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汪洋很不正常。當王語彤麵對他的時候,他臉上帶著笑,可一旦她轉過頭去,他的臉色瞬間被憂慮占據。她曾不止一次在去衛生間的途中,故意站在教室後門觀察他,每次都能看到他盯著桌子上的小熊發呆。


    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王語彤的心頭。如今汪洋成績不錯,生活也無憂,據說阿姨檢查完身體,各項指標正常,老爹出的難題也已解決。以他現在的分數,考個 985 院校壓力不大,而且家裏人對他都很好,就連老爹對他的態度都有了明顯轉變。他究竟在擔憂什麽?難道是不再喜歡自己了?


    雖然她不想逼迫汪洋說出不願說的話,但此刻已忍耐不住。剛考完試本應開心,可他眼中的憂鬱卻如此濃重。


    “沒有。”汪洋笑了笑,輕輕搖頭。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女孩靜靜地看著汪洋,眼中淚光閃爍。她排除了所有可能,唯一想到的就是他不再喜歡自己。


    其實她也曾擔憂過兩人的身份差距,但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自己都不在乎,汪洋又怎會在意?可如今她開始疑惑,或許他就是在乎。


    陳曦已經放下話筒,按下了靜音鍵。


    “沒有!”聽到女孩的話,汪洋猶如遭受雷擊,眼中的笑意瞬間被驚慌取代,雙手甚至微微顫抖。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爺爺是不是又跟你說了什麽?你就是有事瞞著我!”女孩緊緊盯著汪洋的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汪洋抬起顫抖的雙手,想要為女孩拭去眼角的淚珠,卻被女孩一把擋開。


    “你說不說!”女孩聲音沙啞,飽含壓抑的痛苦。


    汪洋垂下眼眸,咬了咬牙,腦海中思緒飛轉。


    “我……”


    “還是我來解釋吧。”汪洋剛要開口,陳曦走了過來,拉住王語彤的手。


    “對於他喜不喜歡你這件事,你不該懷疑,知道嗎?當你問出這句話,他心裏該多痛苦,你明白嗎?”陳曦一邊說,一邊把王語彤拉到沙發上坐下。


    “還有不到兩個月高考,高考後你出國,他留下,所以呢~”陳曦攤開雙手,“你覺得他能開心嗎?”


    “可他可以跟我們一起走啊?”聽到陳曦的解釋,女孩逐漸止住了眼淚。


    雖然她想過這個問題,但總覺得汪洋畢業後會跟她一起出國。他成績好,英語也好,老爹也不反對,沒什麽不可以的。


    “你問他,他去嗎?”陳曦撇撇嘴。


    女孩看向汪洋,眼中滿是期待。


    汪洋默默搖頭,眼神中有痛苦,但更多的是堅決。


    “為什麽?你不是已經通過我爸的考驗了嗎?還有什麽顧慮?”王語彤站起身,不解地看著汪洋。直到此刻,她才發現,自己還是不了解眼前這個男生。


    “我爸媽年紀大了,我不想離他們太遠……”汪洋臉上滿是歉意與無奈,“而且我想走自己的路。”


    “就算為了我,也不行嗎?”女孩仍不死心。


    “對不起,彤彤……我……真的……”此刻,汪洋的心被狠狠揪住。


    眼淚毫無征兆地從女孩眼眶中奔湧而出。她一直逃避的這個問題,在今晚重重地砸在她心上,化為夢魘。


    “我討厭你!”沉默片刻,女孩絕望地喊了一聲,然後抬腳朝門口衝去。


    見狀,陳曦匆忙從沙發上站起,伸手去抓跑出去的王語彤。


    “你怎麽不攔著?笨死你!”經過汪洋身旁時,陳曦白了他一眼。


    “彤彤!你聽我說!”


    影音室的門頗為厚重,在王語彤拉開門的瞬間,陳曦總算拉住了她的手。


    “你先別激動,聽我說。”陳曦輕輕擦去王語彤眼角的淚水,柔聲說道。


    “他之前就說過,不跟我們一起出去,你是假裝忘了嗎?”陳曦語氣帶著一絲調侃,“自己犯錯還哭鼻子。”


