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矜深吸了一口氣,“你覺得我們要不要通報給塔?” 範陽洲沉默了。通報給塔,意味著也要把江藍暴露在塔的視線之下,可是,憑著他們的單打獨鬥,如何保證江藍的安全? 他們仿佛掌心裏攥著江藍的生死,一刻也不敢輕舉妄動。 葉矜忽然想到什麽,把小初放下,湊過去盯著範陽洲。 範陽洲被他看得發毛,道:“怎麽了?” 葉矜咽了口唾沫,“我說一件事情,你別生氣。” 範陽洲道:“你先說,我再決定生不生氣。” 葉矜頓了頓,“我告訴你我退役之後去了哪裏。” 範陽洲皺著眉頭看他,“飛梭?” 葉矜愣了一下,“你,你知道?” 範陽洲看著他,“我想不起來還有那些工作會這麽危險。” 葉矜賠笑,“我,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範陽洲默默看著他,不說話。 葉矜舌頭有些打結,“我慢慢和你解釋。” 一條傷痕從他的大腿一直劃到側腹,已經很淡了,像是一塊白布上洗不幹淨的墨水。“你看,沒事,也沒有缺胳膊少腿的。”範陽洲用指腹從那裏劃過,掠過一陣讓葉矜心裏毛毛的麻癢,抬頭問他:“疼嗎?” 葉矜說:“不疼,真的,沒什麽感覺。”實際上,他沒說出來的話是,最疼的時候他暈死過去了,倒是幸運。後來因為醫療器械匱乏,很多傷口都是僅以活命為要求處理的,那個時候他腦子都是木的,別說縫合,就是現場卸他一條腿,估計他都沒什麽感覺。 他因為心虛而顯得有些話多,猶覺不足地補充道:“再過幾年就長好了,沒事。”他摸了摸胳膊,覺得有點涼,又把衣服穿上了。 其實現在已經不怎麽看得出來了,他和範陽洲在同一張床上睡覺都沒被發現,雖然光線也有一部分的原因。 範陽洲垂下眼鏡,低頭不語。 葉矜是一個哨兵,尋常的傷口他們根本不放在眼裏,可是這道疤痕還在,都過去快三年了,他簡直不敢想象當初的狀況會有多麽地慘烈。三年了,它還是如同一道淡淡的影子盤桓在他身上,提醒的是自己的缺位。如果他在的話……或者,他沒有離開他,葉矜絕不會淪落到那種危險的地方去。 然而,我終於明白,葉矜不屬於任何人,隻屬於他自己,範陽洲阻止不了他去任何地方,隻希望能盡可能地保護他。 “是你自己要看的……”葉矜輕輕推了他一把,“現在又不理人。” 範陽洲呼出一口氣,說:“我沒有生氣,不,也許是有的,但是也不知道要氣點什麽才好。” 葉矜塌下腰,掛在他的脖子上,說:“別生氣,都過去了,真的,我現在一點感覺都沒有。”他嚐試著厚著老臉撒嬌,發現卓有成效,他坐回範陽洲身邊,“那時候,誒,別提了……” 他們或多或少都有些後悔,每一步都好像走錯路,隻能愈行愈遠,可是那時候的自己,怎麽也看不清方向,走不出格局。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我是很想和你說的,可是又怕一開口,就暴露自己的淺薄,再加上,一直沒有結合熱,怎麽說,那時候和你結婚,我真的很有負罪感。” 範陽洲拉起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可是現在和你在一起,我真的覺得很幸福。” “一切都會好的。” 他們曾經離圓滿隻有一步之遙。 葉矜吐了一口氣,道:“我想為大白報仇。”第70章 囚籠 江藍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巨大的鎏金架子床被他過大幅度的動作晃得叮叮咣咣響。他眯著眼睛勉強聚焦,光線很暗,聽得見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和一種如同海浪一樣的呼嘯。那種呼嘯還在他腦海中殘留著記憶,那是群樹拍打枝葉的聲音。他的手背紮著一根管子,他毫不猶豫地把它拔了下來,光腳跳下床。發現自己被栓住了,他的腳踝上一根細細的拘束帶,像栓著一條狗一樣把他和床腿栓在一起。他用力拉扯了一陣,那根拘束帶是特製的,輕盈小巧,卻比什麽都堅固。塔也曾用過這樣的材料。 他環顧四周,打算找點什麽東西,要麽鋸斷繩子,要麽鋸斷這條腿。 厚重的門打開了,他眯細了眼睛,看清楚了來人。 那個白光中的黑影彎下腰,“江藍小朋友,好久不見。” 江藍弓著背,就要撲過去,卻突然被人從背後勒住了脖子。他拚命地掙紮,蹬得整個鐵架都叮鈴咣當像是要倒掉。 陸軒揚揚手,說:“給他吃一片吧,一片就好。” 有人用力地掰開了他的嘴,卡住他的舌頭不讓他吐出來,一片薄薄的小藥片從食道滑向他的胃裏,他一陣惡心。 陸軒說:“其實沒必要對你用沉默素,隻是對待不聽話的小孩子,還是要給點教訓。” 江藍像條狗一樣匍匐在他的腳下,他全身都疼,喉嚨都仿佛融化了。那些看不見卻依然存在的精神觸手,爭先恐後向外逃脫,像是要從血肉裏連根拔起。揮舞得填充了整個房間的精神觸手,仿佛在發出野獸一樣的轟鳴。 他母親死前原來經曆的是這樣的痛苦。 江藍鼻涕口水糊了一臉,陸軒蹲下來看他,抓著他的頭發迫使他揚起頭來,“小朋友,現在可以好好聽我說話了嗎?” 陸軒把他甩下去,仿佛他隻是個垃圾袋。他四處找了找,沒找著煙灰缸,焦躁地點起了一支煙,煙灰隨著他走走停停落在江藍一片朦朧的眼前。 “我為什麽不早點遇到你,早點遇到你,就用不著小芸了。”他叼著煙,拉起全身鬆鬆垮垮的江藍,翻過去,用指尖沿著他的胸腔一路劃到小腹,定在肚臍下兩寸的那個點,“你多少歲了,十六?” 江藍咬著牙,注視著他。 “十六雖然有些勉強,不過也還不錯了,這個具體要問問負責移植的醫生——我也不介意把你一直養到十八。” 江藍時斷時續的意識裏看到他白森森的牙,陸軒咧開嘴笑,“小朋友,為我生下一個s級的異能者吧。” 他疼暈了過去。 接下來的幾天他都是在床腳度過。他蹲在那根套住他的鐵條邊,警惕地看著來來往往給他檢查身體紮這紮那的帶著白色口罩的醫生。陸軒上次來,說他體重不達標,於是之後每次送來的都是白水煮蛋,還有醃製的雞肉,有人端到他麵前,要親眼看他一口口吃完,否則就硬掰開嘴灌,他反抗了幾次,後來學乖了。沒有精神觸手,他什麽都不是,隨便來一個成年人,都能把他輕易掐死。 陸軒很忙,通常都是半夜來,把他拖起來,讓人給他送飯,也要神經質地盯著他吃完。江藍有一次實在吃不下,吐了,被喂了兩片沉默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