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鶴院偏殿。


    素箋拍著心口,不停的安撫自己,喃喃後怕道:“我的媽呀,嚇死了,嚇死了……”


    阿迎瞧她這模樣,狐疑道:“至於嘛。”


    素箋連忙重了神色,語重心長道:“我的姑娘啊,您是真不知,這青州的兩個夫人那簡直就是【關扒皮】!往年,隻要一來,就是連吃帶拿,什麽都要搜刮一點,唯恐白來一趟似的。這次,您可瞧出她們來的意圖了?”


    阿迎幽幽一笑,“你都看出來了,我能不知道嗎?”


    素箋如臨大敵道:“姑娘您還笑得出來啊,這不是針對您的嗎???”


    阿迎繼續繡著東西,淡然道:“我不招惹她們,她們又能奈我何。”


    素箋卻不一樣的看法,搖搖頭道:“姑娘您還是太年輕,這兩個夫人哪裏是那樣好對待的主子,知道什麽是挑事精嗎?”


    阿迎一頓,看向素箋。


    旋即,繼續繡,挑事?嗬!她霍阿迎最喜歡收拾市井潑婦!


    不過,阿迎想做的事情很多,唯獨沒有時間和她們爭那口舌是非。


    看著忙忙碌碌的素箋,阿迎開口道:“素箋,你家裏還有什麽人?”


    素箋一愣,旋即失落的慨歎道:“就剩一個娘了,身子還多病。”


    阿迎凝視,不解道:“那你怎麽照顧你娘?”


    素箋扯了一絲苦笑,“我嬸嬸在照顧她,每月老夫人容我休息兩日,我也會回去看她的。”


    “那你嬸嬸還挺好的。”阿迎自有三分羨慕說道。


    素箋更覺苦楚了,她又有什麽辦法?她每月的例銀都寄回家給了嬸嬸,隻求嬸嬸能好生對待娘親,算是她這個做女兒的最後的孝心了。


    “嗯,每次回去都能感覺到嬸嬸待我娘挺好的。”素箋感慨道。


    許是話說到了自己的柔軟處,再看素箋時,阿迎便覺得她神色有些失落了。


    阿迎頓了頓,說要出去一趟。


    “去哪兒?”素箋問道。


    阿迎一笑,“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大概巳時,阿迎讓素箋打聽一下青州那撥人的安排。


    “姑娘,這會兒夫人正忙著見青州的幾個主子呢,應該一時半會兒沒什麽事。”素箋回道。


    其實阿迎也隻是問問而已,即便是夫人喚她,她也不是必須要到場的。想要巴結沒錯,可也不能太過低順,否則,讓人拿捏了你的底線,你若是再有一點任性,可就會成為別人口中的不知好歹了。


    “行了,咱們也走。”阿迎現在自己雇了輛馬車,沒用府裏的人,總歸要去旁的地方,不安全。


    上了馬車,阿迎撩了簾子,開口道:“先去盛香齋。”


    這邊剛到盛香齋門口,素箋就聞到了香味兒,心情也不由得放晴道:“這滿京城的糕點鋪子還真就數盛香齋最勾人饞蟲。”


    阿迎淺笑。


    進了鋪麵,阿迎從袖中拿出一些碎銀子,遞給素箋,囑咐道:“我要去看一位舊友,不知她喜歡吃什麽,你就用這些銀子幫我買一些吃的。”


    素箋謹慎的詢問道:“是什麽年紀人吃的呢?”


    “大約四十歲左右吧。”阿迎說道。


    素箋仔細的核算著賬目,精心選了適合送禮的糕點,交給阿迎道:“主子,這盛香齋可是京城裏最貴最知名的糕點鋪子了,您的那位朋友一定會喜歡的。”


    阿迎淺笑,待素箋也坐穩之後,車夫梁叔問道:“姑娘,咱們去哪兒?”


    阿迎瞧了瞧素箋,揚首道:“素箋,你家在哪兒?”


    “什麽意思?”素箋一時沒明白。


    “傻瓜!去看你娘啊!”阿迎真摯的說道。


    素箋一瞬鼻酸,“我娘?”


    “你自從跟著我哪裏有時間出去啊,今日,正好咱們去瞧瞧你娘。”阿迎雀躍說道。


    這般一說,素箋更是惶恐了,“使不得,奴婢平日裏抽時間就回去了,真是不用的。”


    阿迎故意臉色一沉,“我說過很多遍了,在我這裏,勿須稱奴婢,再說了,這東西都買好了,不去多可惜啊!”


