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棠見慣了很多病人的生離死別,每每這個時候病人的反應,都讓她感到揪心。


    以男人目前的情況她不難看出,他的腿已經被截了肢,命是暫時保住了,但若是再不加以處理,就算他不尋死,怕是也活不過三年。


    紀雲棠抿唇,她不知道怎麽安慰人,隻想用行動來證明自己。


    “我從來不跟病人開玩笑,我說能讓你站起來,就一定可以,你願不願意試試?”


    “事已至此,不管結果如何,都不會比你現在的情況更糟糕了不是嗎?”


    駱非舟轉動手裏的茶杯,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夜王妃,他現在都已經夠痛苦了,你還要跟他開這種不切實際的玩笑嗎?”


    “且不說你的方法到底靠不靠譜,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三言兩語倒是給了別人希望,萬一失敗的話,他心裏還能不能再承受這個打擊?”


    說到這,駱非舟話鋒一轉,猛的放下了手裏的茶杯。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著,夜王妃若是今日非要一意孤行替人治病的話,那本王,太子和八弟我們也不攔著,但若是這病人之後想不開自殺了,那夜王妃就是殺人凶手,得負全責!”


    此話一出,有不少人直呼有理,也有少部分人為紀雲棠喊冤。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個男人已經對生活沒有希望想自殺了,他死亡的念頭早就在心裏埋下了種子,要不要實施隻不過在他的一念之間。


    紀雲棠說想要幫他也是出於好心,齊王的一番話,就等同於將這個男人的生死按頭在了紀雲棠的身上。


    她若是真有辦法能治好,那倒相安無事。


    但若是沒有治好,這男人想不開死了,那反倒是救人者的錯了?


    人人都要負責生死的話,那以後還有哪個醫者敢站出來去救治他們這些窮人,這不是典型的強人所難嗎?


    礙於駱非舟的身份,現場不管是大夫還是百姓,都沒有人敢吱聲,唯有謝流箏散漫不羈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一點情麵都不給對方留。


    “齊王殿下,你聽聽,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你自己舉辦的這個醫術大賽,自己沒有本事上來救人,隻會在那喝茶說風涼話,人家夜王妃站出來幫忙,你不賞賜點金銀珠寶,積玉刺繡也就算了,還讓她負責病人以後的生死,她又不是閻王爺,別人的生死哪是她一個弱女子能負責的?”


    “本世子倒是認為,不管她到底能不能治好這位公子,夜王妃勇於出頭的勇氣還是讓人敬佩的,畢竟現在除了她,好像也沒有其他人能幫這位病人治腿了吧?”


    謝流箏說了其他人不敢說的話,他榮國公世子的身份擺在那裏,就算是駱非舟都要給他三分麵子。


    紀清風在心裏暗罵謝流箏多事,哪壺不開提哪壺。


    原本讓紀雲棠負責這個男人的生死,完事後他可以使點小手段,將責任推到紀雲棠的身上。


    可是現在,被謝流箏這麽一攪和,紀清風感覺自己的算盤怕是泡湯了。


    紀箐箐紅著眼眶道:“姐姐都已經嫁人了,謝世子為何還要多次替她出頭,公然挑釁齊王殿下,難道你就不怕會壞了自己的名聲嗎?”


    她心裏嫉妒的要死,也不知道謝流箏是哪根筋搭錯了,今天已經不止一次的幫紀雲棠跟他們作對了。


    難道他不知道,跟永寧侯府交好,比跟一個紀雲棠交好要明智的多嗎?


    “名聲?本世子有那東西嗎?”


    謝流箏漫不經心的掀了掀眼皮,目光審視的看著她:“沒理還要爭三分,有理為什麽要饒人,本世子向來幫理不幫親,我隻知道,你們這些人聯合起來欺負一個弱女子,當真是不要臉至極,都是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說出去也不怕丟你們爹的臉。”


    紀箐箐:“……”


    紀清風:“……”


    駱非舟:“……”


    三人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好看極了。


    可他們也知道,謝流箏的背後是榮國公府,他還有一個十分護短的老爹,若是被那老頑童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被人欺負了,就算是金鑾殿上,他怕是也會去鬧一鬧的。


    三人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駱斯年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不理解,自己的好友為何會三番四次的替紀雲棠出頭,她到底有哪裏值得讓京城第一紈絝謝流箏這麽幫她的?


    該不會,謝流箏被紀雲棠下蠱了吧?


    紀雲棠身姿挺直,站在廣場中央,清亮的狐狸眼準確的捕捉到了人群中一襲紫色金絲錦袍,金冠玉帶的翩翩少年。


    他姿態散漫,濃墨般的眉眼深似幽潭,俊朗矜貴的容顏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渾身上下散發著恣意不羈的痞氣,看誰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紀雲棠還是第一次正視這位謝世子,不得不說,他這張嘴可真是厲害,把紀箐箐幾人懟的屁都不敢放一個。


    沒理還要爭三分,有理為什麽要饒人?


    在這個遍地皇親國戚,誰都不敢輕易得罪人的朝代,謝流箏卻多次幫自己說話,不管他是出於何種目的,這份恩情,紀雲棠都記下了。


    她的目光落在黑衣男人的身上,此刻他已經被小廝扶著坐回到了輪椅上,有老大夫拿著紗布在幫他處理額頭上的傷。


    老大夫想的很簡單,既然他不能幫這位患者醫治好殘疾的腿,那他幫對方包紮好額頭上的傷口,也算是幫了人大忙吧?


    不知道太子殿下能不能看在自己這麽正義的麵子上,讓他成功晉級第三輪?


    老大夫心裏暗戳戳的想著,殊不知他的心思早已經被紀雲棠給看穿了。


    對方那包紮的手法磨磨唧唧的,給人擦藥的時候眼神卻不停的朝主位上的駱景深瞟去。


    恐怕給黑衣男人處理傷口是假,借此來討好上頭的那三位王爺才是真吧?


    紀雲棠也不急,她得多給眼前的男人一點時間,讓他自己想通。


    “還有半炷香的時間了,你想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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