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傳來一聲冷笑,打斷了他癡然的目光和混亂的思緒,“哥哥,他好像高興傻了。”


    林庭梧看向淩熙身後,是淩楚,那個在淩熙死後奇跡般迅速成長成為妖皇的男人,他站在淩熙身後,高大的身型幾乎將淩熙籠罩在內,他看向他的目光滿是敵意,和當年他們第一次在長寧峰見麵時一樣。


    他當時怎麽說得來著?他當時不屑地對那個少年說,待他化神才有資格口出狂言,後來淩楚成為妖皇,二人相鬥,他被輕鬆擊敗。


    這麽多年,淩楚還是站在淩熙身邊,那麽堅定而熱烈,是他永遠也不能實現的,林庭梧心中泛起劇烈疼痛,本就舊傷未愈,而今又添心傷。


    林庭梧在昆侖呆了近兩年,期間擎天真君帶著龍星凰數次探訪,林庭梧都不願相見,由淩熙替他搪塞了過去。


    為了避免暴露他能使用清氣救治瀕死之人之事,他采納了素光的說法,一臉為難地告訴擎天真君救治林庭梧用了昆侖最後一株仙藥,擎天真君十分感激,心中對這位毛頭仙尊得不滿都減少了一些。


    長熙四年初,林庭梧傷勢徹底康複,在淩楚多次明示暗示後終於向淩熙請辭。


    淩熙倒沒有什麽不舍的情緒,將他送到了昆侖山下,“青時,你是如何打算的?擎天真君用惡咒控製過你,你可還要重回上清宗?”


    林庭梧一路上都有些沉默,淩熙開口後,才從低沉的情緒中抽離:“傳聞東極海的仙島上有仙藥存在,我準備去碰碰運氣。”


    “海上遼闊無邊又危險重重,青時為何執意前去?”


    “這是我欠他們的,等還完了,我便可以真正自由。”


    淩熙理解林庭梧了的決心,不再勸說,用輕鬆的語氣玩笑:“等青時平安回來,我們再繼續煮茶論道。”


    林庭梧目光沉沉,勉強扯出笑容,“好。”


    林庭梧消失在虛空中,隻留下一句蘊含無數情感卻又極其輕柔的話:“長熙,謝謝你。”


    送別故友之後,淩熙準備返回。回頭卻見山脊兩側青茵濃綠之間,山花在刹那間漸次盛開,將青綠色調的畫卷潑上無數瑰麗繽紛之色,遠處一襲紅衣燦爛,虛影明滅之間便近至身前。


    淩楚清澈的雙眼帶著一絲委屈,吃味道:“哥哥,送完了人便回罷。”


    淩熙被淩楚這副孩子情態逗笑,伸手捏住了他微微嘟起的唇峰,淩楚不開心時會情不自禁微微撅起嘴,這一點連他自己也沒發覺,淩熙每每見之都覺得十分可愛。


    淩熙做出一副黯然之色,“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似的,阿楚竟這般討厭青時嗎?青時是哥哥的朋友,不過既然阿楚不喜歡他,那我便不要這個朋友了罷。”


    淩楚先是一喜,不過看著淩熙明顯的為難之色,又耷下眉眼違心道:“我並不討厭哥哥的朋友,哥哥開心就好。”


    淩熙眼中笑意更勝,摸著他毛茸茸的發頂,欣慰道:“阿楚真乖,我們回去罷。”


    蒼翠的群山眾星拱月一般圍繞著一座宏大神秘的高山,這便是昆侖,但若無人帶路,旁人永遠也登不上此山。但其實昆侖並非高山,而是在未知虛空中的一處獨立空間,隻有一道縫隙可供出入,除山中人外不可得見。


    淩熙一時起了看花的雅興,二人便慢慢踱步上行,遠處萬裏無雲,高峰低穀,嘉木林立,近處綠草如茵,百花絢爛,奇石遍布,仙鶴清鳴之聲不絕於耳,實乃人間盛景,仙家福地。


    淩楚走路總是不十分端正,總是若有若無往淩熙靠近,直到二人衣角廝磨才肯停下,淩熙早已習慣了他這般黏黏糊糊,不覺得距離過分親近。


    身後傳來輕微破空之聲,隨之而來一句:“仙尊且止步!”


    二人回頭望去,不出所料來人是旭爻真君,仙盟新任首座。這位新首座平易近人沒有絲毫上位者的架子,萬事親力親為認真負責,十分細致周全,性子謹小慎微。


    正因為對方過分周全,大事小事都要來和淩熙商議,譬如某一仙城遭受無主之地靈獸攻擊,仙盟調哪些宗門的弟子前去援助,護城大陣損壞,需要派遣哪位真君去修繕,所需材料幾何,給真君的報酬幾何,事無巨細統統都要向淩熙匯報,將淩熙從修煉狀態中打斷,次數一多,淩熙便委婉地表示請他自己拿主意。


    旭爻當時一副天塌了的表情,連連道不能越過仙尊獨斷專權,生怕惹得淩熙不滿。淩熙隻好板起臉端出仙尊得架子,旭爻這才不情不願地遵命了。


    之後旭爻又追問哪些事情可以向仙尊匯報,淩熙回道:“追查邪宗的重大進展,事關三界和平和生死存亡之事。”


    旭爻真君十分糾結地走了,之後前來昆侖的次數果然少了很多,改為定期前來匯報,每次都是一副事情沒有進展我這個仙盟首座沒有用的頹喪忐忑表情。


    因此這次淩熙一看對方垂頭喪氣之色,便知道對方這次又沒有實質性的內容,他十分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待。


    果然旭爻真君一開口便是:“仙尊恕罪,邪宗實在過於狡猾,巡察司從仙盟百宗借調了無數弟子,日夜不停在兩洲搜索,也隻有一些不入流的低階弟子落網。眼見還有兩年不到的時間便是邪尊所謂的神劫,這下可怎麽辦啊,是旭爻無能啊!”


    淩熙扶起行禮的旭爻,寬和地說:“首座莫急,本尊打算親自尋訪邪尊下落,仙盟一切如舊,我們共同努力便是。”


    旭爻慚愧道:“竟要勞煩仙尊,實在是我沒用,但為了避免修真界的一番腥風血雨生靈塗炭,也隻能如此了,多謝仙尊!”


    將心事重重的旭爻送走,淩熙便準備出發了,不過在這之前要回去取一樣東西。淩楚早便知道他的打算,自然要一同前去,他隻以為淩熙回神殿左右不過取一些典籍罷了,卻不知淩熙取得是隱身狀態下的小號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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