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小主們也都差不多定下了。”


    “又三年了,在宮裏都好些年了。安布拉,你說,我可是老了?”景宸素雅的淺青色常服,如水一般翻起漣漪的眼眸看著雅蒜。


    從心而論,景仁宮即便是三等宮女,那模樣也是各有千秋,姿色不俗。雅蒜在宮中許久,一眼看去,周身的氣勢和高貴,也不比一般的嬪妃差。


    加之雅蒜鳳眸輕挑,很是風情,不過往日垂頭規規矩矩的,不怎麽讓人注意罷了。如今微抬頭,仔細瞧著景宸,將新鮮的海棠放在青絲上“主子這副俏模樣,可把秀女們羞死了,如何會老了?”


    景宸卻不語,手摸了一下海棠,隻盯著雅蒜。


    雅蒜很是不安,臉上紅紅的。但見景宸隻盯她的臉,半分不挪眼,入了迷似的。


    “雅蒜,你多大了?”


    “奴才已二十有六了。”


    “可是老姑娘了,卻不知竟耽誤了你,按理你也該出宮了。你沒提,內務府也沒人與我提起,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你倒是穩得住,絲毫不提。”景宸看著雅蒜言道。


    雅蒜神情有些為難,景宸轉而一笑“我也不強求,不過女人處事,生活本就比男子艱難,凡事也要為自個打算,更要留個後路才是。以後有什麽,記得還有我這個主子便是。可明白?”


    “是,奴才明白。”雅蒜指尖微顫,微蜷著做淡定的模樣,恭謹的應道。


    景宸看在眼裏,莞爾一笑“你二人也是,都是大姑娘了,隨我大的,這時候可別給我臉皮薄。”


    “主子隻管放心,奴才就想呆在您身邊,這就是天大的福氣。”安布拉奉承的道。


    “對,跟著主子便是極好地了。若主子要趕奴才走,奴才是千萬個不肯地。”佛拉娜嘴跟抹了蜜似的,說的話也是越發的偎貼景宸的心。


    景宸麵容清麗,眸間傾城的白了佛拉娜一眼“你這張嘴啊,可是越見靈巧利索了,倒是堵得我都沒話說了。”


    “奴才這嘴,還是主子縱的,自不能辱了主子的一片苦心。”佛拉娜嬌俏的回應,雅蒜在旁一愣,轉而瞪了一眼,才收斂了起來,不再玩笑。


    景宸從十四年便是沉寂至今,宮中嬪妃卻不多位高的。再加之皇後病痛在身,皇上也不多去後宮,因此到了十六年的選秀,景宸這麽一個極少的高位嬪妃,不得不出麵過一下場子。


    隻是,如今有權的是宣貴嬪,榮昭儀和惠芳媛。不過榮昭儀作為寵妃,十阿哥才出時不久,八阿哥就夭折了,至今是拽著十阿哥當眼珠子來疼。皇上也不敢賜名,寵妃到底要硬氣一點,加上皇上也是心疼榮昭儀的喪子之痛,宣貴嬪的權利不過是表麵的,榮昭儀是一邊拽著恩寵,一邊拽著宮權,把景陽宮保持的穩穩地。也就後來烏雅氏出現後,榮昭儀的恩寵才薄了。


    “主子,小主們過來與主子請安。”雅蒜在外進來,撲麵一股燥熱。


    “她們倒是會做麵子,竟也沒少了我。”景宸倚在美人榻上,伸出手來,安布拉在旁扶著起身“得了,讓她們進來吧,外麵暑氣滔天,好不容易來景仁宮一趟,可不得吃罪了去。”


    “是。”


    隻見領頭的是鵝黃色滿服的清秀女子,後麵跟著的各有姿色的進來請安“婢妾見過嫻貴嬪娘娘,娘娘金安。”


    聲音有清脆,有靈動,有嬌媚,種種一同,聽得景宸一陣恍惚。太久沒有見一堆的嬪妃,何況是這般如花美貌,嬌嫩美麗的小主,豈不動人心弦?


