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自己也回去啊!你打理,我協助,不是很好麽!”我正中下懷,忙著勸說。


    “不行!”柳沁眸中的愉悅立時隱去,見我深深望住他,一臉的渴盼,許久才勉強扯出一絲笑意來:“南詔,我還有事走不開。”


    “那麽,讓我幫你,我們一起把南詔的事擺平了,再一起回中原去,不行麽?”


    “不行!”柳沁再度拒絕,斬釘截鐵。


    坊他垂下眸,溫柔地望著我,微笑道:“我的事,一兩個月間根本無法辦妥,可能到時要雪柳宮部屬前來幫忙。隻是目前雪柳宮一團散沙,再不好好打理,人心渙散,我十幾年的心血,就完了。影兒,你不會希望我一手創建的雪柳宮,就這麽散了吧?”


    最後的一句話,卻頗有誘哄的味道。


    打理雪柳宮,原是我早就決定擔起的責任和義務。我一再拖宕,無非是傷愈後一直沒見到柳沁,又不知柳沁未來要麵臨的,究竟是怎樣的難題,心下不放心,又不甘心而已。


    仂“柳沁……”我放緩聲音,悠悠長嘆:“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了救我,你答應了泠塵教主什麽條件?”


    我以為柳沁多半不會回答,但他沉吟片刻,終於作答:“影兒,其實也沒什麽,他隻是……要我承擔起我逃避開的家族責任。”


    家族責任?


    “什麽家族責任?”我追根究底。


    如果真要分別,至少我要確認,我的柳沁是安全的。


    柳沁麵龐上浮著月光,清淡美好,連聲音也如月光般清逸美好著,隻是微泛著苦澀:“就是,把自己家族發揚光大,讓自己至親之人揚眉吐氣。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所以,雪柳宮隻能交給你。”


    把自己的家族發揚光大,似乎是件天經地義的事。可是……


    我側頭盯住柳沁:“那麽,為什麽不明著跟我說,甚至見都不肯見我?”


    “這是我和泠塵的約定……他不希望我的心誌受到你的影響。”


    柳沁回答著,忽然又惱怒起來:“你隻該聽我話便是,哪有那麽多的為什麽?”


    我本來還有很多的問題想問,給他一喝,這下,全問不出來了。


    總算,眼前這一刻,柳沁在我身邊,好端端的,容貌美貌如花……


    我搬過他的脖子,貪婪的吻他,那淡紅的唇,甘甜的舌,溫柔糾纏……


    算是彌補前戲吧,柳沁的味道,如此甘美……


    隻是,我們下麵真的會有三年都見不到麽?


    三年,那是什麽概念?


    一千多天,手指頭數,怎麽也數不過來的日日夜夜!


    於是,那吻,不自覺地便憂傷起來。


    柳沁似覺察出我的憂傷來,將我擁得更緊了,很激烈地回應我。


    當再次克製不住滾倒地上時,我雖然疼得不行,卻沒有絲毫抗拒。


    痛,並快樂著。


    隻在今夜。


    隻在此林中。


    地為席,天為幕。


    老天為證:我們本該一體,我們本不該分開。


    不知過了多久,眼看天邊幾條嫣然的朝霞,將整個天幕拉出清鮮的紅藍之色。


    而柳沁,終於走了。


    他走得比我預料到的急促,極盡歡愛之後,他將我摟在懷中,清潔了身體,披了衣衫,吻了吻我的額,說了聲:“我走了。”


    沒等我醒過神來,他已丟開我,迅速躍出林去。


    我伸手夠時,連他半片衣袂都沒夠著。


    我無精打采地再次回到玄水宮,再想不出,我和柳沁,這就算告別了麽?


    以後三年,我們再也不能見麵?


    回到大殿時,才發現,蒙儀已經走了。


    “你走之後不久,他就也衝出去了。”小蚊憂心忡忡:“我總覺得他的神色有些不對。”


    當然不對。


    紫罌粟是他最心愛的人,她死了,怎麽著他都應該守著她,直到她入土為安。


    傷痛成那樣,然後那麽突然地離去……


    我不安地握著劍柄,不顧自己給折騰了半夜,甚至行動都有些不便,便急急忙忙趕回蒙家,希望能找到悲痛欲絕的蒙儀。


    問了下人,蒙儀並不曾回來,我折返身來,準備再往三宮方向尋找,這時,虛掩的院門,忽然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


    似有什麽鈍物,猛然敲擊在朱漆的大門上。


    我心裏一緊,迅速奔過去看時,已見蒙儀緊閉著眼,灰白著臉倒在門前。


    “蒙儀!”我大叫著,忙將他抱住時,隻見他胸口正滲出大片鮮血來,幾乎把半邊衣衫浸透了。


    扯開外衫,驀然便見,他的胸口,和紫罌粟一樣,破開了一個大洞,血流不止。


    玄水宮的人說,那是白教的破天術……


    我不知道什麽是破天術,但一個連白教聖女都給除掉的招式,被用在了蒙儀身上,我實在不敢樂觀。


    將他扶起,餵他吃了一粒益元補氣的藥,又將自己內力度給他,努力去喚醒他,希望能挽留住他年輕而憂傷的生命。


    “蒙儀,蒙儀!”我柔聲喚著。


    蒙儀終於睜開了眼睛,不若以往的淡淡憂鬱,清澈如水,純淨得反而讓我膽戰心膽。


    “聖女……”他安謐地微笑:“我終於可以見到她了。我會告訴她,我報仇了,我為她報仇了……”


