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悠然臥於係在古茶樹上的美人榻中,襲一身淡雅繪了山茶花的白色漢裙,不過是十幾年歲,映襯得十分出塵。清風吹來美人榻輕晃,青絲輕舞,細長的睫毛順著眼眸,微翹誘人。正值夏日,太陽從上方,透過樹葉的縫隙射下,粉紅櫻唇閃爍著晶瑩的光澤,頸項纖秀,□□的皮膚在日光之下,若隱若現的陽光更是顯得冰肌玉骨,一股涼意,薄裙覆在身上,透著曲線朦朧的誘惑玉體。


    頭上隻一柄梨花雕縷空佛簪,係有一顆極難得的佛珠,乃是頭上那棵菩提古茶樹所得,通樹隻得一顆,顯得一股高貴不可褻瀆隱有和平神意,清風吹來,女子氣質脫俗,竟有幾分得道的高貴之態,卻又透著幾分女兒嬌愛,連著空氣中儼然皆是誘惑羞人。


    安布拉拿了帕子放在茶把子上,試了試不透熱才又拿起茶壺,倒了些煮了的晨起雨露後的清水進茶盅裏。


    佛拉娜走前給女子披好薄毯子,安布拉方抬頭看主子,卻見得這般光景,一時竟有些愣神發癡的盯著。


    ‘啪’


    佛拉娜收回手,看著安布拉回神來,放下手裏的東西,摸著被打的肩膀抿了抿唇,卻是心裏偷樂的向著女子那邊正色的嚕了嚕嘴。


    “美人吃茶,美人吃茶。”一聲畜生高聲叫起,二人回頭見主子睜開了那雙美眸,急忙斟好一盞茶,遞了上去。


    佛拉娜低著頭端著茶盞,卻是隱隱的瞟了一邊正得意昂頭的畜生,不屑地瞥了眼,嘟了嘟嘴使得嬌憨的臉鼓著很是可愛。


    “臭丫頭,渾丫頭。”那八哥畜生抖了抖有些肥胖的豔色鳥身,高聲歌喉。


    “你,你個紅毛畜生,得意什麽?”佛拉娜挽了挽袖子,登時止不住性子的道。


    “二禪。”景宸看著一向小嬌女兒,天真浪漫的佛拉娜又是沒忍住,竟要和隻鳥兒一同較真了,便看著得意二禪喚道“竟要和你二姐姐鬧,真真是不知禮。”


    “主子!”佛拉娜見二禪又是通靈性的昂頭飛到景宸的塌把子上,主子又替這畜生做主,竟和著她比作姐弟,頓覺委屈的趴到景宸跟前,扒拉著衣袖。


    安布拉看著,心裏發笑卻並不發話。


    這畜生是主子進宮前,去蒙古的合噻督王爺處回來時,曾與主子親近的一隻海東青引著主子去它的鳥巢。那上邊有幾隻鳥蛋,皆不大明顯不是它的蛋。難得有靈的,主子隻說是萬物皆有令,因果早已清楚,便帶走了。隻可惜,幾隻不同的蛋,拿了回去,隔半年便沒了一個,在旁人眼裏這自然都是死物,早已死在了蛋中,沒有生機。


    直到選秀的前幾月,這隻唯一存活的蛋被主子係放在身上的香袋裏,那日正巧主子興致極好,靜心的誦經念佛,頗是入神之時,這隻蛋竟是破殼而出。


    隔了半月,她作為主子得力的貼身奴婢才得以見到這隻畜生。其形頗不凡同,她自也不敢多說。隻這畜生生性確實不愧於它的族類,野得厲害,亦是囂張得厲害。偏偏是得主子心意,給了個頗有意義和佛意的名兒,吃食上竟時時記得,這進了宮來,太太疼主子,隻想讓主子莫是宮中無趣,便請了太皇太後的旨意,又帶了進來。讓佛拉娜對此更是心生不喜,隻每每爭鋒相對,卻又是落了下風。


    可惜了佛拉娜太過純真,又是較真的厲害。輸了一回,總是不多時便回過神來再戰。


    “嘖,這都幾歲了?這小的還未曾撒嬌,這姐姐便是嬌憨的厲害,讓我看看,是哪家的美人如此可愛?竟為了隻畜生,和主子撒嬌來著?”景宸吃了幾口,笑著道。


    二禪似是聽得懂人話的瞪著佛拉娜,複又轉身屁股微翹的對著,又左右的空中飛轉著,又站在樹梢上,凝神閉目,卻隱隱的透出靈性的歡喜。


    竟有幾分和此樹相生一般,若不注意,真瞧不出有隻活的在上麵。


    佛拉娜對此未有注意,紅著臉隻拉著景宸衣袖,蹬了蹬腳“主子,你就隻會欺負我!那個渾的,仗著主子喜歡,竟罵你最最喜歡,最最貼心的佛拉娜呢~!”


