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月樓。


    酒香、花香、脂粉香,醉的人沉迷不已。


    琴聲、樂聲、嬌俏聲,惹的人流連忘返。


    這一樓二樓盡是靡靡之音,倒是三樓,清淨不少。


    連琴聲都與外麵的靡靡之音不同,更顯清雅。


    蘇茵玉指輕撥,婉轉動聽的聲音便流淌開來。


    不經意看了一眼麵前飲酒的郎君,一襲青色闊袖薄衫,三分孑然、三分蕭疏、三分失意,縱使斜倚軟塌、閉目執酒,卻不會讓人覺得他浪蕩不羈,仔細瞧著輪廓分明的五官,隻覺一雙劍眉星目更顯剛毅無懼,見慣了形形色色男人的蘇茵,沒來由的就深陷其中了,心中有動,手上便不覺慢了半拍。


    正輕撫額間的謝承奕眉間一動,緩緩睜眼。


    徐徐開口道:“行了,今日就到這兒吧。”


    略帶磁性的聲音攪得蘇茵心底某處越發熱烈,她輕按琴弦,覆手欠身,似是鼓足了十分的勇氣,柔聲道:“妾身伺候世子梳洗吧。”


    謝承奕垂了下眼眸,頓了半晌。


    蘇茵手心緊攥,放眼整個京城,不管是達官顯貴還是富家公子,論說美人兒,誰不推崇霽月樓的蘇茵?她擅琴棋書畫、懂詩詞歌賦、性柔情似水,才情容色均不輸世家貴女。旁人見她一麵亦難,她卻心係謝承奕,寧願自降身價也心甘情願陪他。可這會,蘇茵隻覺臉色火辣,更不敢直視謝承奕的目光了……


    就在蘇茵以為他默許的時候,隻聽謝承奕冷冷說道:“不必了,時間也不早了,蘇小姐休息吧。”


    蘇茵微微起身,正要喚他,可謝承奕走的毫不留戀,讓傾心的蘇茵瞬間覺得自己如同棄婦一樣,滿心酸澀。


    而下一秒,悄然倚窗的盛道桉看著暗自神傷的蘇茵,滿目憐惜的唏噓道:“蘇姑娘,何必戀上他呢?”


    蘇茵噙著淚,一抬頭,便看到了當朝新貴盛道桉,這盛公子姑姑是榮寵無雙的盛貴妃,父親亦是朝中重臣,祖蔭深厚,若論尊貴,還真分不出與謝承奕誰高誰下。不過,和謝承奕不一樣,盛公子在霽月樓,可不是隻喝酒的。


    “盛公子。”教養習慣,蘇茵輕拭眼淚後,依依施禮。


    盛道桉欲扶她的時候,蘇茵已經欠身半起了。


    “承奕也是的,放著這麽好的美人不相陪,偏愛與刀劍為伍,不是不解風情,就是不愛女色,蘇姑娘切莫神傷。”盛道桉溫言道。


    雖說是安撫,蘇茵卻不覺得心裏暢意,她不容許任何人對謝承奕有損益,“盛公子喝多了,蘇茵先行退下了。”


    盛道桉本來溫潤的眸色一下陰鷙,如今,竟連一個青樓女子都更傾心於謝承奕而對他置之不理,冷色看著蘇茵嫋嫋轉身,緊握雙手,藏怒宿怨道:“謝承奕,今生,有我沒你!”


    就在謝承奕剛剛走出霽月樓的時候,正巧被蘇寒和盛澤錫碰見。


    盛澤錫喜得一下跳了起來,喚道:“承奕哥!承奕哥,等一下!”


    蘇寒順著盛澤錫雀躍的步子看去,笑著說道:“這幾天澤錫一直說要找你,次次都沒碰著,這次,他可不會輕易讓你走的。”


    盛澤錫一臉幽怨道:“那可不是,承奕哥,你從回來就閉門不見,我和蘇哥來尋了幾次了,都碰了一鼻子灰,這次,你可不能甩了我們,非得不醉不歸!”


    看著這兩個好友,謝承奕久違的舒展了眉頭。


    “改日吧,改日再喝,我也許久沒回府了,今日回去看看祖母。”謝承奕略有歉疚的對盛澤錫說了一句,遂後看向蘇寒。


    蘇寒倒還沒說什麽,盛澤錫不樂意了,“承奕哥,你這可不行,往年你回來不出三天,我們就要聚聚的,這次都回來十來天了,咱們還沒喝過一次酒呢,今天說什麽都不行,這酒,得喝!”


    蘇寒一個無奈的打趣道:“承奕,要我說啊,你今天就淺喝幾杯,要不,他可要叨叨個沒完了。”


    盛澤錫一聽蘇寒幫腔說話了,立刻點頭道:“蘇哥說得對,今天要不喝這杯酒,我可要向祖母告狀,說你好色輕友。”


    謝承奕被盛澤錫聒噪的一臉無奈,“你呀,什麽時候能長大呢。”


    盛澤錫索性順杆爬,仰著臉說道:“喝了這杯酒就長大了!”


