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枯井裏的白骨都清理出來了。


    一共五具白骨。


    除了昨日出來的兩顆頭骨,又多了三顆頭骨。


    兩個大人,三個孩童。


    仵作說,兩個大人是一男一女,年歲相當,懷疑是一對夫妻。


    三個孩童是兩女一男,一個是十四五歲的姐姐,一個是十歲左右的弟弟,以及一個七八歲的妹妹。


    看起來像是一家五口人。


    陳南山第一時間想的就是,這枯井裏的五具屍骨,是不是這店宅務勾當的一家五口。


    就像雀人一案那樣。


    但仵作說不可能。


    “年齡對不上,這五具屍骨雖然不知道死了有多久,但都比店宅務一家人的年紀要大些。”


    而在店宅務衙署裏辦差的幾位下屬都說,自己上任以來,見到的就是這一家五口。


    店宅務勾當的老父親還在,就住在內城他長子的家中。


    老父親說:“分家也不過七八年,實在是家裏住不下了,京都的房子越來越貴,老朽倒是想把附近的園子買下來擴一擴,一則人家不肯賣,二則老朽也買不起,這房屋地價什麽的,是一年比一年貴,因此才分家而居。”


    老父親跟著長子住在內城老宅,另拿銀錢在外城買了個小院子給小兒子,也就是這個店宅務勾當一家住。


    “常來常往的,”老父親說,“逢年過節也好,休沐日也好,十天半月的總會見一次的。”


    總之,店宅務勾當一家五口是京都的常住人口,平日裏見人也多,身邊的親近之人也經常來往,不存在雀人之憂。


    而小七妹又將同樣的事情做了三次。


    先清洗頭骨,再刷掉泥漿,頭骨與昨日挖掘出的兩人一樣呈黑色。


    都是中毒死的。


    小七妹一一捏出了泥人頭。


    這五個死去多年、被藏在枯井中的人便重新出現在大家麵前。


    除了成年男子的麵目略微平庸之外,其餘四人的容顏意外的好看。


    尤其是那位十四五歲的少女,臉龐清麗,鼻梁挺秀,算得上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小美女。


    但大理寺卿帶人走訪了四周的街坊,沒有人認識這一家五口。


    更沒有人說起曾有一家五口在這附近失蹤。


    小七妹突發奇想地問陳南山:“大陳大人,你說這勾當一家和這白骨一家會不會是中的同一種毒?”


    陳南山很讚同:“若是同一種毒,隻怕就是同一個凶手。”


    那首先得證實是同一種毒。


    這個三平擅長的。


    分別從兩家人的屍骨上取相同部位的骨頭和骨肉,用鍋加水煮……煮……煮熬成快要幹的少少的湯,同時喂給兩隻無辜的老鼠……


    差不多兩炷香後,兩隻無辜的老鼠同時出現了抽搐、僵直、脖子往後仰、走路不穩的症狀……


    三平嘖嘖有聲:“哇,這個凶手是下了大本錢啊,這兩家人都是死於同一種毒,這種毒來自於馬錢子。”


    馬錢子,又叫番木鱉,生長在深山老林裏,種子狀如馬之連錢,有大毒。但很難提取,所以很貴。


    它還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牽機”,與鉤吻、鶴頂紅並列名為宮廷三大毒藥。


    三平搖頭:“呃,能毒死這兩戶人家,怎麽也得用上這麽一杯的量,嗯,就這麽一杯,怎麽也得值個萬兒八千的。”


    萬兒八千貫錢,在京都外城都能買兩間屋子。


    用來殺人,真是下血本了。


    “或許這個凶手不但有錢,還擅長製毒,”陳南山說,“若真是牽機這種藥,普通人想買都買不到。”


    “被牽機毒殺的人,也沒有普通人,比如南唐後主,”三平大著膽子說,“咱會不會又卷入了啥不得了的秘密中?”


    他賊眉鼠眼地跟小老七同時向陳南山告辭。


    “老道還得去沽酒,這趟就不收大陳大人您的銀子了。”


    “小的還得去守著小咕咕,就不耽誤大陳大人您立功了,您慢慢審著。”


    兩人同時說走就走了。


    小七妹是真的要去小咕咕那了。


    她交代了三平大武,又安撫了阿梅樂寧,還通知了青鸞娥姐,這一趟或許十天半月,或者一個半月,讓大家不要太想她和小咕咕。


    這才收拾行囊出了莘園。


    觀棋正悶悶不樂地、行動僵硬地等在莘園外不遠處的路上。


    一看就等了不少的時間,地上被他踩了一個小土坑。


    “小七,大少爺說,你能替他保護一個很重要的人。”


    小七妹爽快地點頭:“嗯,可以。”


    ……


    朱府,後院。


    快要被朱季川氣死的老夫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定窯白瓷美人枕、象牙避暑涼席、牆角還有冰桶……


    又特意關了窗戶,沒有明亮灼熱的陽光照進來。


    還有貼身嬤嬤一直在打著扇子。


    房間裏很是涼爽。


    直到朱合洛進來,恭恭敬敬的請安。


    “母親今日可好些了?”


    老夫人在瓷枕上睜開眼睛,聲音虛弱地問:“川兒呢?他想好了嗎?”


    朱合洛:“兒子還沒去找他。”


    老夫人問:“那你確定了嗎?”


    “八九不離十,”朱合洛說,“她親口說的大事已了。”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聲:“掌嘴。”


    朱合洛利索地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既然是她殺了李進,想必周太後也是她殺的,”老夫人盯著朱合洛,眼中精光四射,“身為柴家唯一的皇族血脈,瞧你辦的事,一個小小的山村,竟讓你留下了活口。”


    耳房裏,有個被捆得結結實實的人正在蠕動,他的後背和屁股已經被血滲透了,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的血痕。


    正是木硯。


    他還在試圖逃出去。


    他的嘴巴也被封得死死的,因此,誰也聽不到他在心裏的呐喊。


    “小七,別來,這是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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