾下子就把東西收拾走了，上了轎攆絲毫不留戀的攙扶著康熙走去。胤g跟著過來，欲言又止的，景宸曉得胤g是不舍。她這個沒有太多爭分的額涅，到底有幾分情分。隻是，相對而來，重要的俄爾敦遠在天邊，如今近在眼前的就屬康熙最為重要了。
還不等胤g說什麽，景宸便含著笑道“四兒是大了，如今也是有兒有孫的長者，轉個眼又是大清的皇帝，擔子極重。隻是，你阿瑪身子不好，我自然也是不放心的。你若是有個時間，隻管過來，額涅定然是想念的。你做起事兒來，是不管不顧，與你阿瑪一個樣子，就曉得讓人不放心。若是真的孝順，你就好好地，等著我回來，嗯。”
景宸說的至情至理又很是得體，胤g自然不好和自己病重年老的阿瑪搶人。無奈，隻能眼神送走了景宸，雖然有心。可是康熙老年仁慈之下留下來的許多問題，倒是把較真的胤g忙碌壞了。相反的，景宸和康熙兩人樣樣都是講究的養生，漸漸地，康熙臉色好了，更是走動得快。若不是不想回宮，隻怕胤g早就來接人走了。
如此時光匆匆之後一日，景宸聽聞不肯出嫁，最後跟著一位世外的修行中人，周轉回來之後就在廟u住下的林黛玉竟然一夕去了。仔細問了，才曉得這些年身子好了。隻是，胤g的鐵腕手段，直接把腐爛的所謂四大世家削掉，紛紛抄家。林黛玉聽聞了，也不曉得為的什麽，竟然是日日哭得不行。最後不過幾日，竟然是帶病的，哭死了。
這件事，肯定不能怨胤g的。隻是景宸默默的感歎一句命中注定，有些神傷的回去抄經念佛去。康熙見此，隻管她去了。興許是人之生死，佛門之下有所頓悟。景宸脫去了凡胎，現出了真身。下身長長的尾巴搖曳著，景宸許久沒有這般了，不由得有些歡喜。自己得意了一會兒，算著自己該要回去的時候，靜下心來念著佛經，卻是突然間聞聽到了屋門打開的聲音。
景宸一下子慌了，張開眼，就聽著康熙的聲音傳來“琳兒，快來看看。爺今日釣了好幾條的魚，魚……”
康熙一進來，走得快。景宸都不知道為何，竟然就這麽粗心大意的，讓人走進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康熙就在麵前，一手小桶，卻是一瞬間就掉落在地上。魚兒拚命地擺著尾巴，隻是這個已經沒有人注意了。
康熙一眼就看見了不人不妖的東西在屋中間，而下一刻就看見了床榻上躺著自己疼愛的妻子，臉色蒼白好似沒有生氣似的。作為一個最正常的人，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妖孽，竟然害死了他的琳兒！康熙眸中閃過一絲讓人不能忽視，甚至膽顫的眸光，大喊“來人啊！這……噗。”
景宸嚇了，恨恨的看了康熙一眼。尾巴輕輕一甩，就把康熙卷飛到了一邊，撞到了木角處，更是摔了瓶器，霹靂嘩啦的聲音，很是大聲。一瞬間，景宸心疼康熙，卻也分明清楚，自己輕輕的一個動作，卻實在是要了康熙的命！不知為何，卻有些釋然的，又想著一切由頭是因為林黛玉，她才這般頓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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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凡胎，是回不去了。也沒有必要回去了，景宸看著臉色白的不似樣子的凡胎，才恍然大悟過來。一瞬間想明白了，景宸拿出了多年作為父神之女的作風來，卷起沒有了氣息的康熙，也不想去看的抹去這地方毀壞的東西，一切照舊。
把兩人自然地擺在了床上，除了臉色不對之外，什麽都是好的。景宸歎息，轉頭就看見了飄飄渺渺，不是很清晰，身後一隻金龍飛騰著的男子。一身的威武，卻比生前要順眼多了。隻是，如今剛剛歸位，還沒有恢複記憶。隻是看著景宸半人半妖的姿態，晃了晃腦袋，剛想打罵，身後的黑白無常勾著鐵鏈往前一勾，自身上勾出了一身灰黑的身影，在那裏張牙舞爪的嘶喊道“放開朕，你們是何人！一堆妖物……”
“安靜些。”一腳揣著那東西的腳窩，黑白無常猙獰的臉轉而對著景宸和漸漸金色耀眼的男子道“見過宸妃娘娘，四太子。”
男子一臉的迷茫，景宸卻是看著有些怔愣的身影，有些歎息，有些無奈。看了男子一眼，最後轉過身去，穿過牆，飛去了天邊一道身影處。所謂的四太子轉過眼來，看著身影。身影一愣，道“你是何人？那個宸妃是何人？”
“吾乃玄黃祖龍之孫四太子，宸妃乃是伏羲之女。”男子一字一頓，眼眸一轉，有些懵懂恍惚。
“真是個糊塗蟲！和宸妃娘娘共生數載，竟也不曉得真身，所謂清明人，不過如此！”
“不過一介凡人罷了，你當如何？”
黑白無常一言而語的，身影漸漸地魂魄發散，一點一點的跟著去了男子四太子身處。最後，一點點的，隨著一絲幾乎沒有聲音的“為何？”消失了。
自己的事兒做完了，黑白無常收回了鐵鏈，對著四太子恭敬的行禮走了。四太子一會兒懵懂，一會兒清醒，過了許久，這才有了真的記憶。猛地抬頭，看向了景宸消失的一方，呢喃的道“奈何橋上等三年，琳兒，宸妃？”
四太子眨眼不見，下一刻門被打開，陣陣哀嚎哭啼傳來。
雍正元年二月，太上皇與皇太後薨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