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大理寺卿夫人又來了。


    這次穿得素雅而簡單,一枚銀簪子挽起了如墨般的長發,好看得緊。


    小七妹多看了好幾眼:“哎呀,姐姐可真漂亮。不過,大理寺卿這麽窮的嗎?難道你之前的首飾都當了嗎?”


    前大理寺卿夫人有一瞬間的呆滯,之後長歎一口氣:“夫君如今沒有品級,若是用了以前的頭麵,隻怕違製。”


    違製這種事,平日裏在家偶爾為之沒事,出門在外、風頭正緊時,便容易惹禍。


    小七妹點了點頭:“哦,姐姐今日來,可是另有什麽卷宗送來麽?”


    “這是自然,”前大理寺卿夫人趕緊呈了上來,“永安裏之亂後,牽涉進昌平王謀反的家族中,有561人被流放,有童男童女83人被充入掖庭,有罪婦19人淪為營妓。”


    “這是掖庭中83名孩童的名冊,如今這些孩童最大的已經年滿14歲。”


    “都在京都,且多住在皇宮的後苑,這是小陳大人您最快能接觸到的跟當年有關的人。”


    “官家已經親政,昨日已昭告大赦天下,一部分流放的罪人即將啟程回京,小陳大人不妨從掖庭查起,這樣是上手最快的。”


    小七妹翻開厚厚的一疊花名冊,細看之下,不由得讚不絕口:“姐姐有心了,你夫君將來一定能當大官。”


    前大理寺卿夫人便喜笑顏開的告辭了。


    小七妹又將這一疊花名冊送到了青鸞手裏。


    青鸞連連點頭:“小七說得不錯,整理這份花名冊的人確實用了心思。”


    花名冊裏,那些孩童出自哪家,家人犯了何罪,流落到掖庭哪裏,全都標得一清二楚。


    小七妹笑起來:“就是人有些滑頭。”


    “過剛易折,滑頭也是種本事,”青鸞也笑起來,“懂得變通的人才能在官場傾軋中活下來。”


    她的手指滑動著,在其中一個名字上停了下來。


    莊宛月,11歲,掖庭梨園歌奴,出自昌平王外嫁女的夫家,也是順妃的外甥女的女兒。


    謀反罪的株連之內。


    “莊宛月的母親,年少時曾是劉少傅的學生,也是我父親的學生,”青鸞說,“在所有的關係中,也是唯一能讓我父親和昌平王有所聯係的人。”


    莊宛月能活命的原因,是她的母親已經外嫁。


    “好,那我先去見她,”小七妹喜滋滋地拿出了太皇太後的懿旨,“咱上頭有人。”


    ……


    小七妹是在掖庭的習藝館裏見到這個莊宛月的。


    初一見麵,小七妹就認出了她。


    正是趙煦大婚那夜在國宴中表演後、在崇政殿說自己隻吃了一塊餅子的年幼姑娘。


    “你是奴婢見過最年輕的女官,”小姑娘天真地說,“你能將奴婢也帶出宮嗎?”


    官家親政大赦天下,掖庭放出去許多宮女,但這小姑娘並不在大赦範圍之內,隻怕會老死宮中。


    小七妹說明了來意,小姑娘詫異極了:“八年前,奴婢才3歲,能記得的東西不多了。什麽林先生、劉先生,奴婢全都不記得了。”


    “那你還記得你的娘親和外祖父麽?”小七妹問。


    小姑娘卻不願多說。


    那晚盡心照顧她的年長些的歌奴十分卑微地跪著求小七妹:“大人您福澤綿厚,求您向官家開口討個人,救奴婢們於水火之中吧。”


    “呃,這個口我開是能開,問題是你們值不值得我用這麽大個人情來救,”小七妹實誠地說,“賠本的買賣我可不做。”


    年長的歌奴趴在地上抬起頭,看著她毫不動搖的眼睛微微失神。


    雖然她一言不發,但小七妹確信她是知道些什麽的,她的眼神裏有話要說。


    於是小七妹拋下了誘餌:“官家許我建觀,要是想收幾個在家修行的散居弟子也不是不可以。”


    散居道友不但可以居家,還能成親生子吃酒吃肉。


    這倆人咬了下嘴唇,硬是抗住了誘惑。


    小七妹隻笑了笑就走開了,不一會她帶著官家的批條,帶走了習藝坊的另一個小姑娘。


    莊宛月倆人麵麵相覷,正想叫住小七妹,小七妹卻帶著人一溜煙的揚長而去了。


    “哎,上趕著不是買賣,”小七妹扭了扭脖子,“論起討價還價,我還沒輸過。”


    沒多長時間,就聽習藝坊的教習先生來遞話說,有兩個歌奴有話對她說。


    小七妹笑眯眯的:“哎呀,我才想起來,今日要給小咕咕過壽,沒空了。”


    還沒走出後苑,就見莊宛月倆人急匆匆地趕過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求大人憐憫。”


    年長的歌奴叩起頭來:“事關重大,奴婢隻跟您一個人講。”


    小七妹抬腳就走。


    給自己下套的蠢事,她沒長大之前幹過。


    如今她都已經及笄了。


    丫鬟迅速抱住了她的腳:“奴婢都說,求大人憐憫。”


    年長的歌奴:“奴婢是昌平王外嫁女的陪房丫頭,昌平王府抄家之前,夫人在家中罵姑爺,說他該聽話的時候不聽,還罵了一句,說他和老爺一樣蠢,都掉進了先皇的陷阱裏。”


    她說的夫人就是昌平王的外嫁女。


    她發了個抖:“夫人不曉得從哪裏得知了林府有份傳位遺詔,劉府有份密殺皇太後的遺詔。”


    當年的皇太後,便是如今的太皇太後。


    “隻要拿到這份先皇試圖弑母的遺詔,便能讓先皇和太皇太後倆人鬥起來,才能坐收漁翁之利。”


    小七妹將她的話帶去給了青鸞。


    青鸞皺著眉頭,站在屋簷下思索了良久,突然身軀一震,回頭對小七妹說:“會不會當年殺劉少傅一家的,正是先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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