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白才說半個字,又用力咬牙,好似在和誰做鬥爭一樣,顫抖著說:“鬆……”


    也才說一個字,又改口:“殺……”


    他大喘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說完整:“鬆……鬆手……”


    王漢這才鬆了手。


    三平氣喘籲籲地跟上來,被小七妹拉進了車廂裏。


    “大人,說清楚吧,”小七妹說,“不然我讓三平扒了你的褲子。”


    三平苦著臉:“哎呦喲,李大人,這都是不孝孽徒的主意,老道我也是反抗過的……”


    李昱白弓得像隻蝦米,但雙眼緊盯著三平。


    三平臉更苦了:“老道哪有這個膽子敢冒犯神仙啊,都是孽徒惹的禍,老道打不過她,冤枉得很啦……”


    手卻一點沒慢地對著李昱白伸了過去。


    李昱白閉了閉眼睛:“我……快要控製……不住自己了……”


    “我的……身體裏,住進了……另一個人,”他喘息著說,“他在跟我搶奪這具身體的控製力……”


    三平言簡意賅地總結:“你要被奪舍了?”


    小七妹出手如電,立刻點了李昱白的穴道。


    李昱白四肢一鬆,麵容也慢慢的恢複了。


    “什麽叫奪舍?”小七妹問。


    “這個,老道要是記得沒錯的話,前唐一個姓李的大師說,今言奪舍者,謂奪其所舍之屍骸耳;還有咱祖師爺紫陽山人曾說,投胎奪舍及移居,舊住名為四果徒,若解降龍並伏虎,真金起屋幾時枯。”


    小七妹:“說人話。”


    “哦,”三平:“就是說有個魂要借李大人的肉體而生於世。”


    小七妹:“王大哥,改道,咱去一趟大理寺。”


    馬車急停,從禦街轉向左而去。


    禦街右側,一頭毛驢馱著兩名女子正往樊樓而去。


    ……


    大理寺,地牢。


    大理寺卿急匆匆地趕到了地牢門口:“李大人,是要提審麽,下官這就去將人提上來。”


    李昱白:“不用了,就有勞你陪我們下去一趟。”


    地牢在地下,一條隻容一人通行的地道蜿蜒向下,每個人都提著燈籠,還是不夠亮。


    地牢裏更是暗不見天日。


    這裏關押著那個被小咕咕啄了眼睛的假李昱白於東家。


    見了他們來,獨眼龍於東家仰天大笑幾聲。


    “哈哈哈……啊……”


    被小七妹劈手扇了個耳光。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的同時,李昱白偏了偏頭,偏向了小七妹揮掌的同一個方向。


    “七星借命,同生共死,我就是李昱白,李昱白就是我,他生則我生,我死則他死,你能奈我何!”


    小七妹對三平眨眨眼,三平立刻抽出幾根銀針。


    獨眼龍被小七妹放倒在地,三平一針紮向他膝蓋下的陽陵泉穴,沒一會,隻聽李昱白悶哼一聲。


    小七妹:“別忍著,想笑就笑吧。”


    李昱白抬起了一張笑臉。


    三平:“呃,老道我的針法不錯,紮一針笑穴,有兩份功效。”


    小七妹:“呃,這個笑話並不好笑。”


    還有點棘手。


    用不了刑,因為對於東家用刑相當於對李昱白用刑;而僅用言語審訊對於東家完全沒用,因為他有恃無恐。


    審又審不出,殺又殺不得。


    該怎麽辦?


    小七妹還沒有想到辦法,而三平說他得翻翻古籍找一找。


    回去的路上,小七妹問李昱白:“大人,所以你是打算要辭官歸隱,還是想在控製不住時自我了斷?”


    李昱白笑了笑,沒回答她。


    或者應該說,先辭官歸隱,等實在控製不住了就自我了斷。


    三平:“大人若是願意,在自我了斷前,不如將您這副軀體給老道我放手試一試,死馬當成活馬醫麽。”


    小七妹見李昱白這副樣子,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她撩起車簾,坐在車夫邊,將馬車趕去了禦街另一頭的鋪子。


    一個生病的,一個要被奪舍的,就別拖拖拉拉的了。


    隻是她撲了個空,鋪子關著門,青鸞和娥姐都不在。


    ……


    娥姐吃得很飽,這麽多年,她頭一回敞開了肚皮吃。


    “其實吧,小妹頭說得也對,娥姐我反正也跳不動了,你又有官家和朱家、還有陳大人這好幾座靠山,誰敢讓你陪笑陪酒,不如賣點金陵美食……”


    “賣鴨子吧,鴨毛實在是難拔,賣獅子頭吧,豬肉又實在難剁,說來說去,咱還是得請幾個人……”


    “但要請幾個人,這價就得賣高點,不然人工費都搭進去了……”


    她想了好幾個招,自己還是不滿意。


    “小妹頭心眼多,等明日找她去商量下再說。”


    青鸞沒有做聲,她低著頭推開了門,進了自己那間屋子,渾然沒察覺娥姐被人拉走了。


    一抬頭,有個人坐在她經常坐的窗前,正循聲轉頭,緊盯著她,眼角微紅。


    “阿辭,你還活著,真好……”


    ……


    留了三平在鋪子裏,小七妹走了。


    她帶著太皇太後的密旨,又去了大理寺卿家。


    大理寺卿剛回家,就被夫人揪著耳朵問:“你在哪裏招惹了一個小姑娘,人家簪著花打扮得這麽隆重的來見你。”


    大理寺卿瞅了瞅坐在廳裏等的小七妹,搶回了自己的耳朵:“祖宗,你要不要看看人家頭上那頂發冠?”


    夫人:“看起來是很美很好看,妾不管,你得給妾也買一頂。”


    “祖宗,”大理寺卿,“我一年的俸祿,還買不起上麵的一顆珠子。”


    “哎呦,你居然敢藏這麽多的私房錢?妾命苦啊……”


    “祖宗,那是小郡王的母親,親王王妃定製的。”


    “哦,難道這是將來的郡王妃?年紀小了點,也不太懂規矩,哪有直接上門不遞拜帖的?再說了,郡王妃要見咱,不是派丫頭來說一聲就行的麽?”


    大理寺卿堵了她的嘴:“這是官家的人,是……”


    夫人還要再說,大理寺卿:“不是你想的那回事,這是官家和太皇太後的人,是官。”


    這個官不曉得為啥來找自己,大理寺卿上前見了禮。


    小七妹見了他,也立刻起身給他見禮。


    “大人,我清早聽到喜鵲叫,又見您印堂發亮,滿麵紅光,祖師爺保佑,您這是要升官啦。”


    “有個讓您升到從三品的好事,您幹不幹?”


    “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想劫個獄,您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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