    我微詫:“你……知道是誰殺了聖女?你去為她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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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感冒了,美好的聖誕禮物啊!嗚嗚……


    209、三百年,我都願意等


    “我自然知道……破天咒……隻有大祭司的破天咒最厲害,才會連聖月圭都護不了聖女。”


    蒙儀笑得有些得意,又有些天真:“聖女一直不知道,我其實是大祭司的弟子,從三年前跟她偶遇,直到成為她的裙下之臣,這一切,都在大祭司的設計之中……”


    我頭腦有些轉不過彎來:“大祭司……大祭司為什麽要設計聖女?”


    蒙儀顫著身子在笑,透過那種顫抖,我緊張地意識到,這少年最後的生命之火,已經燃燒殆盡,即將熄滅了。


    坊“大祭司與教主政見不合,已非一兩年的事了。教主地位雖尊,可論本領根本敵不過大祭司,所以這些年,對大祭司操縱白教內外事宜,雖是不滿,可是隻得隱忍,同時刻意拉攏能與他和大祭司……鼎足而分的聖女。……聖女她,的確也在有意無意間,總會偏向教主,所以大祭司……想試探監視聖女……已非一日兩日了……”


    蒙儀越說越慢,臉上的蒼白漸漸轉作不正常的潮紅,甚至連雙眸都煜煜閃光:“我……被派去監視聖女,做……做大祭司的眼線……可我不知道,大祭司選上我,隻是因為……我長得像聖女的心上人……我好喜歡……聖女溫柔看著我的眼神……哪怕……她隻是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我好喜歡……”


    他自嘲般笑著:“大祭司居心不良,我自然不能……讓他害聖女,回報給他的話……一直都對聖女有利……我也曾勸聖女自保第一,不要參與大祭司和教主的鬥爭……她也答應了我。可……可……柳沁一出現……甚至不要去相勸,她就主動……站到了教主那邊……隻為柳沁……柳沁在幫教主……”


    仂冰冷的淚水,從他與柳沁相類的麵龐,悲傷地滑落。


    我攥緊了他的手,望著這個為愛情傾盡最後心力的少年,竟也禁不住地熱淚盈眶。


    而柳沁見了我,什麽都不想我多問,也就有了解釋。


    他也正心煩,或者說,正為因他而死的聖女黯然神傷,隻是不肯在我麵前露出分毫,怕我疑心了,更不肯安心離去。


    “大祭司……不該殺我的聖女。便是她將天下的人殺盡了,大祭司……也不能殺她。所以……我為聖女報仇……我知道被教主和柳沁逐得無處可逃的大祭司藏在哪裏,所以我去了……我暗算了他……他活不了了,他活不了了……”


    他的身體越發得冷了,我望住他擴散得看不到焦距的漆黑瞳仁,低低安慰:“你既然報了仇,聖女也該瞑目了。你安心養著,我陪著你,沒事的,沒事的……”


    蒙儀頓時笑了:“蘇影……你是個好人,外冷內熱的好人……柳沁很幸福……你也會很幸福。等他吧,三年……並不長……”


    “如果我能等得到我喜歡的人,三十年,三百年,我都願意等……”


    這是他為他無望的愛情,作出的最後的宣誓。


    也是他這一生,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白駒過隙,短暫的一生。


    安頓好蒙儀的後事,我即刻回了中原,再不曾耽擱。


    蒙儀說得對,三年,並不長。


    隻要活著,便有希望。


    他那麽辛苦地撐著回來,告訴我那一切,其實也就想傳遞這麽一個信息給我,讓我懂得去珍惜,珍惜我和柳沁的緣分。


    哪怕,暫時隻是別離。


    他那麽詳細的告訴我經過緣由,自然也是為了暗示我,柳沁留在南詔,必定是為了幫助白教教主泠塵,而他們最厲害的對手,晴窗大祭司,已經被他們擊敗,又被他反戈一擊,再也活不了。


    也就是說,柳沁目前很安全,我可以很安心地回中原,按照柳沁的吩咐,打理雪柳宮。


    雪柳宮風景如昨,連楓葉也和多年前一般,在夏日裏亂舞瓊瑤,在秋日裏飄落如雪,又在春日裏蓬勃新一年的生機無限。


    接掌雪柳宮,帶領雪柳宮部屬恢復元氣,甚至進一步擴展勢力,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困難。


    在連滅鐵血幫、幽冥城兩大勢力之後,雪柳宮雖是人才有所凋零,但聲名已大盛於從前,即便柳沁帶我離開了那麽些日子,大部分江湖幫派,但要聽得雪柳宮三字,無不退避三舍。


    因有一部分人是擎天侯府出來的,晏逸天擔心我彈壓不住,不時過來幫忙照看,倒是讓我對這老狐狸的馭下之術刮目相看,才知他當日能混到萬人之上的地位,絕對不僅憑他的運氣或僅憑他雷厲風行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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