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想休我?理由呢?說出理由,或者我會同意,或者我不休你!”蒙冰芳終於開口了。


    “你休我?……嗯,也好,你就休我吧,我沒意見。”


    “先說出你想休我的理由來!就當著兒子的麵!”蒙冰芳加重語氣。


    “理由?這個……沒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我就想休你了……我煩你了,不喜歡你了,這算不算理由?”


    “老爸……”林抱元急忙開口,可剛說了兩個字就被林子貴粗暴打斷了。


    “不要打岔!這是我和你媽之間的事!沒你事!你想聽就老實聽著,不想聽就出去玩!”


    看著蒙冰芳生氣、難過的樣子,林抱元也不好受,這可是一年多來無微不至照顧他的“老媽”。可那邊,是腿殘加腦疾的林子貴,教他混沌功的“老爸”。林抱元能怎麽辦呢?


    “這樣吧,把爺爺奶奶以及外公外婆叫來,先和他們商量商量吧。”林抱元不是真的小孩子,在這種場合,他顯然不能無動於衷。


    “誰來了也改變不了我的決定,我就是想休了她!”林子貴被這個近來不怎麽聽話的兒子氣著了,粗聲粗氣地說。


    “兒子,不能讓老人們過來,我不想他們跟著我受氣。我們自己能解決這件事情。再說了,你外公外婆遠在智州城,現在這個樣子,我能抽開身去叫他們來嗎?”


    蒙冰芳一說,林抱元突然想起前世一些解決夫妻糾紛的報道,那些報道指出,夫妻之間出了問題,不要輕率地把各自親屬牽扯進來,那樣容易把問題擴大化,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法等等。“看來剛才的提法欠考慮了。”


    那,自己就無能為力了,隻能置身事外嗎?是嗎?已經有了小孩,而且是懂事的小孩,這樣家庭的嫁娶離合之事,真的像林子貴嘴上說的,隻是大人之間的事情,與小孩無關嗎?非也,非也,這些顯然需要商榷。


    “我跟著老媽走了,你怎麽生活?老爸,你考慮過沒?”


    “考慮過了,守在這裏,與石頭通道裏的老祖宗們一樣。”


    “與他們一樣?他們可是死後安放在那裏的!你可是大活人!你要生活!要吃喝拉撒!我和老媽走了,誰給你解決這些問題!”


    林子貴滿臉倦容,有氣無力地說道:“還有必要解決嗎?還需要吃飯睡覺嗎?遲早都要死的!活著是痛苦!離去才是解脫!我想早點去陪伴老祖宗們!”


    “對了,就是這個,這才是林子貴意欲休妻的原因!他覺得活得痛苦,想早點死亡以求解脫,所以提前安排好妻蒙冰芳和我這個冒牌兒子的後路!可幹嘛不好好說出自己的痛苦,偏要用極端的方法來休妻,還一直不告訴蒙冰芳真實原因,讓蒙冰芳因此受屈呢?老夫老妻了,幹嘛要藏著掖著的?讓蒙冰芳生氣和委屈,就是他要的效果?不行,得好好問問。”


    林抱元正想接著問林子貴,可蒙冰芳已經在責問林子貴了。


    “我知道你痛苦,看你經常疼得冒虛汗,也忍住不叫出聲來,還整晚整晚睡不著覺。疼痛又睡不著,這滋味我想象得到。這幾個月你也瘦了很多,白頭都有了。這些,我都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所以我盡心盡力伺候你,讓你盡量好過些。我這樣做,問心無愧!可是你幹嘛說不喜歡我?幹嘛要休我?!說出這樣的話來,你不知道我多傷心嗎?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休了我,我還能在人前立足嗎?那不是讓我生不如死嗎?我其實一直都知道你並非不愛我,知道你說的不喜歡我是假話,可是既然有喜歡和愛,幹嘛還來傷害我?”


    “老爸,我能看出來,你是愛老媽的!既然你愛老媽,你忍心讓她帶著傷心過下半輩子嗎?你忍心讓她在人前無立足之地嗎?你忍心讓她生不如死嗎?要真那樣了,你不覺得自己太殘忍嗎?你不覺得這對她才是最大的不公平嗎?老媽這樣盡心竭力地愛護你,她應該得到如此不公的對待嗎?讓老媽下半生得到那樣的惡果,這就是你對她的愛嗎?賜予老媽那樣的下半生,你能安寧嗎?……”


    “你閉嘴好不好!一身乳臭都未幹,‘愛愛愛’的沒完了!從哪兒學的這些?張口閉口就說‘愛’!你懂個啥?!好好練你的功去!”林子貴明顯火氣起來了!


    “讓老媽下半生生不如死,就是在祖宗那裏,你也得不到好!”林抱元根本就沒理會林子貴,緊接著林子貴的話,急切而大聲地把剛才被林子貴打斷的話說完。林抱元知道,林子貴很孝順,當初在石頭通道那兒看完《阻獸墓誌銘》的時候,擔心通道毀滅,林子貴喊自己跑而他卻不跑,充分表現出了林子貴既愛幼又孝順尊老的優秀品格!


