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日。


    天色晴的正好,微風和煦,撫膚徐徐。


    “世子呢?”霍阿迎轉身凝問。


    素箋忙回道,“世子去別院了,還沒回來呢。”


    “別院,這偌大的侯府還住不下他嗎?非要去什麽別院?”霍阿迎有些疑惑。


    “許是世子想練兵了,從軍十餘年幾乎不歇著,這冷不丁圈禁府裏難免受不住。”素箋道。


    “那叫欠打!”阿迎揶揄道。


    “對了,我的銀釵還在他那兒呢,等會你隨我去拿一下吧。”那是母親留給自己的遺物,要不是她這兩天沒怎麽抽出空,早去拿了。


    素箋應聲道:“是。”


    ***


    別院。


    “這裏怎麽這麽簡陋?”雖然阿迎自小住的淒涼,可這裏與侯府相比,別院還真就是隻練武的地方,到處都是校場,訓練用具,馬匹,靶子,還沒進去,就能聽到了此起彼伏的操練聲。


    素箋拍了拍灰塵,有些皺眉道:“不然夫人就不讓世子來了,這裏常年不怎麽打掃,總不是個正經住處。”


    霍阿迎倒是有些好奇,她幼時便向往花木蘭英姿颯爽的故事,隻恨自己花拳繡腿練個舞還行,練武,著實不行。


    一小廝跑過來道:“阿迎姑娘,世子在校場呢,我領您過去?”


    “可以啊,正好我也瞧瞧咱們這些保家衛國的勇士是怎樣的風采!”阿迎甚是有興趣。


    倒是素箋一拉阿迎,“姑娘,校場到處塵土飛揚的,又滿是操練的漢子,您到底是個女兒家,又是侯府的表姑娘,不管是身份還是旁的,實在不大適合前往,不如先去偏廳等一下吧,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素箋總覺得世家姑娘得有一定的矜持和疏離,這樣才能免了讓一些人嚼舌根子。


    阿迎不禁有些失笑,她竟忘了現在是侯府家的表姑娘,再也不是街邊迎笑的普通女子,自然是事事都需要記得一個分寸,更何況現在身為世子表妹,更得注意儀態禮節,於是,頷首道:“那就先去偏廳候著吧。”


    小廝並未說什麽,先是領著兩人去了偏廳,而後,奔去校場。


    對著身著束口深棗色練功服正在拉滿長弓瞄準靶子的謝承奕回複:“世子,阿迎姑娘在偏廳等您。”


    “咻!”長箭直直射出,下一秒,守衛揚旗,正中靶心。


    謝承奕這才扭頭道:“你沒說我在這裏嗎?”


    “說了。”小廝道。


    湛力倒是有些微微的失望,這裏可不是誰都能進來的,而來這裏受邀的女子,她可是第一位。


    不過,顯然人家並不在乎。


    湛力在一旁寬解說道:“許是阿迎姑娘不大喜歡校場這破馬張飛的操練模樣,畢竟是女子呢。”


    謝承奕一副索然無趣的樣子隨意扔了長弓,淡聲道:“去偏廳吧。”


    湛力心裏發毛似的接住長弓,心裏猜不透世子想幹嘛,這裏有什麽可看的,除了老爺們兒就是撩蹄子撒歡奔跑的馬兒,阿迎姑娘能喜歡這些?


    偏廳裏,阿迎未坐,她是對哪兒哪兒都好奇,悠悠走走。


    紅木漆桌上擺的不是花瓶古董,倒是各式各樣的刀劍,竟還有一柄短箭。


    阿迎好奇的拿起短箭,仔細的看了看,喃喃道:“這短箭有些年頭了呦……”


    “別碰!那是世子的心愛之物!”剛剛泡好茶的趙嬋一進門便冷色說道。


    霍阿迎凝視了幾秒趙嬋,女子直覺,她感覺這趙嬋好像對她有敵意似的。


    “別院比不上府裏,姑娘莫要嫌棄這茶。”趙嬋雖說的是客氣話,可這語氣怎麽聽著一點也不客氣。


    霍阿迎靜靜放下短箭,與素箋對視一下,幽幽道:“我隻聽說別院裏操練士兵,倒沒想到女人待久了也會變得粗聲粗氣啊。”


    趙嬋立馬凝色。


    霍阿迎雖答應進侯府,可沒說要連丫鬟的氣也受著,若這人是世子的心上人,那還好談價錢,可這像嗎?


    “姑娘,這短箭是世子十八歲那年親上戰場時給自己留的,意義尋常,旁人是不讓碰的,奴婢也是怕世子生氣。”趙嬋見霍阿迎一直靜視看她,心裏不免打鼓,軟了幾絲語氣解釋道。


    霍阿迎這才回應道:“哦?這樣啊,不過,你怎麽確定我就是旁人呢?萬一我這表妹可以碰呢?”