    一邊說著,一邊再次把王語彤拉回沙發上坐下。


    “咱們當時不是說好了,他要憑借自己的能力出國,他想在你家人麵前贏得尊嚴,不是嗎?”陳曦一邊說,一邊朝汪洋使眼色。


    媽的,你老婆委屈成這樣,還得老娘哄,你就不知道過來給她擦擦眼淚!陳曦心中暗罵。


    在陳曦眼睛都快瞪出來時,汪洋終於明白該怎麽做,急忙從桌上抽了幾張紙巾,坐到王語彤身邊,輕輕為她擦淚。


    女孩的氣消了些,紅著眼睛,氣鼓鼓地看著他。


    “我會盡力拿到學校的公費留學名額,然後去找你。”汪洋一邊輕輕給女孩擦臉,一邊保證。


    “對吧,再說了,不是有手機嗎?想他了就打電話,假期我們要是不回來,就讓他去找我們。”陳曦繼續分析,“就分開一年半年的,讓他 24 小時開機,不就跟在一起差不多嘛。”


    “絕對 24 小時開機!”汪洋連連點頭。


    “再說了,你們現在不也靠打電話?”陳曦眼中滿是鄙視,隻是換個地方打電話,至於這麽矯情?雖然國際電話有點貴,但對她們來說,這算事兒?


    這話讓王語彤臉色泛紅,心中的委屈慢慢消散。確實,以汪洋的能力,拿到留學名額應該不難,到時家裏人或許會對他更加另眼相看。


    “嗯,是我有點矯情了。”女孩的心終於放下,破涕為笑。


    汪洋和陳曦對視一眼,同時鬆了口氣。


    ……


    “咱們唱歌吧?”心情放鬆下來的王語彤,瞬間變得活潑,自己跑到點歌台開始選歌。


    陳曦無奈地聳聳肩,不過很快臉上又換上頑皮的笑容。她剛才還擔心看不到汪洋出糗,沒想到王語彤這麽快就恢複了。


    “趕緊的,彤彤唱完就輪到你。”陳曦起身,抬腳踢了汪洋一下,大眼睛裏滿是狡黠的笑。


    “我當觀眾行不行?”汪洋一臉苦相,因為剛才的事,他心中的憂愁淡了些。


    “你說呢?”陳曦雙手抱胸,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


    ……


    “這種應該叫注定吧


    即使高空跳傘落下


    不偏不倚 總飄到你窗下


    今天應該叫壓軸吧


    東奔西跑 野性年華


    ……”


    影音室裏突然響起王語彤低沉而溫柔的聲音。


    隻見女孩坐在點歌台旁的高腳椅上,目光溫柔地看著汪洋,她已經想通了,兩人要在一起不可能一帆風順,那就讓這即將到來的離別,當作是他與她之間的考驗吧。


    隻要執著,就算是千難萬險又如何能擋住兩顆想要靠近的心。


    一曲唱罷,王語彤很快又換了一首。


    除了點歌的時候,她的目光就不曾離開過汪洋。


    ……


    “……


    沿鬧市婚紗店流浪


    牆上愛侶的畫像令人想偷看


    戀愛是為何值得這兩個人


    纏繞捆綁


    天地襲來攜手抵抗


    撐過過雲雨


    天清朗


    ……”


    ……


    汪洋雖然聽不懂這些粵語詞,卻能從女孩目光中感受到她的深情,原本剛剛消散的憂愁與壓抑,頓時如洶湧的波濤,瞬間充斥在他的心房。


    他閉上眼睛,兩滴淚水映著房間裏閃爍的燈光,順著他的臉頰緩緩滑落。


    他好想好想時間能夠就此停止……


    突然間,房間安靜了下來,原來王語彤已經放下話筒。


    “汪洋!別裝死了,該你啦!”一道巨大的聲音在汪洋耳邊如霹靂般炸響。


    不知什麽時候,陳曦已經悄悄走到汪洋身旁,趴在他耳邊,大聲喊了一句。


    汪洋瞬間從沙發上彈射而起,心底的萬般情緒也隨著這聲呼喊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隻有驚恐。


    “你想嚇死人啊……”汪洋一邊揉著耳朵,一邊瞪陳曦,這一聲直接把他炸懵了。


    “快點快點,別找理由!”陳曦迫不及待地上前推了他一把。


    王語彤也走了過來,溫柔地看著汪洋,然後伸手在汪洋臉頰輕輕抹了一下,他應該讀懂她的心了吧,要不然怎麽會流淚呢。


    此時,女孩心裏充滿了甜蜜。


    “你教教我怎麽用吧,我沒唱過……”汪洋有些尷尬地摸摸頭。


    “好。”


    然後女孩就拉著汪洋的手走到點歌台旁,汪洋坐在高腳椅上,女孩輕輕靠在他懷裏,認真地教他怎麽操作,空氣裏彌漫著曖昧的氣息……


    陳曦看著依偎在一起的兩人,突然有點後知後覺,自己是不是不該呆在這裏?好像是吃了一晚上狗糧了,還當了一回和事佬,啊啊啊啊!