    聲音有些顫抖,拉著隻覺得一涼,讓景宸不禁的摸了摸手臂,輕搖了搖頭的讓一旁的安布拉偷著一笑。


    佛拉娜像是大太陽一樣,正是歡騰的厲害被主子輕輕的下了一場大雨,全給淋沒了,不禁泄氣一歎,嘟起的臉頰也平滑下來了。


    “你啊,真是不知羞的。”


    “奴才見過主子,納喇貴人來訪。”景宸說話的當口,景仁宮裏的蘇拉進來施禮道。


    景宸挑了挑眉,恍惚的眯了眯眼道“最近浪尖上,不是極好地。來我這冷冷清清的,做什麽?”


    景宸這麽晃神的想著,後邊站著的嬤嬤唐氏倒是向前一步道“主子,到底貴人如今精貴,不比以往。主子這麽晃神的,過了時候讓她等著,若她以為什麽,抑或是有心使什麽計,這不是讓她了空子?如今多少人正盯著了,可沾上身可不好。有個萬一的,怕是太皇太後欣喜主子,可和子嗣相比,那自當不會就此不論。”


    當今皇帝已經是接近雙十的年歲了,可子嗣卻是少得厲害,更遑論這裏頭還有幾個是身子嬌弱,凡眼見了也是搖頭,怕是不長命了的。納喇貴人原來曾有過一個阿哥,如今雖沒了,可到底及時又有了,她又不是大家族裏的權貴之女,為了宮裏生存,即便沒了皇恩,可若是有了孩子那才是穩當的。主子性情太過自主,又淡,宮裏自是不少不歡喜親近的。若她發起狠來,上不了台麵的手段,往往是讓人不注意,卻是咬著命門,即便不傷命,可到底還是不成。


    唐嬤嬤想得周全,在景宸看來甚至有些杞人憂天。畢竟納喇貴人是景宸在宮裏唯一算得上有交往的宮妃,她性子太淡,又看著這些女子彎低了腰去討人歡喜,就為了一些沒根沒底的東西,實在劃不來,而她也覺得不屑。納喇貴人對她一直都有些隱隱的討好,放低了姿態,但到底心不是頂壞的,不過是想過得安穩些,便也沒那麽的排斥。


    她又不是什麽得寵了得之人,亦非嫡出係的小官之女,眼見不論高低,隻上麵有個太皇太後壓著,便沒那機會給她要更多的,不過是個子嗣,是兒是女,可養得活,還不知呢。哪裏需要去犯傻,反壞了自己的。


    但唐嬤嬤這性子,和這些年的關懷,景宸心裏確實受用。


    納喇氏,景宸了解。唐嬤嬤那種拿她當女兒,因是奴才,從一開始便陪在身邊,自然情分非同一般。她的性子,景宸更是了解。隻要有關於她的,唐嬤嬤是小心謹慎,有時實在是念叨的討人煩,但景宸卻從不胡亂任性的發火。


    畢竟,唐嬤嬤是真心好。又老了,到底在外她是奴才,隻在私下裏吐吐心意,景宸也是細心聽著。


    不等景宸發話,邊傳話的蘇拉道“主子倒不用擔憂,奴才見貴人身子精貴,便做主引了貴人到東側殿的暖閣裏座著,上的是主子前兒吩咐的棗茶。奴才私自做主,還請主子責罰。”


    景宸挑了挑眉,微抿了抿唇“你個膽子確實大,也該罰。你說你如何知道我那棗茶的?”


    “奴才聽芍藥姐姐在泡茶時提起過,說是主子身子那會子不舒服,總有些頭暈。奴才認了禦膳房的師傅做了幹爹,在吃食用藥上曾與奴才說過,便留了神。”


    看這個小蘇拉的模樣便知是在這景仁宮有些日子的,莫不然也不會說話間恭謹卻是不失大方得體,說了責罰卻毫無小家縮手的回話,應是知了她的脾性,有意的頓了許久,卻也不曾慌張害怕。


    對此心裏也滿意“你叫什麽,是這宮裏的?”


    “奴才小允子,是包衣正白旗舒穆祿氏的旁支。奴才在景仁宮裏已有兩年,是負責平日庭院的小公公。”小允子倒也沒什麽,直當的說了。


    景宸稍稍記著,便打發他去請納喇貴人過來,再讓人搬一張椅子來,上麵鋪放了軟墊。


    納喇氏見景宸坐在吊的美人榻上,美眸微眯,略是朦朧。周邊擱放著茶茗和佛經,還有鎮紙等。筆紙放好,並無什麽墨水味,想來已是抄經念佛一會,放了手剛歇了下,心中也暗自慶幸,估摸的時候差不多。


    “婢妾見過庶妃,庶妃吉祥。”納喇氏施禮,唐嬤嬤在旁急忙的扶穩。


    “快起吧,看你這會也是緊要時候了,私下裏哪來那麽多的規矩。屆時有個什麽閃失,我一個庶妃,可擔當不得。”景宸說著卻是眸裏冷淡的說著,唐嬤嬤和著納喇氏的奴婢攙扶著坐在椅子上,還體貼的又加了一層軟墊,安布拉亦是從芍藥那端來棗茶。


