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七怎麽還沒消息?”陳南山焦躁地搖著折扇。


    “怎麽?沒有小老七,你就破不了案了?”李昱白問,“不如這個位置讓給小老七來坐?”


    陳南山還是有點煩:“查過鹽官縣最近的失蹤人口了,沒有發現,林長賢去哪裏找了個替身呢?”


    如果說,燒掉屍體的某些特征是為了掩蓋身份,那這具屍身,會不會是林長賢的替身?


    “你說,這林長賢提前找了一個與自己身高體型差不多的成年男性,那他一直把人藏在哪裏?”


    鹽官縣衙沒有密道,也沒有藏室,就連大牢裏,如今都摸排了一回了。


    如果死的不是林長賢,又是誰?


    “嘖,總覺得蹊蹺。”


    “若死的不是林長賢,為何肚腹裏有晚飯時的糟鴨?”


    “哎,”陳南山說,“小老七在的話,這些問題至少少一半。”


    用她那手摸骨捏頭,就能知道和林夫人躺在一張床上,被燒得麵目全非的,到底是不是林長賢了。


    若是,他為何要燒死自己所有的親眷?


    若不是,那他是誰?


    還有,林夫人,她又是誰?


    “查林夫人娘家的人什麽時候回來?”李昱白問,“能順利頂替她家女兒的名頭當了十幾年的林夫人,若說對她家不了解是不可能的,這位林夫人必然是她家的某個熟人。”


    “在路上,大概明日能到。”王漢回稟說。


    “啟稟大人,林父醒了。”


    一行人趕去了客舍。


    林二弟正侍奉在床前,被氣吐血的林父氣息微弱,神疲身弱,嘴裏正用家鄉話念叨著什麽。


    “老人家在說什麽?”陳南山問。


    林二弟:“父親正在懷念大哥以前在家的日子。”


    陳南山湊近了聽,他是汴梁人,這林父一家是西京人,兩地相隔不遠,倒能聽懂個七七八八。


    “我兒也曾為無品散官之人,入京六年,四處碰壁,好不容易才能得到一個赴外就任的時機……”


    說的是林長賢在中了進士後,依然賦閑了六年,好不容易才當上了外地的小官。


    林父哀痛地表示,出發那日,他的好大兒躊躇滿誌地拜別了父母雙親,立誓要做一名有作為的好官,言辭猶在耳邊,怎就做了個為貪墨銀錢不惜引洪水坑害百姓的無恥之徒……


    ……


    “恁個瓜娃子,恁就日吧歘貨,恁就說瞎話,胡吊扯,木成色……”


    林二弟麵露慚愧:“我父親平日裏一向就是這麽罵大哥和我的,說我們是瓜娃子是傻貨。”


    李昱白聽著聽著,突然說了一句:“恁個半服……也熊唄……許吊……”


    他說得一本正經的,腔調用的是那日師爺說的腔調,但不管是林父、還是林二弟,都沒有什麽反應。


    “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李昱白問林二弟。


    林二弟疑惑的搖頭:“大人您說的是哪裏的話?”


    “你聽不懂這句話?”李昱白安排道,“去將陳師爺請來,快。”


    語氣比平日裏急促,陳南山不由得思索起來。


    沒一會,陳師爺急匆匆的趕過來,倒頭就拜:“多謝大人替我洗清冤屈。”


    陳南山:“叫你來,是有話問你,起來說話,聽大人問詢。”


    李昱白:“將林長賢前幾日教小少爺習字的情形再說一遍。”


    陳師爺便又說了一次。


    李昱白問:“若是你遇到了這種情況,你會怎麽罵你兒子傻?”


    林二弟誠惶誠恐地說:“我們那的人若急起來,罵自己兒子也好,別人兒子也好,都是罵瓜娃子。這句什麽許吊,我聽都沒聽過。”


    李昱白微皺著眉頭,而後麵色一變。


    “將你大哥赴外就任之後,你所知道的每一件事細細講來,無論何事,無論大小。”


    陳南山覺得自己隱隱摸到了李昱白的想法。


    “我大哥赴任那時正是盛夏,他帶著書童二人從汴梁先回西京,囑咐我要好好照顧家中,又在祖宗麵前立誓。”


    “在家中不過呆了一日,便匆忙上路,母親給他準備了好些吃食,又將家中僅剩的四十貫錢拿給他。”


    “大哥隻要了一半,說朝廷要求不許鋪張,他用不了這麽多,等到了任上,又有晌銀可用。”


    “大哥一去,直到半年後方有書信回家,又過了一年,父母親同他安排了一門親事,由我寫信告訴大哥。”


    “三個月後,大哥來信說要成親了,彩禮婚俗一應不需要家中操勞,隻請父母親去退了京中這門親事。”


    “之後升遷、生女……”


    “因著朝中有令,外地官員無故不得回京,因此竟從未回過,家中情況慢慢好轉後,父母親便差人前去,第一次因大哥忙碌,未見到人,但由嫂子親自接待,回來後說大爺安好,夫妻恩愛,又說侄女教養頗好,父母親便安心不少,隻催大哥大嫂早日要個兒子……”


    “第二次回來後,說大哥瘦了也黑了,但精氣神很好,少了文弱之氣,言談中已頗有大官的風采了。”


    也就是說,人有官威了。


    “家中跟來就任的書童呢?”李昱白打斷了他。


    “書童?”林二弟想了許久,“好似是說水土不服病死了。”


    “這位兩次來探親的人,以前與林長賢關係如何?”李昱白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長輩體弱,沒法長途跋涉,父母身邊隻得我一個,因此來的是家中表親,以前逢年過節,總會見過幾麵的。”


    “林長賢成親前後,這麽多年以來,你們是否見過親家?”


    “未曾。成親前,大哥隻說太遠,一應繁文縟節能省就省。成親後,一應節禮都由大嫂親自打理,也經常寄來親家那邊的特產。”


    難怪十幾年來,竟無人知道林夫人是頂替了別人家女兒的身份。


    ……


    陳南山一拍折扇:“莫非這就是林長賢殺妻的真相?”


    林夫人冒用她人的身份與林長賢成了親,又騙光了林長賢數年來貪墨所得,如今林長賢知道了真相,因此對她痛下殺手?


    而正因為林夫人是個騙子,見不得光,所以幹脆狠心將與她所生的一對兒女一並燒死。


    這會是真相嗎?


    那林長賢是因何中毒的?


    陳南山:“會不會是林長賢想殺林夫人,而林夫人察覺了他的想法,就對他下了手?”


    在糟鴨中下毒,對於掌管內宅的林夫人來說,易如反掌。


    夫妻二人反目了!


    “一定還有什麽細節被我們忽略了?”陳南山興奮起來,“莫非是林長賢的替身被她看穿了……”


    “我倒覺得,替身是有,”李昱白遲疑地說,“但不是我們之前想的,林長賢燒死了一個自己的替身,而自己帶著貪墨的銀錢跑了。”


    “你是說,被燒得麵目全毀的屍體就是林長賢?”陳南山問。


    李昱白遲疑了一會才回答,但他的話,卻讓從小小九品戶曹升職上來的陳南山毛骨悚然,一身冷汗。


    “死者是一直在外地當官的林長賢,卻不是從汴梁去西京再赴外就任的林長賢。”


    簡單的說,真正的林長賢早就死在赴外就任的路上,來就任的,是頂替了他身份的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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