    景宸不竟羨慕起皇上了,這一個美人,那一個美人,再加之能在禦前,各主子前走動的年輕貌美的宮女,可是豔福不淺能說透的。


    “起來吧。看座。”景宸雖是溫婉許多,但在外人麵前卻依舊是一個冷冰冰的嬪妃,性子上,與宮中嬪妃不多往來。


    “謝娘娘。”說著,由芍藥等放好的椅子上座下。


    臀部還未真真黏上椅子,領頭的清秀女子起身蹲安“婢妾鈕鈷祿氏給娘娘請安。”


    而後的女子,氣質若蘭,帶著洗盡鉛華的清雅跟著道“婢妾戴佳氏給娘娘請安。”


    一個個的女子很是恭謹規矩,倒叫景宸不好放肆打量了。


    不過,鈕鈷祿氏?鈕鈷祿答應看來是沒有翻牌的機會了,


    鈕鈷祿答應已是自毀前程,遏必隆又不得聖心,族人自不願再費心扶持失了恩寵的嬪妃,並為此冒險。如今直接的把這親妹妹送了進來,也可見其中的良苦用心了……


    而這鈕軲祿氏不若鈕鈷祿答應的嬌豔嫵媚,身姿妖嬈,生著一副寵妃模樣,反是清清秀秀之間的靈動,眉宇間透著嬌憨乖巧,可不像是親姐妹。


    聽聞,很是難得討得太皇太後幾分喜愛,可見不是蠢的,卻是領頭恭恭敬敬給她請安,若是一般嬪妃,怕早就怒氣衝天了。


    鈕軲祿氏帶著景宸喜歡的靈動,不過有鈕軲祿答應,小產之故,景宸讓人起身後,倒是反問起了後邊的戴佳氏“這位美人倒是脫俗得很,與定貴人也有幾分安靜,待日後走動,隻怕又是一對好姐妹。”


    景宸任由心之所想,言之所出,倒把戴佳氏唬了一跳。但麵上卻是不顯,帶著幾分恰好的微笑道“娘娘妙讚了,婢妾心裏反是不安的緊,定貴人優雅清麗,豈是婢妾能比之的。”


    景宸滿意的點了點頭“可見你二人是見過麵的,你也不用謙虛了,本宮可不耐這一套。不過定貴人隻是貴人,都是宮中嬪妃,你二人還不定誰是姐姐誰是妹妹呢,這會謙虛不定低了身份,也不必這份惶恐小心。”


    戴佳氏身子一沉,心裏揣著還不語便聽景宸冷冰冰,硬邦邦的轉問鈕軲祿氏“鈕軲祿氏,你說呢?”


    鈕軲祿氏早就打算接受景仁宮的刁難,卻不想景宸確是不發話,倒和戴佳氏說起話來了。如今又聲色低沉的問她,倒是不急“娘娘說的是,婢妾愚鈍,但日後婢妾必會來此叨擾。”


    景宸嘴角微勾“那到不用,你們也進宮有些時日了。應知道景仁宮是冷冷清清,貫是不接客的,今兒說了,再者景仁宮沒那樣的規矩,若無他事也不必日後再走。要不接待了你們,且丟了麵子,倒是不美了。”


    “是。”


