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清這病來的快去的也快,沒兩日便已無大礙。


    不過她現在惜命的很,不用玉竹勸她,捏著鼻子就將碗裏黑乎乎的湯藥一飲而盡。


    見她苦的皺緊眉心,玉竹趕緊遞上蜜餞讓她含在嘴裏。


    “太苦了。”


    甜膩的蜜餞也沒緩解喉間的苦澀,她又喝了一杯水才感覺好些。


    趙南笙進屋時正聽到蘇婉清在抱怨,上前見了她紅潤的臉色才捂嘴笑道,“這也是讓你長些教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夜裏站在窗前吹冷風。”


    瞥了一眼一旁心虛的玉竹,蘇婉清拉著她坐下,“嫂嫂別聽玉竹胡說。”


    蘇婉清在蘇家再受寵,在京中那些名門千金的眼中,她仍隻是個庶女。


    上一世因為她的身份,她可沒少受京中那些名門嫡女的嘲諷,唯有她這個大嫂,是真心實意的拿蘇婉清當自己的妹妹疼。


    趙家世代都是文官,祖上曾出過一任宰相,兩位貴妃。雖然現在的趙家不如祖上榮耀,但趙南笙還是被母親教養的十分端莊得體。


    嫁給武將世家的大公子蘇溫玉,趙南笙一開始是有些難以接受的。


    在她的印象中,蘇家大公子十四歲便隨裴將軍去了南疆,直到皇上下旨賜婚,那時已經二十歲的蘇大公子,六年時間裏隻回過兩次上京。趙南笙知道,她嫁給蘇大公子,相當於就是守活寡。


    可趙南笙嫁過來才發現,蘇家人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自小學的後宅之術在這裏壓根沒有施展空間。


    她爹娶了四房姨娘,她雖是嫡女,但從小也是在各房的陰謀算計中長大。直到當她真的嫁入蘇家之後,才知道一家人原來可以相處的這麽融洽。


    蘇溫玉雖是將門之後,但氣質儒雅,待人和善,因心中愧疚不能常常陪在她身邊,隻要得了什麽稀罕物件,都會不遠萬裏派人從南疆給她送回來。


    而且蘇家後宅清淨,她不需要像別的婦人一般看婆母眼色行事,與蘇溫世和蘇婉清這一對兄妹相處的也格外融洽。時間久了,她甚至不願回那個烏煙瘴氣的娘家。


    “我聽說父親罰你抄寫家訓,想著你還在病中,定是不能按時完成,便模仿你的字跡抄寫了五十遍。”


    蘇婉清接過宣紙,看到嫂嫂模仿的字跡果然和她一模一樣,高興的依偎在她身旁,“還是嫂嫂疼我,父親一點都不心疼我還在生病,這蘇家的家訓足有幾十條,我兩天的時間才抄寫了四十多遍,有了嫂嫂這五十遍,我便能向父親交差了,嫂嫂真好。”


    趙南笙笑著輕點她的額間,雖然幫她逃過父親的責罰,但對她給二弟出主意私自出上京的主意還是不讚同,“你啊,你說平日你和溫世淘一點就算了,畢竟是在上京,真出了什麽事父親也能想辦法解決。你給你二哥出主意讓他私自出京,這上京到江南路途遙遠,你二哥要是真的在這期間出點什麽事,我看你怎麽辦!”


    “嫂嫂放心,我讓外祖父留給我的暗衛都隨二哥一起去江南了,有他們保護二哥,二哥一定沒事。”


    見她考慮周到,趙南笙也沒再說什麽,想起來三日後是欣姨娘的忌辰,往年都是祖母或者二弟陪她去白馬寺上香祭拜,如今蘇溫世不在京中,便提出陪她一起去白馬寺,“祖母這幾日身子不太好,你又大病初愈,不如過幾日嫂嫂陪你去白馬寺?”


    說起這個事,蘇婉清的情緒有些低落,不僅僅是因為那日是母親的忌辰,更是因為那日是上一世自己與陳書景孽緣的開始。


    自重生以來,她一直想著直接殺了陳書景,蘇家便不會再被陷害,可前幾日二哥一句無心的話卻讓她重新斟酌。


    “聽黃家那小子說,陛下近些日子情況不太好,他們府上前些日子來了不少道士,都是黃院長找來為陛下調理身子的。”


    她自然知道當今陛下還有三年的壽命。可這句話卻引起了她的反思,為何陳書景要在齊王殺了太子稱帝後才開始陷害蘇家?


    難道一心想鏟除蘇家的不是陳書景而是齊王?


    陳書景對蘇家下手,不過是為了向齊王表忠心?


    可她一個後宅女子,該怎麽去證實這件事呢?


    或許她可以利用陳書景,留著一個她最了解的人,總好過齊王再找其他人來對付蘇家要好。


    既然這樣,那過幾日與陳書景的第一次相遇,她便要好好計劃一番。


    她拍拍趙南笙的手背示意她別擔心,“嫂嫂放心,白馬寺離上京不過半日路程,我讓父親多派些家兵跟隨,不會有事的。”


    趙南笙還是有些不放心,“那你早去早回,就不要在寺中過夜了。”


    往年蘇婉清都會在白馬寺住上兩日,今年她獨自前往,為了不讓家裏人擔心,她的計劃也是當天就回來。


    “好,就聽嫂嫂的。”


    兩人又聊了些閨房私事,直到窗外的天色已暗,趙南笙才起身離去。


    蘇婉清端茶潤了潤喉,估摸著父親這會應該是在吃飯,便吩咐玉竹不用準備晚飯,拿起湊夠一百遍的蘇家家訓就朝蘇之灝的院子去。


    她來的時候蘇之灝剛在餐桌前坐下,見她來了就讓貴叔添了一副碗筷。


    蘇之灝看了她抄寫的家訓,雖然字跡潦草,但好歹是完成任務,“你這字真是一點長進都沒,狗爬的都比你寫的好看,真是辜負你的書法先生對你的教導。”


    聽父親這麽看不起她的字體,蘇婉清自是不服,“貴叔,你去將來福牽進來,讓它給父親爬一個,我就不信它爬的有我寫的好看。”


    一旁的貴叔低頭笑道,“小姐別生氣,老爺也是希望您好好練練字體,都說字如其人,小姐容貌秀麗,這一副草書的風格確實與小姐有些格格不入。”


    “我這字是沒我本人長得好看,但卻像我的胸懷那般奔放飄逸。”


    “哼,你那是奔放飄逸?我看你是膽大包天,以往還是你二哥帶你惹事闖禍,你現在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都敢給他出主意私自出京了。”


    蘇之灝其實並沒有真的生氣,老大十四歲就去南疆,老二如今都十九了,去個江南他沒什麽不放心的。隻是這小潑猴實在膽大,他又沒說不讓老二去,她居然背著自己教唆老二偷偷出京。


    蘇婉清自知理虧,但一直被父親揪著這件事也讓她很尷尬,隻能有些心虛說道,“父親,您已經罰過我二哥的事情了,以後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我這次來是想跟您說過幾日母親忌辰的事情。”


    聽她說起裴欣榮的忌辰,蘇之灝沉默不語,半晌才說道,“你祖母最近身子不太好,明日我向陛下告假,那日我陪你去白馬寺。”


    蘇婉清聽後搖頭拒絕,“不用,我早去早回,今年就不在白馬寺留宿了,您讓方丁跟著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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