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有三六九等,官員也一樣。


    三品和四品聽起來隻差一個數,可是享受到的是完全截然不同的待遇。


    親政的官家和未親政的官家,同一個身份都有著不同的待遇。


    又比如二品誥命夫人於知意。


    她被關在提刑司的女舍裏,到今天已經是第四日了。


    李昱白提審她的時候,已經感覺到了太後身邊的兩位女官從內心流露出來的對她的輕慢。


    還有那位秦女官,幾乎是從內到外,將她所有的衣物都換走了,連發髻裏都拆開查驗過,尤其是她的香囊。


    兩位女官見了李昱白不約而同地問:“大人可是病了?”


    李昱白道了聲多謝,將視線轉向了於知意。


    眼前的這個女子,在這樣的處境,卸下了口脂顏妝,摘掉了朱釵碧環,褪下了華服錦裳,依然當得起一聲讚。


    好一個處變不驚的貴婦。


    即使是現在這樣的立場,她也禮節周全的低聲問了句:“大人似乎病得厲害,怎麽不休養幾天?”


    第二句問的是:“想請問大人,妾身府裏一切可好?”


    李昱白:“朱夫人,府裏好不好,不取決於提刑司,甚至不取決於皇家,而取決於你自己。”


    他將這兩日已經整理好的賬目一一放在她麵前。


    “朱夫人於營商計算在我之上,那麽便長話短說,朱夫人的奩產產出與府內內賬對不上,朱大人的俸祿食邑與外賬對不上,以朱夫人的奩產似乎支撐不起朱府如今的開銷。而朱大人的采邑、祿田和稍食又一分為二,一份交由夫人用於府內,另一份去了哪裏?”


    “朱夫人的陪嫁莊子曾數次用載重千斤的騾車共計20輛車運過什麽物資,又運去了哪裏?”


    “你的二兄長與製香鋪子的金掌櫃都指認你是幕後的東家,這每年三四十萬的盈利,又去了哪裏?”


    “朱夫人若能一一說清楚這些問題,朱府的好壞便在你自己的手裏。”


    朱夫人沉默良久,提裙跪在李昱白麵前:“李大人,命婦記得,你在推薦秦夫子入書院時曾說過,女子於這世道上比男子艱難,諸多境況都身不由己,所得供養常常不及男子,卻要背負由男子所做決定的後果。”


    “大人查過賬,應當知道,命婦與娘家數十年來除了人情往來,並無其餘營商方麵的合作。老爺起於微末,最怕人說他靠妻家,因此除了奩產所得,其餘和娘家切割得十分幹淨。”


    “製香鋪子隻是與命婦合作,命婦常居內宅,於製香頗有心得,因此每年提供幾個製香方子,每個方子能得千兩銀,對命婦來說,既是興趣愛好,又可打發時間,還能略有薄資,何樂而不為之事。至於三四十萬的盈利,完全是子虛烏有的事。”


    “命婦委實不知金娘子為何會如此待我。”


    “至於命婦的陪嫁嬤嬤,隻能說這是誣告。她是親近之人,丟失的私章、平日裏的交往,命婦全心全意的信賴於她,並不知道為何得到如此不堪的回報。”


    “至於大人其他的疑問,命婦也有同樣的疑問,但命婦委實不知。”


    “請大人明查,還命婦一個清白。”


    ……


    於知意說得懇切,且口風極嚴。


    提刑司的審查暫時陷入了僵局。


    秦夫子那頭對於家兄弟是怎麽死的一無所獲。


    貪汙的官銀流向了何處,還要等樞密院和三司對軍酬耗費的統計和調查。


    陳南山沒有找到被劫走的於管事,但在陪嫁莊子裏,找到了曾跟著騾車運送過物資的車夫。


    車夫說,這是老夫人要用的。


    朱老夫人為她娘家建了宅子,又買了數十畝地,建了一座明顯違製的陵墓。


    因為耗費極大,所以分了好幾次運送物資。


    而從朱合洛的幕僚口裏得知,朱合洛在江南兩路置了個美貌外室,育有一子一女,因此那份沒有交到朱夫人手裏的俸祿,是交到了外室手裏。


    外室在江南兩路以夫人相稱,十分得寵。


    這一切朱夫人是知曉的,還曾因此而和朱大人起過嫌隙鬧過和離。


    但因為朝廷有嚴令,駐外的節度使不允許在駐地購置田產,不允許娶駐地女子成家業,因此隻能瞞著,除了老夫人和夫人,府裏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包括大少爺。


    如此又過了幾日,朱合洛醒了。


    他向太皇太後和官家都上了請罪折子,並讓看守朱府的禁衛軍給李昱白帶話說,他懷疑刺客是於家兩兄弟安排的江湖草莽。


    並且,他能提供證據。


    太皇太後懿旨,許他自辯。


    朱府關了的大門打開,朱季川和家丁抬著朱合洛,一起去了東華門,等待官家和太皇太後發落。


    而小七妹終於到了城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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