    “你姐姐進宮許久,你二人怕是許久沒有見麵了。親姐妹自當情深,不如你就遷入儲秀宮,也好照顧。”景宸心裏鬱鬱不樂的,看到鈕軲祿氏,終究無法釋懷。


    “謝娘娘。”鈕軲祿氏恍若不明其中,笑著應了,卻再不開口。


    景宸看著,毫不掩飾的勾起唇角,帶著的冷意連稍有些暖意的五官也瞬間冷了下來。猶如高高在上的女神一般,瞧著鈕軲祿氏的眼眸,滿是冷意,卻又極快的忽視過去。


    “本宮乏了,都退下吧。”聲音宛若冰天雪地裏冰渣子,鈕軲祿氏冷汗順著額角流下。


    “婢妾告退。”嬌嬌弱姿的小主子們,就像後頭有鬼一樣退下了。還有不少的走的不穩,若來一陣風,怕是就得刮著倒下暈了。


    “去把準備好的東西,都送到她們殿裏去,鈕軲祿氏就不用了。”景宸見人都走了,方懶懶的倚著,全無方才刀削一般的厲害模樣說道。


    “是。”雅蒜垂低了眼眸,心知主子是幾年不能發泄,鈕軲祿氏迫不及待送進來的小主,隻怕是讓主子不舒爽了,這樣的不給麵子,皇上應不會說什麽。


    小主進宮,第一日侍寢的不是新人,不是舊寵榮昭儀,慧芳媛,宜貴人或新歡烏雅氏等,倒是被人議論心眼小,嚇唬了新人,落了鈕軲祿氏麵子的嫻貴嬪。


    “可高興了?”康熙咂了一口茶,看著景宸一臉的冰霜,取笑道。


    “這一年多了,若非俄爾敦在,嬪妾可有真正高興過的。”景宸心裏很是憋悶,總想把鈕軲祿氏拿出來好一番折騰。鈕鈷祿答應有阿瑪照顧,就是冷宮,就是被貶,卻依然是逍遙的主子娘娘。除了不能再出,日子過得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也不用她那般這一個請安,那一個蹲安的。


    “是朕不好,是朕大意了。但老太醫也說了,安心靜養,咱們還能有一個孩子的。”康熙愧疚的是為了前朝,複了鈕軲祿氏妃位,卻引之發狂,被人做了手腳,赫舍裏氏那會垂死,腦子也轉不過來,或者說是將錯就錯的。就讓景宸就這麽倒了黴,小產了。


    如今他又把又一個鈕軲祿氏入宮為妃,鈕鈷祿答應在禁足,不能做大手腳,因此景宸心裏悶悶的,今日不待見鈕軲祿氏,連見麵的禮都敷衍,麵子都不給直接沒有,若說出氣,隻怕這鈕軲祿氏要遭罪呢…不過近日皇瑪麽對鈕軲祿氏,竟有幾分歡喜……


    康熙越想心裏越發的發難,看著景宸別扭的冰著臉轉過去的身子,心裏一歎,他終究無能了。


    “皇上今日也累了,還是早些歇息吧,嬪妾去看一下俄爾敦。”景宸臉上牽強的一笑,推開康熙的手起身,語氣微軟的道。


    康熙點了點頭,看著景宸離去的背影,清冷的竟有著妖嬈之姿,想到已許久不曾親熱過,便是內心一陣燥熱,想著便是誘人得很。


    景宸瞧著俄爾敦睡得極香,小嘴輕咂,小臉通紅的。伸出的手,終究沒有摸上去。隻是攏了攏被子,再三問了唐嬤嬤的話,確定無礙。又見雅蒜身旁立著小全子,神情糾結,收起了微笑,歎了一氣,便轉身回去。


    寢殿燈火足亮,景宸腳下微頓,卻不明顯的進了去。


    隻見康熙一身的睡袍,很是閑情的翻著榻上的書籍。景宸微微的再一番洗漱後,著上中衣。


    康熙看著景宸一身規矩的模樣,微笑的伸手出來,景宸看著便搭了上去,二人一同走向床去。


    一夜春風,康熙走前,撫上景宸的肚子。起身吩咐了不要打擾,便走了。


    上麵沒有高位嬪妃,景宸便是安安穩穩的睡著。


    而後兩日,小主子們的新日子,卻是一個都沒有撈到,皇上也一直翻著景宸的牌子,不論是日裏還是夜裏。


    本就存了心的小主,看著這情況具都變臉了。想要去景仁宮請安,卻不想景宸大大咧咧的睡著,全不見客。


    就是剛進宮,無論是誰,都會提到嫻貴嬪一聲,具都誇讚一聲。隻她們瞧見,卻都是心驚膽戰的,隻怪當日景宸的氣勢太強了。旁人隻看到景宸安安靜靜,不多言語的模樣,卻不知景宸也是極有脾氣的。


    如今皇上明顯是為嫻貴嬪撐腰,加上背後有年幼的端靜公主,皇太後在,就這樣,單憑這些就可以把她們壓死,何況還有皇上?


    便是鈕軲祿氏也隻能把苦往裏吞,隻是後麵皇上果真要把她與鈕鈷祿答應放在一宮,她便是存了心,不信後宮就由嫻貴嬪為所欲為了。


    畢竟後宮,小產早夭可不止她一個,憑什麽她可以如此囂張?