    “別提祖宗!我煩他們!”林子貴火氣十足的話,讓林抱元和蒙冰芳都驚愕了。向來循規蹈矩的林子貴,竟敢說出煩祖宗的話,難道他真的因腦震蕩把腦子搞壞了嗎?


    沉默很久,林子貴長歎一聲,再次開口道:“冰芳,你知道,我不可能討厭你!你對我有多好,你對盛才有多好,你對這個家多重要,我十分清楚。沒有你,這個家根本就不是家!可是,你也知道,我活得多累,多痛苦!我還能活多久,你也清楚!我是必死之人!早死早解脫啊!”說到這裏,林子貴臉上早已汗涔涔的,胸口劇烈起伏著。


    蒙冰芳上前,幫他擦了汗,溫柔地說:“他爹,我知道你痛苦,我也知道你的心。歇會兒,待會再說吧。”


    待胸口起伏小了,林子貴立即接著說:“不,我要說完,這些天憋在心裏,不吐不快。我擔心以後沒機會說了。”


    “他爹……”蒙冰芳剛開口,林子貴的手作勢往下一按,蒙冰芳打住了。


    林子貴說道:“族規規定,夫妻關係存續期間,丈夫亡故,妻子終身不得踏出林家鎮範圍,且終身不得再嫁!這族規,你知道嗎?你說說,這規定,有什麽道理?丈夫過世,妻子就成終身守寡的‘囚犯’了!這條規定其實也足以解釋壯試以上等級的比武為何多年沒有舉行過了――有幾個丈夫不愛妻子?又有幾個妻子不愛丈夫的?”


    “我怎麽願意讓冰芳你變成終身守寡的囚犯呢?”


    “不受此族規約束的就是,丈夫亡故時,妻子並非妻子。隻有一個辦法,就是提前休妻!”


    “這幾日我昏厥次數多起來了,我擔心自己突然走了,冰芳你可怎麽辦?休妻是沒辦法的選擇!是迫不得已而為之!”


    “祖宗們定的這規矩,有理嗎?人道嗎?可我能怎麽辦?我這樣一個病病歪歪的人,功夫才5重天,能破掉這傳承千年萬載的族規嗎?”說到這,林子貴劇烈地咳嗽。


    蒙冰芳已經淚流滿麵,她終於知道林子貴休她的真正原因了!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深陷的雙眼,瘦削的臉龐,孱弱的身體,他不顧自身殘疾之軀急需照顧的事實,想方設法要先安排妻子的事情,解決孩子的問題。這需要多大的勇氣!這是多麽堅強的男人!這是多麽高貴的男人!愛他,值得!他就是我的丈夫!是我永遠的丈夫!


    “他爹,你再也不要亂想了!我們一家人都在這,共同見證這個事情,我是不會讓你休的,我也不會休你!你永遠都是我丈夫!是我唯一的丈夫!”蒙冰芳輕拍林子貴的背,異常堅定地說!


    “唉……冰芳,早知道你要這樣,我才不說出真相來……對你不公啊!……你們幹嘛*我!幹嘛*我說出背後的原因!”林子貴說了這麽久,眼睛也紅了!


    “老爸,歇會兒,養養神。這麽大的事情,弄清前因後果是必要的,要不然一家人都痛苦,甚至可能痛苦一生。現在既然一切都清楚了,一家人就別再互相埋怨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坦誠,是同心協力解決擺在眼前的問題。”


    林抱元轉過頭,接著對蒙冰芳說道:“對了,老媽,你不是說老爸的病缺幾味藥,有了那幾味藥老爸就能好嗎?”


    “缺三味藥。醫生說了,有了那幾味關鍵的藥,你老爸的病肯定好!”


    “哪三味藥?”


    “蟾酥、血竭和骨碎補。蟾酥是蟾蜍的幹燥分泌物;血竭也叫麒麟竭,是麒麟血藤的莖或果實流出的血樣樹脂的幹燥凝結物;骨碎補是槲蕨的幹燥根莖。不過,醫生還有要求,蟾酥要千年蟾蜍所產,血竭要萬年麒麟血藤所產,骨碎補也要萬年生槲蕨的幹燥根莖。”


    “啊!千年、萬年!我的天!……為什麽要千年、萬年的呢?生長年限低些不可以嗎?”


    “等級低些的藥,已經給你爸用過了,不管用。這些藥是修武者必備的,林家鎮有存藥,可存量也不多,所以這些藥都很貴,我也是去找了老祖宗們,才湊齊費用的。族醫說,這幾味藥林家鎮需求量很大,幾千年下來,蟾蜍幾乎被捉光了,麒麟血藤和槲蕨也近乎絕種了。現在沒有新藥入庫,隻是在耗費庫中存藥,醫生擔心很快林家鎮就會沒有這些藥了。”


    “那,鎮裏有這樣高等級的藥嗎?”


    “哪有!族庫裏都是些等級低的藥!千年蟾蜍、萬年麒麟血藤和萬年槲蕨,也隻是族醫根據《醫經》記載,認為隻有它們所產藥物才能治好你爸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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