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鄒榕祥臉上挨了兩拳、胯下挨了踢,腿骨還斷了。他如今疼還來不及,哪裏有腦子想這裏麵的彎彎繞繞。一聽往日裏疼他的姐夫問話,頓時嚷嚷起來:“姐夫,姐夫你要幫我!把他們抓起來,打板子,打斷他們的腿——”“原來竟是大人的小舅子,難怪竟敢如此猖狂。”駱華哭聲大了起來,“石頭,那我們這罪豈不是白受了?”鄒榕祥一臉憤慨:“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氣!竟敢踢我的子孫根!”他轉回來,“姐夫你一定要幫我!我要這小子生不如死,我要把他賣到小倌——”“住口!”陳知縣連忙嗬斥他邊上跪著的兩名仆從,“堵住他的嘴。”此時,無需鄒榕祥再多說,眾人都明白駱華所言不虛。駱華聽了鄒榕祥的狠話,嚶嚶嚶得更是淒苦,伏在李實肩膀上的身子甚至開始顫抖。真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眾官吏麵麵相覷。但這畢竟是知縣小舅子的事兒,他們卻是不好插手。陳知縣掃視眾位官吏。新朝伊始,百廢待興。他這個前朝的小知縣無功無過,能在新朝官場有一席之地,不過是趁著新朝人手不足,且常福縣地方小,上頭大官兒懶得管,才讓他僥幸繼續戴著這頂官帽。如今,百姓到他管轄的縣衙裏結契過戶、成親改帖,竟然遭遇不軌之事,這行事之人還是他的小舅子……倘若傳了出去……不說別的,在場官吏,要是有哪個把這事往上一捅……他這知縣就做到頭了。想到這裏,陳知縣臉色更是鐵青。他抱拳:“是本官監管不力,回頭我自會好好管教他。兩位小友今日受驚了。”他頓了頓,抬腳踢了踢鄒榕祥身邊的仆從,“把他的錢袋子拿出來。”仆從忙解下鄒榕祥腰間的錢袋子遞給他。“姐夫你——”另一仆從眼疾手快捂住鄒榕祥的嘴。陳知縣把錢袋子遞給李實,硬是扯出一抹笑容:“小小歉意。祝兩位小友百年好合。”李實無動於衷。趴伏著裝哭的駱華眼角掃到這一幕,忙狠狠掐了他一把。李實身體一顫,隻得伸手接下。駱華見他不接話,抽噎著、磕磕巴巴地道謝:“謝、謝謝大人。大人、明察秋毫,小的、小的回去定要跟鄉親們頌揚一番。”陳知縣臉皮一僵:“小事小事,這是本官該做的。小友無需掛齒。”“好吧。那、那小的就,不說了。省得說出去,壞了我跟石頭的福分。”“正是正是。”“那,”駱華低著頭直起上身,裝作拭淚的樣子,“那大人,我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當然當然。小友自便。”陳知縣皮笑肉不笑地回道。“石頭!你聽到了嗎?”駱華驚喜狀撲入李實懷裏,揪了一下他胸腹間的肉,“太好了,我們可以回去了。今兒真是嚇壞我了,嚶嚶嚶。”李實:……這小子還沒演夠嗎?他站起來,同時抓住駱華的手臂把他也拽起來——當然,在外人眼裏,倆人自然是親親密密、相互攙扶著的。待倆人走出那個小院,登記結契那屋子已經有兩三對新人在等著了。以防萬一,駱華自然不敢鬆開李實的手臂,隻能繼續裝出被嚇壞的樣子。繞過這些人出了縣衙,李實抖了抖手臂:“可以放開我了吧?”語氣真是不能再嫌棄了。駱華聞言一把扔開他的手。突然想到剛才是這家夥救了自己,他忙又撲回去補救。討好地撫平他衣袖上的皺褶,駱華陪笑道:“嘿嘿,李大哥,剛才真是謝謝你了。若不是你及時到來……”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李實擺擺手:“舉手之勞。後來若不是你演、機智,估計我這打人的就得倒黴了。”這小小知縣他並不放在心上,但表麵上他隻是一個窮小子。剛才還是衝動了些。他看了駱華一眼。倘若不是這小子,估計他就得惹上麻煩了,倒是說不準就得暴露身份。駱華不以為然:“你打人是因為我啊。再說,要不是為了給我出口氣,你也不至於打斷那姓鄒的腿。我怎麽可能不給咱開脫啊。”他皺皺鼻子,“剛才你也真是的,好歹配合一些啊,就我一個人在那嚶嚶嚶的。”李實:……不,這個他真沒法配合。駱華也沒管他想什麽,徑自左右望望,抓住他的袖子就把他拽進拐角處的小巷子裏。確定左右無人後,駱華的爪子往他跟前一伸。李實莫名其妙。“別裝傻,趕緊的,把剛才得的銀兩拿出來。”駱華叉腰,“難不成你想獨吞嗎?”李實:……他把錢袋子掏出來遞給駱華。駱華掂了掂,再打開。幾塊碎銀,再加一些銅板,足足有十幾兩。“哇!”他驚喜,“我們接下來幾個月的米糧有著落了。”李實側目:“我以為你會不想花這個錢。”“怎麽會,我才不會跟銀子過不去。”駱華喜滋滋地點了遍銀子。“再說,我還挨打了呢。這銀子,就當是那姓鄒的給我的醫藥費跟精神損失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