    趙嬋臉色不免難堪,低眉道:“是奴婢逾越了。”


    霍阿迎滿是得體的微笑,親昵道:“沒事兒,你倒也是忠心,一會兒見了世子,我定會好好在他麵前誇你幾句的。”


    趙嬋一怔,實沒想到霍阿迎會這麽說,雖心裏狐疑,到底麵上不能表露,對著阿迎躬身道:“多謝姑娘體諒,奴婢還有活兒要幹,先行退下了。”


    霍阿迎也不攔她,左右不是來找她的,何必因她生氣,不值當。


    倒是素箋,瞥了瞥趙嬋的方向,“同是奴婢,也不知她到底在優越什麽!”


    霍阿迎隻當沒聽見。


    隨意環顧的時候,便被一旁放置的兵書吸引了,輕輕翻開,撣了撣上麵的灰塵,越看越覺得有滋味……


    “沒想到你還看得懂兵書啊?”剛進門的謝承奕便一眼瞧見了拿著兵書,聚精會神的霍阿迎,心裏不禁有些驚訝。


    霍阿迎一怔,有些戀戀不舍的放下兵書,淺笑道:“我哪兒能看得懂兵書啊,不過是想琢磨琢磨。”


    謝承奕隻用錦帕擦了擦手,衣服還沒換,整個人顯得幹練許多。


    “我這別院也沒什麽好茶,你將就著喝一口。”謝承奕自在坐下。


    霍阿迎一臉的客氣,“剛剛世子的奴婢已經說過這話了,不過,瞧著脾氣不大好,世子該對身邊人關切關切。”自打娘親去世,哥哥被賣,霍阿迎就不再委屈自己了,因為她沒有軟肋了,索性,能不受的氣就不受,她又不是出氣筒,何必承受別人的遭弄。


    謝承奕一愣,隨即看了一眼湛力,湛力垂首。


    “我此次來是想拿回銀釵的,勞煩世子取一下。”霍阿迎麵色溫和道。


    謝承奕這才剛坐下,茶還進口,於是,淡淡道:“不知放在何處了,要找,得費些時間。”


    霍阿迎一聽便凝了臉色,“世子,莫要開玩笑。”


    謝承奕倒是覺得好玩,“一支銀釵而已,我謝府這些日子給你的錢財夠買一個鋪子的銀釵了吧?”


    霍阿迎壓下心底急躁,勻出了幾分凝重,“那隻銀釵對我很重要,還請世子返還。”


    “誰送的?這麽重要?心愛之人?”謝承奕靜視。


    霍阿迎瞧著謝承奕打探的神色,心裏不禁暗誹,這世子倒是個好事精,怎麽什麽都想知道,要不是需要在他手心討生計,她可要甩臉子的,想通之後,自嘲笑道:“我哪能和世子相比,這滿京城都是您的傾慕者,我就是一個想要吃穿不愁的普通女子,對談情說愛不感興趣,銀釵是家人給的,雖不值錢,是個留念。”


    “我怎麽聽著這話有一股酸味兒?我這人就是記性差,心情好記性才好……”謝承奕拿起茶碗蓋,輕撥浮沫,無意瞥向霍阿迎。


    直到這時,霍阿迎才算是看明白,敢情這謝承奕是故意的,於是放軟姿態,禮節俱在,卻比剛剛更多幾分傷感,不就是想聽好聽話嘛,依依開口道:“此釵是我娘留下的唯一的遺物,也是我最後的念想,知道世子貴人多忙,還希望世子仔細想想。”


    謝承奕端茶的手一頓,喉間滾動,這倒是他沒想到的。


    到底不忍再逗趣她,“湛力,去找找!”


    湛力立即轉身去了內室,隻是,剛進去,便看到一個錦盒裏規矩放好的銀釵。


    湛力仔細包好。


    “世子。”湛力稟告。


    謝承奕一揚頭,湛力便走向了阿迎,“阿迎姑娘,您的銀釵。”


    霍阿迎接過銀釵,笑著福身道:“多謝世子,阿迎就先不打擾您了。”


    謝承奕話頓心口,隻得看著霍阿迎毫無留戀的背影。


    不由得歎道,這人真是,求人的時候真夠柔,不求人的時候真夠冷……


    霍阿迎這邊剛準備上馬車,湛力便追了過來,揚聲道:“姑娘等一下!”


    阿迎一怔。


    湛力跑至跟前,拿著幾本書,說道:“世子說這幾本說姑娘愛看的話可以拿回去看。”


    看著兵書,霍阿迎總不能當著湛力的麵拂了他的麵子,於是接過,頷首道:“勞煩湛護衛替我多謝世子。”


    湛力頷首。


    馬車悠悠啟動,房頂之上一手拿著酒壺的謝承奕正循著馬車的方向望去,這女人到底想要什麽?


    馬車內。


    阿迎仔細的打開包裹著銀釵的錦帕,隻見這銀釵比之前更有光澤了些,細細再看,這雕刻的花紋也比之前更清晰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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