    陳曦剛想抓頭發,音響裏就傳來了熟悉的曲調。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


    我不會發現 我難受


    怎麽說出口


    也不過是分手


    如果對於明天沒有要求


    牽牽手就像旅遊


    成千上萬個門口


    總有一個人要先走


    懷抱既然不能逗留


    ……”


    汪洋的聲音有點滄桑有點壓抑,隻見他坐在椅子上,拿著話筒,閉著眼睛,一臉的深沉,加上此刻有些沉重的心情以及這裏頂級的音響設備,幾乎完美地唱出了《十年》中所表達的感情。


    陳曦緩緩放下舉在半空的手,目不轉睛地盯著正在唱歌的汪洋,王語彤閉著眼睛,靠在汪洋懷裏,身體和著節拍輕輕晃動,似乎也沉醉在其中。


    ……


    音樂停了許久,兩個女孩才終於從那種無奈的情緒中走出來。


    “我靠,汪洋,你不是跟我說你唱歌跟鴨子叫一樣嗎!你又騙我。”陳曦輕輕抹了一下眼睛,拿起抱枕走上前,一枕頭砸在汪洋身上。


    本想看汪洋出糗,緩解一下吃了一晚上狗糧的鬱悶心情,沒想到這貨竟然唱得這麽好,甚至連她都感動了。


    “……”汪洋下意識縮縮頭。


    “說!”陳曦不依不饒。


    “小曦!”王語彤抓過陳曦手中的抱枕,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還在這呢,這可是她的人,哪能你說打就打。


    “他欺騙我純真的感情……”陳曦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汪洋。


    不過這時王語彤也看向汪洋,“唱得確實很好呢。”


    “這首歌我練了一個暑假。”汪洋做捂臉狀,“升高中那個暑假,這首歌特別火,我無聊就一直聽一直唱……”


    “笨鳥先飛呀……”陳曦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倒是和現在的他很像,不管聰不聰明,反正努力程度已經超越 99%的人了。


    “咱們這樣唱沒意思,要不一起唱《王妃》吧。”影音室的氣氛被汪洋一首歌搞得有些壓抑,王語彤提議。


    “好啊,來,吼起來~哈哈!”陳曦拍手叫好。


    “我不會……”


    “我們教你……”


    ……


    三人一直吼到快十點,要不是許卿跑來喊他們,估計還要再嗨一會。


    不過經過這麽一發泄,汪洋心中的苦悶倒是排解了不少。


    “謝謝。”三人各自回房時,汪洋經過陳曦的身旁,悄悄說道。


    陳曦微微點頭,然後便推開房門回房間了。


    汪洋回到房間後直接去了陽台,雖然已經瞞過王語彤,可他依然需要麵對自己的情緒。


    四月的天氣已經沒有那麽冷,海風吹來隻是帶著淡淡的涼意。


    汪洋扶著欄杆,看著遠處大海裏忽隱忽現的燈光,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


    隻有最後兩個月了,可惜連再見都不能說。


    正當汪洋陷入沉思時,房間的門卻忽然被人推開了。


    因為不是在自己家裏,所以汪洋從來不會鎖門。


    ……


    回到房間的陳曦,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悄悄地溜出房間,跑到了汪洋房間裏。


    她已經猜到汪洋之所以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一定是知道了更不好的消息。


    雖然這件事情與她關係並不是很大,但她卻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兩人就這樣分開。


    陳曦輕輕地敲了敲門,可是裏麵根本沒有人回應,就在她有些失望,準備回自己房間的時候,氣惱地壓了一把門把手,不想門卻開了。


    “汪洋你睡了嗎?”躡手躡腳地走進房間,陳曦的臉色微微泛紅,這是她第一次走進汪洋的房間,她很怕自己會看到什麽少兒不宜的畫麵。


    可是她在房間裏轉了一圈,都沒有看到汪洋的影子。


    這家夥跑哪兒去了?正當陳曦無比疑惑的時候,忽然看到陽台上坐著一個影子,這可把她嚇了一大跳。


    陳曦走上前,映入眼中的是一個落寞的身影,海風帶著夜的涼意,輕輕拂過那人的發梢,吹動他的衣角輕輕搖曳,更添了幾分孤寂的氣息。


    他的目光凝視著遠方,那是一種深邃而遙遠的凝視,仿佛能穿透夜色,直視到海的盡頭,又似乎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與世隔絕。


    陳曦靜靜地看著汪洋的背影,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而遙遠,隻有那站在陽台上的身影,顯得格外鮮明而深刻。他的姿態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與孤獨,讓人不禁想要靠近,卻又害怕打擾到這份寧靜的哀愁。


    “你怎麽不開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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