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的山寺,寺裏對峙的雙方。


    一個人,對一隊人。


    一把長及半腰的斬馬刀,對戰斧和峨眉刺。


    斬馬刀在拖時間,戰斧和峨眉刺竟也沒動。


    小七妹皺了皺眉。


    自己在等陳南山,對方在等什麽?


    竟好似也在拖時間。


    “唉,你要我姐夫作甚?”小七妹問,“莫非也是垂涎他的美貌?”


    峨眉刺冷笑一聲:“有何不可嗎?”


    “你們七星鏢局難道還想私吞鏢碼?”小七妹惋惜道,“道義走天下,信諾重千斤,你把自己的招牌都砸了。”


    戰斧和峨眉刺便又互相看了眼。


    呃,要是木硯在,大概能看懂他們在“這樣那樣的”交流著什麽。


    但小七妹看不懂,於是她站直了身體,將斬馬刀取在手裏:“還打不打?再聊下去住持大叔就該陪齋飯了。”


    戰斧和峨眉刺又看了一眼,峨眉刺這才問:“安國府真敗了?以後再也起不來了?”


    小七妹想了想:“莫非你還沒收這趟鏢的尾銀?”


    峨眉刺吞了吞口水,臉上有種想講價但開不了口的表情。


    小七妹恍然大悟:“莫非你想投誠?”


    就見這兩人同時雙眼一亮,又同時看向小七妹點了點頭。


    “投誠的條件呢?講來聽聽,你倆想待價而沽,我也得看看是打死你們好,還是收了你們好?”


    “東家兩邊接頭的人,還有接頭的暗語,和這些年走的鏢,我和師兄都有,”峨眉刺問,“換我們師兄妹和這些鏢師無罪,若是有賞,我們還想一人要一萬錢。”


    “成交,”小七妹將斬馬刀扛在肩頭,“再加上你東家的腦袋。”


    “那得多加一萬錢。”峨眉刺講價說,“要通存通兌的銀票。”


    “成交,本欽差實在是很喜歡你,”小七妹說,“先驗驗貨吧,比如說說你們東家的情況。”


    ……


    陳南山帶著兵馬心急火燎的趕來時,清涼寺的大雄寶殿殿外堆著一堆兵器,比如戰斧和峨眉刺等。


    傷得不輕的朱季川也跟來了,下馬的時候一個踉蹌,還是木硯眼疾手快趕緊扶了一把。


    陳南山率先衝了進去,一個端著碗正在吃素麵的小沙彌起身問:“可是陳南山陳大人?”


    “李昱白李大人呢?”陳南山,“還有陳小七呢?”


    “小陳呐,”小七妹從殿外探出頭,“帶銀票了嗎?我要十萬兩。”


    “要這麽多銀票作甚?”陳南山大步跨過去,“李大人可好?”


    “我替咱提刑司買了間鏢局。”小七妹準備邀功。


    她的話還沒說完,被陳南山打斷了:“署裏窮得叮當響……”


    “呃,那就讓郡王府出吧,估計他們也願意出這筆封口費,”小七妹說,“李大人現在見不得人了。”


    長貴守著,除了陳南山和朱季川,沒讓其他人近前。


    佛龕前,金色的帷幔層層疊疊,菩薩低眉垂目,麵露慈悲,法相金身,寶相莊嚴。


    李昱白半坐在普賢菩薩身前的蒲團上,僧袍半敞著,如佛子清冷俊美,如菩提瑩潤剔透,露出了一片發紅的肌膚,頂著些新燒戒疤的光頭,正哭得動人。


    不是孩童那種嚎啕大哭,而是無聲垂淚的那種,兩行清淚流了滿腮。


    委實是有點美貌在身上的。


    陳南山解下外衫,將他罩了起來:“大人,陳南山來接你回京都。”


    “這麽多年以來,大人就沒有真正開心過。”他長歎一聲,“情這一關,到底要怎麽過,餘生才能安然無恙?”


    聽到這句話的朱季川抬眼去看小七妹,她頭頂的碎發還倔強地支棱著,像是新長的茅草,不起眼但野蠻得很。


    ……


    找到了李昱白,陳南山終於覺得一身輕鬆了。


    菩提樹下身無寸鐵的人,包括戰斧和峨眉刺,一群人看看小七妹又看看他,十分識相的齊刷刷跪了一地。


    “五石散是誰喂的?”陳南山的眼角帶上了幾分嚴厲,“欽差大人承諾的,本官自然會辦,但若你們交待的不實,或者還有隱瞞,便不要怪本官食言而肥。”


    “是東家,”峨眉刺解釋,“接了鏢後,東家便讓大家夥把鏢局該拆的都拆了,又將人分了兩撥,於大掌櫃一撥帶著個孩子往京都去,東家帶著我們一撥來了這裏交貨。”


    那兩個假冒掛單武僧的便是這一趟的接頭人。


    “一路上,東家給他喂了兩次五石散,但進了寺廟後喂沒喂小的不知道,小的們沒有進寺廟,而是分散在寺廟附近的山林裏等東家的命令。”


    陳南山:“你是說,七星鏢局的東家本應該在寺廟裏?”


    峨眉刺:“這……小的們是看著他們上的山。”


    兩個武僧一死一逃,而住持說來掛單的一直就是三個人,其中就包括李昱白。


    陳南山給小七妹留足了人,他自己也帶足了人,兩人還是分頭進行。


    他得將李昱白帶回城去,小七妹得在山裏找到逃走的那個武僧和七星鏢局的東家。


    從峨眉刺的嘴裏得知,七星鏢局的東家姓於,大掌櫃也姓於,自稱來自山東於家,實則是來自前唐皇族七姓之一的複姓淳於。


    而這位淳於東家,在金陵的接頭人是安國府的王大郎,在京都的接頭人除了武僧,還有軍中之人,雖然他們不知道叫什麽名字,但隻要再見到,就一定能認出來。


    這些瑣事自然有陳南山去理清楚,小七妹帶著人,循著地上的血滴開始尋找。


    鏢局其他的人都被帶走了,剩下了這個戰斧和峨眉刺。


    李昱白連腳都抬不起,是被陳南山背著放進寺廟裏的竹竿轎的。


    小七妹看著這一幕,又想想青鸞這些年,心裏頗有些異樣,一時也不知道該感歎造化弄人,還是感歎命運無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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