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霍家是地方望族，但這間老宅卻與一般豪宅大廈不同，數十年來經過幾次改建，卻仍保留古跡形貌，外頭望去一片紅磚黑瓦。大約是受殖民文化影響，除了落地門窗之外，前有庭園造景，建築物地基抬高，左右對稱，外觀典雅，回廊與拱門亦頗有幾分歐洲風情。周遭俱是高樓大廈，寸土寸金，霍家這間僅有幾層樓房的老宅不免顯得鶴立雞群。下車之後，江洋終於開始緊張了。他其實不算怕生，但因為從小與沈蕪相依為命，他幾乎沒有與長輩相處的經驗，一踏進門就備受注目，當然會覺得無措。霍顯卻與他不同，舉手投足都很自然，顯然很習慣這種待遇。「你跟他們很熟悉？」「不熟。」霍顯瞥了他一眼，「以前待在國外，也隻是除夕新年回來一趟而已，沒過幾天就走了。」看樣子，霍顯根本是跟長輩不熟，所以才不在乎留給別人什麽印象。江洋有點想笑，但意識到旁人的目光，還是忍住了。人數比想像中還要多，畢竟霍家子嗣眾多，香火興旺，江洋匆匆一瞥，看到幾個隻在電視上看過的人物，心情愈發緊繃。踏入老宅後，霍韜不時為他介紹各個親戚，他便禮貌地開口打招呼，人家與他攀談，便裝作怕生，臉上充斥著微笑，萬不得已非得開口時，也盡量擺出客氣態度。最後，霍韜為他介紹叔祖時，江洋上前打招呼，在擠出寒暄台詞之前，就已經愣住了。這位叔祖是霍韜的叔父，雖說早已上了年紀，但精神一直很好，也不打算退休，但江洋除了在婚禮上遠遠見過對方之外，從來不曾攀談過，眼下對方卻用一種審視般的目光注視他，他不免有點慌張。處於一大群陌生人之中，誰有善意，誰有惡意，其實不難分辨。江洋分不清這位叔祖是什麽意思，也不敢問出口。畢竟對方神態嚴厲，看起來像是隨時會發怒，諸如譴責霍韜怎麽能將外人帶回來吃年夜飯之類的，他隻能尷尬地承受老人的目光，盡量挺直身軀，維持冷靜。「這個時間該吃飯了吧，叔祖。」霍顯的嗓音從他背後傳來，帶著幾分漫不經心，「難不成叔祖對江洋很有興趣？」這話其實沒有其他意思，但霍顯刻意將後麵幾個字念得重了，仿佛是在暗示什麽。霍韜這時開口打圓場，叔祖又看了江洋一眼，這才起身，準備用餐。年夜飯早已準備好了，霍家子姪眾多，除了長輩坐主桌之外，江洋自然是跟著霍顯坐在一起，多少鬆了口氣。「你剛才是很怕嗎？」霍顯附在他耳際，毫不掩飾嘲弄。「他看起來很凶。」江洋沒有否認。他一度覺得叔祖看他的目光有點奇怪，但又懷疑是自己多心。「這裏有守夜的規矩，不過十二點是不能回房間的。」霍顯揚了揚唇角。江洋低下頭，開始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麽要來了。他們這一桌都是霍顯同輩的堂兄弟姊妹，江洋一眼瞥去，卻見到一張略微熟悉的臉。他想了一會才想起來，當初曾看過這個人與霍顯搭訕，當時以為他們是朋友，沒想到其實是親戚。對方注意到他的視線，笑了一笑，「你還記得我？我是霍顯的堂哥，你跟他一樣叫我堂哥就好。」「不用理他。」霍顯立刻道。江洋有些迷惑，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堂哥看了霍顯一眼，才解釋道：「我從很久以前就是沉小姐的影迷，之前曾拜托霍顯介紹我認識沉小姐跟你，不過他拒絕了。」這樣一說，江洋倒是明白了。「知道自己的女神已經結婚生子時，你就該死心了。」霍顯冷淡道。「如果能輕易放棄，又怎麽能稱作影迷？」堂哥大義凜然道。江洋低頭吃飯，因為兩人的對話轉移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氣氛重新變得熱鬧，沒有人繼續觀察他，這正是他所期盼的。用餐過後，因為要守歲的緣故，他隻得留在大堂內。霍顯坐在他身旁，不時與人交談，就在對方作勢起身時，江洋不假思索地拉住對方的衣袖。「我去外頭抽煙。」霍顯看著他，似乎有點意外。江洋索性跟著起身，走到外頭。回廊裏沒有任何人，霍顯取出電子煙，瞧了他一眼，「要嗎？」他搖了搖頭，但卻沒有離開。霍顯也不再問，很快便開始吞雲吐霧，空氣裏多了一絲甜香，江洋心頭微癢，但又礙於這裏是霍家老宅，必須維持自己的形象，沒有貿然要求。對方卻像是讀出了他的想法，往四周看了看，確認沒人，隨即吸了一口煙，低頭吻他。唇舌僅短暫交纏，很快就分開，煙霧被送入他的口腔中，令他有些沉迷。霍顯就像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樣，樂此不疲地與他分享煙霧；江洋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但心中卻仍維持著最後一絲清明。「在這裏……會被看見……」「那就去別的地方。」霍顯蠻不在乎地道。霍顯拉著他上樓，兩人放輕腳步，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為免事情敗露，霍顯還要求他傳信息給霍韜，就說他去外頭透透氣。霍韜的反應很正常，叮囑江洋別在外頭待太久，以免著涼。等到被拉著進入房間，江洋才有心思打量周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