    謝承奕被盛澤錫逗得一笑,搖了搖頭,無奈笑著對湛力吩咐道:“那就再等一會兒吧,今天要是不喝這杯酒,我也睡不了好覺。”


    這話一說,盛澤錫可是高興地很,喜孜孜的朗聲對小二說道:“小二,給我上最好的女兒紅!今晚,不醉不歸!”


    三樓雅間的盛道桉拿著酒杯的手一頓。


    隨後,門外的跟隨稟報道:“公子,二公子和謝承奕還有蘇寒一起上了樓。”


    盛道桉倒是挺驚訝,“哦?”


    話說這不著調的弟弟果真和謝承奕的關係不錯,既是如此,他倒是有個好主意。思及,盛道桉嘴角蘊上一抹嗤笑,招了招手,在跟隨耳邊輕輕言語。


    “是,屬下這就去辦。”


    盛道桉晃了晃酒杯,饒有興趣眯著眼笑道:“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


    進了房間的盛澤錫十分興奮,趕緊拉著謝承奕坐下,“承奕哥,快坐。”


    蘇寒一直打量著謝承奕的神色,不由得關切道:“邊關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一句話,立即把氣氛降了幾個度。


    盛澤錫也擔憂的望著謝承奕,“承奕哥,許是皇上借機考驗你呢。”


    謝承奕不由得苦笑,連一直享樂愛玩的澤錫都看得出來事有蹊蹺,皇上又怎能看不出。


    “我的為人你們還不清楚嗎,不聊這些了,今天咱們隻喝酒。”謝承奕灑脫道。


    蘇寒蕭然舉杯,“若是有需要蘇兄做的,承奕你隻管開口!”


    盛澤錫也緊跟其上,高高舉起酒杯,“我可能幫不上大忙,但隻要我能做的,定當義不容辭!”


    謝承奕淺淺一笑,滿是欣慰的點頭,“承奕記在心裏了。”


    酒過三巡,屋裏的三人正聊得熱烈,蘇寒跟著父親倒是對這朝局了解清楚,盛澤錫雖然愛玩,對京城裏的權貴人間知道的透徹,一點點向謝承奕梳理清楚京中朝中人物關係和動態變化。


    忽而,門輕輕推開。


    侍女輕聲道:“世子,蘇茵姑娘說今日世子與好友相逢必定開心,特地送上一壺好酒,望世子順心如意。”


    看著這青玉酒壺,盛澤錫不由得浮想聯翩,一副看好戲的嘚瑟模樣,笑說:“呦呦呦,承奕哥,這蘇姑娘敬的酒,不能不喝吧。”


    他倆可是比誰都知道蘇茵對謝承奕的心思,美人配英雄,再合適不過了。


    尤其是盛澤錫,他還從來沒見過承奕哥對哪個姑娘動過心呢,這會兒猜想蘇姑娘是不是已經把承奕哥拿下了。


    謝承奕從軍十年,幾乎不喝身外之酒,隻是,想起剛剛蘇茵的【情意】,要是把酒退回去,亦怕是再次傷了她的心,雖然他並不對她傾心,可作為朋友,蘇茵是不可多得的知己。


    “放下吧。”謝承奕說出這話的時候,盛澤錫簡直比自己找到老婆還開心。


    “呀呀呀,承奕哥的春天到了啊……”


    蘇寒瞥了他一眼,嫌棄道:“你看你這個樣子成何體統?怎麽著你也是盛家二公子,注意點形象!”


    盛澤錫眼睛放光道:“蘇哥,你什麽時候見承奕哥喝過別人送來的酒,更別說一個女人了,我能不激動嗎?”


    謝承奕真是對盛澤錫無語了,把酒一推,“來!你倒,大家一起喝!”


    盛澤錫眼睛忽然瞪得老圓,頭跟撥浪鼓似的亂搖,又把酒往謝承奕麵前一推,“不不不,這可是蘇姑娘的心意,我們可不能喝。我們喝這個女兒紅就好了,味兒嘛,還可以,除了有點酸酸的,別的沒什麽。”


    蘇寒可是被盛澤錫擠眉弄眼的表情給惡心到了,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盛澤錫!正常一點,我這雞皮疙瘩掉一地!”


    說歸說,笑歸笑,有了盛澤錫的插科打諢和蘇寒的暖心相陪,謝承奕的心終究是舒展的多了。


    拿起青玉酒壺,滿滿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酒入喉間,香氣馥鬱、微灼順滑,倒是杯好酒。


    一連飲了三杯之後,謝承奕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側頭看向這青玉酒壺,隻覺身體某處升騰起了難抑的燥熱,一點點由某處向上攀附,攪得身心開始不受控了……


    盛澤錫隻道是相逢高興並未注意,蘇寒卻察覺了異常。


    “承奕,怎麽了?”


    謝承奕雙手緊攥,扯了一絲鎮定道:“沒事,許是喝多了,我先回去了。”


    說完,沒等盛澤錫和蘇寒反應過來,便直直走了。


    此時,立在樓梯口的盛道桉清清楚楚看見謝承奕倉皇而走的樣子,嘴角一勾,“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坐懷不亂……”


    之後,他示意跟隨吩咐道:“飛信給趙嬋即刻去謝承奕的鬆青院等待,另外,通知吳彪,可以行動了,我既要他謝承奕英名盡毀,也要他謝家牢底坐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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