    素箋眼眶泛淚,她娘的確沒吃過這些好東西。


    “多謝姑娘……”


    阿迎這才滿意道:“這才對嘛,我也沒有娘了,若是伯母不嫌棄,當我幹娘也是可以的啊。”


    “姑娘能惦念素箋,已是素箋的福氣,萬不敢再和姑娘攀關係了。”素箋心裏暖暖的、酸酸的,也真的很感激阿迎的說道。


    阿迎明白凡事不可激進,便拍了拍素箋的手,“那就喚聲嬤嬤總可以的吧?”


    素箋這才笑中帶淚的點了點頭。


    隨後,素箋便給梁叔指著路一直到了一片低矮的茅草屋處。


    “姑娘,再往裏就不好走了,我自己回去吧。”素箋有些不好意思說道。


    阿迎瞧了一眼路麵,確實有些窄,便對梁叔交待道:“梁叔,你在這兒等著就是了。”


    言畢,和素箋一起下了車。


    “姑娘,你也別去了吧,家裏實在是太過簡陋,怕是連坐都沒地方的。”素箋說這些話的時候,掩不住的局促。


    這一刻,素箋的自尊心極大的觸動了阿迎,她又何嚐不是這樣呢。


    於是,笑著說道:“行,那我和梁叔一起在這裏等你。”


    素箋滿眼感激之色道:“謝謝姑娘,我馬上就出來。”


    阿迎趕緊囑咐道:“不急,你也好久沒回來了,和你娘好生說說話。”


    看著一步三回頭的素箋,阿迎有一種莫名升騰的成就感,若是跟著她的人都能比之前過的好一些,大概就是她最欣慰的時刻了。


    素箋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進門口的時候,發現門沒鎖。


    有些狐疑的素箋“吱呀”一聲推開門,探了探頭,亦沒發現嬸嬸和娘親,正準備喚嬸嬸的時候,似乎突然聽到了一聲響。


    正納悶的時候,便看到了娘倒在了門口的走廊處,身邊到處是散落的金銀元寶紙。


    素箋嚇得一個箭步衝上前,顫聲道:“娘?你怎麽了?”


    素箋娘親錯愕又驚喜的看著素箋,虛弱道:“你怎麽回來了?”


    話音沒說完,眉頭便凝了起來,疼的撐著腰要站起來。


    素箋一瞬淚垂了下來,哽咽道:“不是讓你休息休息嗎?您怎麽還做這些活計?”


    素箋娘無所謂的笑道:“嗐,我這不是閑得無聊嗎?”


    可當素箋瞥見娘親的手時,心口便抑不住的顫抖了,“這——您這手——”


    素箋不是看不出來,娘親的這手上的老繭和劃破的新舊傷痕根本就不像是閑來無事做事弄下的,當即生氣道:“您跟我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還沒等囁喏無言的素箋娘說話,門外就小跑進來一位婦人,一見素箋手邊的盛香齋盒子就滿臉笑意道:“哎呦,素箋啊,你回來怎麽不說一聲啊,這麽有心還買這麽多好吃的啊?”


    說著,便直奔向糕點盒子。


    翻翻看看,掀開聞聞,越發滿意道:“這些可都是我——和你娘愛吃的呢,乖孩子。”


    可嬸嬸的聲音在看到素箋發青的臉色時,便越來越弱了。


    似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似的幹笑道:“嗬嗬,你娘一閑下來就說不舒服,我這都說了不讓她幹,還非要幹。”


    素箋娘咽了咽淒苦,又不忍素箋擔心,便安撫道:“沒事的,娘隻是偶爾做做。”


    “你看,我就說嘛,偶爾做做。”嬸嬸附和道。


    素箋顏色一凜,“嬸娘,我每月給你的錢足夠你和我娘吃用了,她這手明顯就不是這一兩天造成的!”


    被素箋這麽一喝,嬸嬸獰了神色,嗆聲道:“你娘這什麽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斷得了人照顧嗎?能斷得了藥嗎?你寄回來的錢才多少啊,充其量就能買這一盒盛香齋的點心!還有臉指責我?要不是我,你娘早就餓死了!”


    素箋被說的臉色一陣臊紅,“你——”


    “我什麽我?你有本事你也倒貼一位有錢的公子哥兒啊!你娘自然不會住這窮酸之地!”嬸嬸越說越鄙夷的看向素箋。


    素箋委屈的瞪著嬸嬸,“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嬸嬸卻狂妄一笑,“過分?我能給她飯吃已經是菩薩心腸了,好吧?你要是再這麽說,別說我不講情麵,不伺候您這矜貴夫人了!”


    素箋正在百爪撓心之際,隻聽外麵傳來一聲,“那素箋就不需要麻煩你了!”


    循著聲音望去,阿迎一襲錦裙華服,容色絕色不可逼視,神色堅毅睥睨的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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