    納喇氏見得這般伺候,想到今兒來的緣故,再看這麽多的奴才,心裏也多是不慣。


    “貴人,吃些點心。”佛拉娜已從禦膳房處端來了點心,納喇氏一瞧,卻是雙緣酥,驢打滾,豌豆黃。另有一碗嘀嗒團,想到她這日子裏吃穿行用皆是小心,哪有心思去吃什麽東西?遑論是這入口即化,對女子極好地吃食。眼前這奶白的嘀嗒團,便勾起了她心裏的饞。


    “我自來是不大出宮,宮裏人也沒幾個走動的。隻聽得貴人懷有龍胎,乃是天大的喜事。偏我這兒是冷清慣得,也沒早些聽得風聲,更是沒見什麽大禮。隻今日給一些暖胃的吃食,貴人可不能見怪啊!”景宸見納喇氏這般模樣,隻當不見得低頭拿著茶蓋拂了拂茶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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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裏能,婢妾身份低微,能懷得龍胎是天大的恩寵。今日庶妃給的不是大禮,但卻是讓婢妾謹記的。”納喇氏用手端著小碗,感到恰好的溫意的溫度,說的自然不是體麵話。急忙用繡帕掩著眼角,隱隱的擦拭了濕潤,想到這宮裏即使有心防了一些,但到底是暗箭難防。那還有人顧忌了她的身子,而非孩子,便是皇上,太皇太後也並非如此。


    真真是沒想到平日冷淡的嫻庶妃竟有這樣的幾分體貼有心,想來這世事無常的,其中滋味的是冷暖自知。


    “我最是見不得眼珠子濕的,你倒好,如今還沒說什麽便是哭了。可不是為難我的?”景宸見著這水漫金山的架勢和感動,再想那場景即可在眼前上場,便是頭疼的讓人都退開了道。


    “我,這不過不小心,入了沙子,如今揉出來。看著有些紅,卻沒事了,倒讓庶妃慌神費心了。”納喇貴人紅著眼,見周邊的奴才退下了,才低頭把嘀嗒團吃了。


    景宸見這斯文人竟是一下子吃完了一碗,雖不多,可對比往日來可真是差多了。再細瞧這位在宮裏沉浮,特別是這一月吃盡了苦頭的姑娘,不看還好,這憔悴了不說,瞧那嘴角雖有嘀嗒團濕潤了一下,但看那痕便知是吃得很少,連水也小心,幹得很。還有那紅眼,什麽入了沙子?她還以為是哭的,但仔細一看便知道是睡得也不好,就這麽熬得紅絲交纏覆在那雙如水的眼睛。


    納喇氏長得並不出眾,即便是常人看了,也覺得能看的就是那雙如水頗為靈動嬌柔的眼眸,輕輕一笑,清秀的臉蛋也會帶上幾分柔媚。嘖嘖嘖,可想而知,唯一能看的都毀成這樣了,本來就沒什麽龍寵的丫頭啊,即便踩在了本族的納喇庶妃的頭上,可到底能依仗的是本族嫡支的人,這除了同姓身份地位隔得遠的兩家,哪裏會有什麽真的接觸?即便現在皇上有心,看在朝政上走動幾回,怕是看了這驚嚇小心的樣子,應該是瞧不上眼,膩味得沒心去了。


    那這回來,應該就是上麵給賞賜,招了嫉妒,卻無奈無人照應,來這雖是訴苦,怕多半是尋援手的。


    稍稍瞧了下,肚子真的不大,也不顯懷。隻是流轉了一絲與宮中子嗣沒有的玄黃血脈,景宸半是思索,半是分神的看著納喇氏吃下一塊豌豆黃。


    “你還沒過三月,胎兒怕是不穩。”納喇氏推著點心盤子,景宸搖了搖頭道。


    卻阻止了納喇氏再吃,畢竟一時吃好吃多了,她這一直嬌貴的胃連著肚子,定受不住。


    納喇氏自明白,便笑著看著景宸,麵上有些紅潤,不露心神卻是私下裏手不自覺的用指甲刮著指腹嫩肉“這幾日剛好熱起來了,皇後也免了這晨昏定省,又逢太皇太後身子不適,便偷了懶每隔幾日我便才親自送些佛經,看看太皇太後,念念佛經,也好安心。等這天穩了,你胎兒應是有了三月,亦該穩當了。到時你也去,如此等我念佛時,你聽聽,以後這小阿哥性子上也不會是個難拴的牛魔王。”


    “如此,便謝過庶妃。”納喇氏起身,正正經經的行了個禮。


    景宸並無推辭的受了,便稍稍拉著納喇氏的手座著。


    納喇氏瞬時眉梢微舒,人看著也精神的和著景宸同聊。但到底驚了一月,景宸見她神態卻是有些疲倦,便讓人收拾了側殿的暖閣,讓她好好的放心睡上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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