    “別人都忙著看住的地,你卻不去可是住的地不妥帖?”太皇太後手撚佛珠,淡淡的道。


    “太皇太後對婢妾好,婢妾自當感激。再說儲秀宮自然極好,隻是…那裏不向陽,婢妾自小體寒,是受不得涼的。再說儲秀宮裏姐姐不得走,婢妾獨來獨往的,很是無趣呢。”


    “後宮的事,都是榮昭儀等人瞧著,你與哀家說了,可哀家也不能多事,失了她們的麵子才是。”


    “太皇太後說得極是,婢妾原也不該如此,隻是嫻貴嬪在前提了話,榮昭儀便是不肯多話,都依著嫻貴嬪。婢妾登門造訪,嫻貴嬪也是閉門不見。如此,婢妾無奈才來此麻煩太皇太後。”鈕軲祿氏一臉的無奈,很是委屈。


    太皇太後手上轉著的佛鏈一頓,看著鈕軲祿氏的模樣,心裏微微嘲諷。她知道如今後宮的情形,可又如何?


    鈕軲祿氏一族囂張了許久,如今在她麵前做柔弱的女人也是這般。兆佳氏也不過討一口氣,她就忍不住了,可見也不如此。


    “嫻貴嬪也是有宮權,對你的安排,她自然有權利,你若心裏不舒坦,與嫻貴嬪直說就是,她麵上冷冷的,性子卻是極好的。”太皇太後眉頭輕蹙,言語不耐。


    鈕軲祿氏看著心裏一跳“太皇太後說得極是,是婢妾愚鈍了。”


    看著鈕軲祿氏轉身出去的姿態,良久後太皇太後轉身對蘇麻道“最近皇上翻的誰的牌子?”


    “都是嫻主子的,倒有一日是榮昭儀的。”蘇麻了然的回道。


    太皇太後聞之一笑“還未侍寢,便如此不安分。”


    蘇麻聽著卻不再言語,鈕軲祿氏也確實忒沉不住氣了。嫻主子若要發難,隻怕這還未開始呢,今日之事一旦知道,可曉得嫻主子是越發的不喜鈕軲祿氏。


    “這老了老了,竟還被人拿來使筏子,真真是不知心的,就是不體貼。兆佳氏可見是懶的,你去賞些物什,瞧著便是。”


    “是,奴才這就去辦。”蘇麻人老了,腿腳卻是麻利,去庫房挑了物什送到景仁宮去。


    等到次日,康熙著好衣物便把夜裏禦前寫好的聖旨宣告六宮。


    嬪妃兆佳氏嫻貴嬪晉封為宸妃,加雙封‘元懿’,博爾濟吉特氏宣貴嬪為妃。馬佳氏榮昭儀,納喇氏慧芳媛,赫舍裏氏僖貴人,郭洛羅氏宜貴人,董氏端貴人晉為嬪。頗得聖寵的烏雅氏為貴人,而禁足的鈕軲祿氏則是鈕鈷祿貴人,佟氏為德嬪,二人均解禁。


    而新主子中鈕軲祿氏封為純妃,戴佳氏封為成嬪。除此之外高的也不過是貴人,宮中局勢一下子擺明了。


    純妃入住儲秀宮正殿,對鈕鈷祿貴人而言,純妃是奪她位分,奪她寢殿,奪她榮華富貴的仇人。二人本就是同父異母,但鈕鈷祿貴人幾是當成唯一的女兒嬌養著,純妃自幼備受忽視,待遇的不同。


    因此,也別指望純妃要提拔所謂的姐姐一下了,何況之前就因這些受宸妃冷落,敵視,二人一宮,她也注定了備受牽連……


    但宸妃的敵視,太皇太後的無視,皇上的偏袒,還有那個對宸妃很是疼愛的皇太後,再加上進宮前阿瑪的叮囑,純妃又不得不打起心思,為鈕鈷祿貴人籌劃。


    “鈕鈷祿貴人如何了?”


    “貴人對純妃很是不忿,隻不在外人前,貴人的禮儀卻很是不遵。”雅蒜眼眉舒開,回道。


    “純妃對待貴人,性子上倒有幾分忍耐。”景宸對此很是讚同,雖然因為鈕鈷祿貴人,對她無好臉色,但純妃沒有鈕鈷祿貴人的急躁,過度高傲,也算是比之順眼許多。


    “也是純妃心善,貴人那樣的性子,能忍得下。還挪了正殿以外最好的側殿居住,過的日子,可真真是貴人模樣。”佛拉娜在旁聽著,嘴上諷刺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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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宸瞥了一眼,嘴角勾起。可不是的,一個心善大度,一個心胸狹窄。憑此,任何人都不會喜歡後者,哪怕是親身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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