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南山整了整衣襟,恭恭敬敬的去了門房。


    “劉哥,”小廝像往常一樣用袖子遮掩著遞過去一個銀元寶,“今日可有什麽提點?”


    門房收了這沉甸甸的銀元寶,隻說了一句:“周少爺謹慎些,問什麽說什麽,別嬉皮笑臉的就行。”


    小廝向陳南山打了個眼色,自去了屋簷下等著。


    陳南山被人領著,轉過影壁,走過垂花拱門,進入了一個富麗堂皇的園林。


    園林裏曲徑通幽,廊橋相連,亭台樓閣錯落有致,繁花似錦。


    他眼尖的發現了一處被踐踏過的花草,看位置似乎是外書房的園子邊,這大概是小老七殺出去的地方。


    但帶路的人領著他,繞過了外書房,去了西跨院。


    他被帶進了一個屋子裏,下人還算客氣,送來了茶水和瓜果點心,還有丫鬟隨伺一旁。


    “請問青鸞姑娘在哪裏?讓她來我房裏。”陳南山說。


    丫鬟笑眯眯的:“請周公子稍安勿躁,此刻青鸞姑娘還在等著二少爺。”


    陳南山:“哦,二哥現在在見誰?”


    小丫鬟:“周公子見諒,奴婢不知。”


    陳南山便坐著等。


    不一會,西跨院的一扇門開了,有小廝進去,抬了個血淋淋的人出來。


    陳南山裝作唬了一跳:“哎呦,我二哥這是揍了誰?你快去看看去,回來稟報。”


    丫鬟去看了,回來說:“聽說是外號叫秦淮小浪子的。”


    沒一會,就有小廝來叫陳南山了。


    他進了書房,和王仕楊終於麵對麵了。


    “二哥,這……”陳南山盡量又恭敬又吊兒郎當地問,“府裏真出了事?伯父他……”


    “秦淮小浪子說這話是從你嘴裏說出來的,”王仕楊盯著他的臉,“他又傳給了十六樓的朋友,因此在十六樓傳了個遍。”


    “二哥,他說這話,是想我爹抽死我吧,”陳南山一副惶恐的模樣,“這貨太缺德了,虧我把他當朋友。”


    “你臉色不好,最近縱欲了?”王仕楊垂下眼皮喝了口茶。


    陳南山大咧咧地:“在青鸞姑娘那裏醉了一場,醒來就聽到這個壞消息,嚇到了。”


    見王仕楊沒說別的,便將周公子的行程報了一遍:“我趕緊回家裏去問了我娘,我娘哪知道這個啊,就趕緊把我大哥叫了回家,大哥一聽啊,說這事非同尋常,讓我趕緊來您這問候一聲,若是有需要幫忙的也好給二哥您打個下手。”


    王仕楊不動聲色地問:“聽說通判夫人派人去你府裏了?”


    “我不知道啊,”陳南山,“我今日回家的時間還沒有在你府外曬太陽的時間多,我上哪知道去。”


    “那你倒是還有時間去花船上玩。”


    陳南山訕笑著解釋:“這可不是玩,我答應了要給青鸞姑娘贖身的。”


    他叮囑道:“二哥一會可不許嚇她。”


    “一個船妓,”王仕楊放下杯子,“這會又不怕你爹抽你了。”


    “反正二哥你一會快點問,問完我好送青鸞回去。”陳南山一副一屁股坐下就不準備起來了的架勢。


    “你去隔壁等。”王仕楊將他趕了出來。


    而走廊另一頭,青鸞已經步步生蓮的走了過來,白色的麵紗下隻能看到她的一雙眼睛,璀璨似天上的繁星。


    “青鸞,我在這兒等你,”陳南山對她揮手,“別怕,我二哥人最是風雅。”


    青鸞對他點了點頭,在丫鬟的指引下,也進了書房。


    她行了個全禮。


    王仕楊上下打量了一眼,吩咐道:“摘下麵紗。”


    青鸞聽話的摘了。


    王仕楊眼露驚豔,一時竟沒有說話。


    青鸞今日化了慵來妝,妝容豔麗,鬢發蓬鬆而慵懶,又以絨絨狸毛綴在發間,與平日裏十分不同。


    “是個啞女,年已二十,被引鳳歸藏了兩年,”王仕楊將她的情況說了一遍。


    這些說詞在她賣身時就準備好了。


    她的賣身銀子是五十貫,娥姐有大利可圖,便連路引都提前買好了。


    連泄密那晚的情景都和陳南山對好了詞,此刻倒並不怕查問。


    隻是青鸞想要的並不隻是順利過關,她想留在安國府裏。


    她有意換了字體,故意往差了寫。


    王仕楊細細問完了之後,便讓丫鬟將她領了出去。


    她心裏焦急,麵上並不顯,隻在將出門時,淺笑著回頭看王仕楊。


    而王仕楊也正在看她,手裏端著的茶都忘了喝。


    但並不是什麽驚豔垂涎的眼神,而是思索的模樣。


    青鸞心裏便知不妙。


    這個王仕楊或許之前見過她,如今正在想是在何時何地見過自己。


    等他想起來,自己的死期就到了。


    於是出門後,她走向陳南山,在陳南山耳邊耳語了兩句。


    陳南山唯一思索,竟不待通傳闖了進去,掄起拳頭打向王仕楊。


    “二哥,你混賬,為何見了你之後,青鸞竟不願意讓我為她贖身了?”


    “你竟然跟我搶女人!”


    猝不及防之下,王仕楊沒有躲過去第一拳,竟被他打到了鼻子。


    一時又痛又酸,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他惱羞成怒,吩咐下人道:“把他倆先關起來。”


    ……


    而金陵的擔金汁行當裏,來了兩個小乞丐。


    “東家有令,他收到了來自安國府官家的安排,要派幾個機靈的小夥子上城牆熬金汁。”


    “我們幾個老家夥常年擔金汁都累出病了,這活計就隻能找幾個人來代替。”


    “老枝兒家既然介紹了你倆,那你倆就好好幹,這樣,每日給你們三十文錢,按月結賬。”


    “你們要做的,就是擔了金汁兒去營裏,熬煮好之後抹在將士們的箭頭上,哦,要是軍爺需要你們上城牆,那每日再加十文錢。”


    機靈的那個小乞丐:“東家,這一月才結賬,那萬一打起來刀劍無眼的,把俺倆打死了,這三十文錢可怎麽結得到呢。”


    東家:“那你想怎麽結?”


    “四十文一天,按天結算。”機靈的那個小乞丐伸出一個手指頭,“這可是有大危險的活,得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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