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德帝的目光逼人,口吻看似玩味,實際藏著說不出的危險味道:“阿卓也變了嗎?” 寧德帝居然還真問了。 杭清微微垂下目光,眉眼展露出了一股子冷淡疏離。那瞬間寧德帝就有了不好的預感。但想到卓漁數十年如一日未變過的性子,寧德帝還是暫且按捺下了心中的不快。 “阿卓。”寧德帝又輕喚了一聲,像是想要借此來提醒杭清什麽。 隻可惜了,他麵對的一個心硬如鐵的杭清。 “閣下以何身份來質問於我?先帝早已不在了,閣下何必費盡心思來做偽裝?” 寧德帝的眉尾微微抖動了一下,那顯然是要發怒的兆頭。杭清早早就見過他,此刻卻也往他頭上扣個偽裝的帽子,寧德帝焉能不怒?杭清將他的神色收入眼底,卻是無動於衷。 “阿卓是受了何人的蠱惑?”寧德帝問:“鍾槿炎?”寧德帝冷笑了一聲:“倒是養了隻狼出來。” 關天一個大步向前,格開忠王後,擋在了寧德帝的跟前:“莫再說些屁話了!”劍尖直指向寧德帝,關天同樣冷笑了一聲:“今日在此,我說沒有什麽先帝,便是沒有!” 關天這是將受蠱惑之名從杭清的身上洗去了。 周圍的人聽見他說得這樣膽大而直白,都不由得顫了顫。但誰也說不出別的話來。驍王的親兵就在外頭,眼看著忠王的大勢就要去了。這驍王又是同陛下站在一處的,那麽他們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這頭寧德帝被關天的狂妄口吻挑動起了怒火,他目光冰冷地看著關天,心底對於關天的心思已經隱約有了了解。但也正是因為有所了解,寧德帝才更覺荒謬。 關天是為了卓漁! 寧德帝的眼底透出了兩分怒意,兩分譏誚,他看著杭清一行人,就像是巨龍看著不知所謂的小蟲子一般。 “驍王倒是好大的口氣。近年驍王確實風頭無兩,但如此便能一手操控大闌王朝上下了嗎?” 杭清聞言微微皺眉。聽寧德帝的話,倒像是還有什麽後招一般。 “操控大闌不敢說,但今日要你們走不出去,還是能的。”關天臉上神色更加狂妄了。 一個是遲暮英雄,一個卻是正當風光。 杭清不著痕跡地掃過了寧德帝的下肢。雖然寧德帝瞧上去並沒有什麽變化,但這麽多年過去,又怎麽可能當真如從前一樣?杭清不知道寧德帝為何要作假死,又為何在多年後歸來,畢竟這些完全不存在於原劇情中。但是杭清能瞧出來,寧德帝的下肢應當是受過傷,到底是不夠靈活。關天、鍾桁向他攻擊的時候,寧德帝都多是靠上半身的變化來躲擋刺。 寧德帝未必能壓製住關天。 但寧德帝依仗的後手是什麽? 關天的聲音突地響了起來:“忠王瞧上去並不著急啊。” 忠王嗤笑道:“你這等亂臣賊子,自然不會有好下場,本王有何可著急的?” “莫非是等著陽城軍?”關天嘴角勾起,卻是勾勒出了一道冷酷的弧度。 陽城軍! 杭清的記憶一下子被勾了起來。 在原劇情中,陽城軍的戲份並不少,蓋因陽城軍的少將軍對主角受一見鍾情,成為了攻強有力的情敵。 寧德帝為何能以陽城軍為依仗呢?不得不提一下陽城軍的來曆。這是一支從前朝就留下的軍隊。其驍勇善戰,令前朝末代皇帝頗為忌憚,多次對其下手,最後逼得陽城軍也跟著揭竿起義了。而在寧德帝做了皇帝後,陽城軍就稱臣了,之後駐守皇城附近。但陽城軍卻很少行使其本職,他們甚少出現在大眾的視線之中,像是從此歸隱了一般。有人說是寧德帝忌憚他們,也有人說是他們不服於效忠寧德帝,就幹脆在一方做起了土霸王。 杭清不在乎背後究竟是何原因,他現在在乎的是,這個所謂的陽城軍,是否真如原劇情中那樣驍勇強悍。如果是,那就有些麻煩了。 一旦讓寧德帝再次回到那把龍椅上,寧德帝隻會用比對待薑容還要狠上萬倍的手段來對待他。 “你說的不錯。”寧德帝點了下頭,臉上卻並不見半分得意之色。 反倒是忠王露出了些笑意來:“驍王隻當自己手底下才有兵嗎?” 關天搖了搖頭:“管你陽城陰城,來到這裏,都不過同忠王手下的兵士一個下場罷了!”他的口吻絲毫不作退讓。 杭清都不由微微驚訝了。 其實按照反派的思維,此刻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準確衡量雙方實力,該放手時及時放手。 不過杭清隨即轉念一想,陽城軍縱然再威武也成了過去。以關天的性子,哪裏會在這關頭因為一個陽城軍而退卻呢?豈不是掃了他的臉麵! 那頭忠王已經氣極反笑了:“好大的口氣。”諷刺完關天,忠王便又朝杭清看了過去。 杭清被看得有些無語。 這忠王是什麽毛病?怎麽左右都得拉著他下水?瞧他有什麽用?他隻能往寧德帝的心上多插兩刀罷了。 “隻盼太後莫要後悔今日決定。”忠王咬著牙道,看著杭清的目光憎惡如同看一個水性楊花的哥兒一般。 杭清實在受不了忠王的這副作態,便微微瞪大了眼,驚異地朝忠王看了過去:“忠王為何頻出此言?先帝已去多年,我知曉忠王心中掛念先帝,一日也不敢忘。但世人都知曉先帝已去……忠王如此,莫不是得了瘋病吧?” 杭清的聲音帶著卓漁一如既往的柔和味道,讓這段單純講述君臣之誼的話都變得無端曖昧了起來。忠王的麵色登時就綠了:“汙蔑!” “阿卓如今竟也會玩些心機了……”寧德帝突地開了口,不過他麵上卻並非慍色,反而還帶了點兒訝異與玩味。 仿佛見著什麽有趣兒的玩物了一般。 寧德帝一句話,成功令關天三人都變了臉色。 與寧德帝不同的是,關天三人對杭清懷著傾慕之心,那是由下往上而生的。而寧德帝對杭清的幾分喜愛,是站在高位上生出的,自然是由上而下的,目光中,甚至言語間都難免帶著幾分輕忽的味道。 這樣的姿態令關天三人不滿極了。 寧德帝不免又訝異地看了看他們,淡淡道:“阿卓倒也比從前更會做人了些。”這次寧德帝的話中倒是透了股惋惜的味道。 惋惜?為何而惋惜?杭清差不多能猜到。 從前卓漁雖然良善,但卻並不討喜。大臣們對於一個曾經有過丈夫的哥兒是抵觸的,而後宮中的人則更對這樣一個受寵的哥兒嫉妒憎惡。那時候的卓漁隻有寧德帝的寵愛可作倚靠。可如今有別的人維護卓漁了,原本隻屬於他的東西,就這樣被別人瓜分了,寧德帝自然覺得心頭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