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長劍閃電刺出。二狗捂住肚子,一臉震驚地望著我,“二狗最討厭狗,家裏連條狗毛都沒有。”我冷冷地說。“二狗”張大了嘴,卻沒發出聲音,身子慢慢倒下,大股的黑氣自創口飄出,不多時“屍體”便消失無蹤了。“果然是假。”我吃了顆定心丸,要是剛才二狗慘叫一聲,鮮血狂湧,我估計會有拔劍自刎的衝動。“有什麽招都使出來吧,這等鬼蜮伎倆耐我不何。”我仰頭對著空處叫著,心裏卻不知道說給誰聽。“在門外鬼叫什麽?還不進屋。”屋門不知何時已開,悅耳的聲音自院中傳來。我身子巨震,緩緩轉身,雲瑤叉腰站在門口,一身農婦裝扮,臉上盡是不滿。“還有什麽好猶豫的?一劍砍了她!”我盯著師妹的臉,右手慢慢舉起,可殺意怎麽也聚不起來。“不如進去看看她要耍什麽手段。”於是手又垂下了,速度比抬起時快了不少。“不行,進了門再想出來就難了。”我猛地搖頭,喝道:“你休想騙我,師妹眼下身在青霄山,你就算樣貌逼真也決計不是師妹,若再要糾纏不清,小心我劈了你。”這話與其說是講給雲瑤聽,不如說是為了壓下心底那瘋狂危險的想法。雲瑤柳眉倒豎:“不就叫你買點東西,哪來這麽大的脾氣,你進不進來!”“敬酒不吃吃罰酒,看劍。”我正欲出手,卻見手中利劍不知何時成了一塊豬肉。我嚇了一跳,連忙將豬肉遠遠甩開。雲瑤作勢欲出,我連退幾步,道:“你別過來,小爺沒劍也能教訓你。”雲瑤臉上青紅一陣,似乎很生氣,最後盡都化為擔憂;“師哥,你怎麽啦?是不是在村子裏呆不慣?想要重出江湖,我們可以去找雲樹師兄。”我雙手捂了耳,嘴裏不住道:“你是冒牌貨,你不安好心。”雲瑤雙眼漸漸紅了,哽聲道:“我已如此對你,你仍不開心。”我胸口一緊,索性閉上雙目。“師哥,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雲瑤聲音幽幽響起,我當然不敢回答,“青霄武較大會時,你在台上猶猶豫豫,似乎很弱的樣子,我還想著這一戰說不定會很輕鬆,誰知···”我心道:我暗中窺探你很久了,武較時大概不算第一次吧。雲瑤不知我心中所想,便自顧自往下說了,從私自比試到跟我修習內功,從下山除魔到不期而遇,從尋醫治傷到遭遇黑眼。我的眼雖閉著,腦海中的畫麵卻如皮影戲般連番閃過,心裏酸甜苦辣難以言表,似乎敘舊之人便是師妹真身了。“我負師妹太多,便是粉身碎骨也難報答,便是她的幻影,我又怎能辣手斬殺?”雖知不可,但心裏防線漸漸失守,“再讓我沉迷一夜就好···”如此想著,眼皮顫抖著張開了。雲瑤仍然站在門裏,臉上的神情是欣慰的,金黃的陽光自側麵射來,正好撫上雲瑤半邊臉頰。這個場景我似曾相識,哦,對了,那是雲瑤找我修煉內力的第一天,那天的夕陽也是這樣照來的,那天師妹的表情有點落寞···“原來從那個時候起我便喜歡上師妹了。”我試著將眼前的臉和記憶中那張重合起來,卻總覺得差了點什麽。“是了,師妹還在等我回去,我卻沉迷區區幻象。隻顧自己快活,苦候的人情何以堪?”想通此節,心中迷惘消退,我頓下將要邁出的步子,若有所思地盯著門裏的“雲瑤”。或許發覺我雖然看的是她,眼底的影子卻不是她,“雲瑤”麵上神情由喜轉悲,終於她不再等候,轉身便向裏屋走去。隨著“雲瑤”離開,四周景象陡變,起先是我與師妹在後山練劍,然後是我與師妹成親之時,最終竟是師妹抱著一個嬰孩衝我微笑招手。“原來我是如此打算。”種種幻化景象皆是心底願望,隻是現在看來卻沒了起先那種難以抵禦的誘惑力。我隻是一名看客,我的世界不在這裏。苦笑搖頭,我轉身,向著遠處踏上一步。空中響起陣陣尖嘯,空間便如活物一般扭動掙紮,混沌便要再起幻境,卻總是在初具雛形時自我崩塌。我念想所至,腰間便憑空多了一柄長劍。我拔劍,舞劍,畢生所學混而為一,招數隨性而為,似此招似彼招,似有招似無招,似與人鬥似與己鬥。不知我舞劍,亦或劍舞我?此劍無始無終,我也不知舞了多久,隻覺酣暢淋漓,隻覺欲罷不能,待到收劍靜立,周遭哪還有什麽混沌幻境,哪還有什麽悲歡離合,若非那幾乎微不可聞的嗡嗡聲,我便要懷疑這幾日經曆皆為大夢一場。淡淡月光自天孔流入,漆黑的洞窟被照得清清楚楚,我能看清石壁上深深淺淺的凹痕,側耳傾聽,我能聽見微風吹過的聲音,便是冰涼堅硬的地麵摸上去也有不一樣的感觸。原來世界竟是如此紛繁多姿,入洞之前的我就如同從未睜眼的雛獸。“鬼窟竟然還有明淨五感之效。”我伸手捧住月光,眼見一顆顆微小粒子在手掌上翻滾跳躍,心中的歡喜之情快要溢出胸口,我仰起頭裂開嘴,過了好一會兒才笑出聲來。第44章 鋒芒我吐納一番,激蕩心緒才稍稍平複。翻開皮囊,我將最後一點食物一掃而空,“以我現在之能,應能發現逃出生天的關鍵所在。”我滿嘴都是幹糧,嘟囔的聲音在空空的洞窟中卻很清楚。舉目四望,即便我目力大增仍沒發現什麽蹊蹺,我沉吟道:“莫非機關非人眼能及?”正盤算著,忽聽沉悶的砰砰聲自洞口封石處傳來,若是十日之前,這樣的聲音我是決計察覺不到的,眼下聽起來卻是清晰異常。我一個箭步竄到洞口,將耳朵貼在石麵上,那聲音持續不斷,在巨石微不可見的縫隙中穿梭碰撞反折,我的腦海中漸漸勾畫出巨石內部狀貌,這感覺很奇妙,仿佛我聽出了石頭的“破綻”。腦中畫麵漸漸成形,那聲音響起的次數卻漸漸少了,“難道先前是大風刮起的事物偶然撞到了困龍石,才發出了聲響,眼下風停了,便再無事物被吹過來了?”不過原因是什麽並不重要,想辦法出去才是要緊。我撿起石塊,心想:沒聲音怕什麽?大不了自己敲。於是我提手就要去敲擊封石,那砰砰聲又忽地響了起來,這次比較急促,反倒把我嚇了一跳,我趕緊附耳去聽,響聲比上次強健多了,不多時我便聽了個明明白白。“這石頭原來並非實心一塊,卻有幾處空洞,難道···”我稍加思考,在巨石頂部一處用力一壓,石麵立刻凹下一塊,“果然有機關!”我心中大喜,連忙在其餘幾處依法炮製。輕鬆按下所有機關,巨石仍然一動不動,我伸手去推,石身居然微微搖晃,我牟足了力氣,但聽“喀喀”數聲,困龍石緩緩離開了洞口。“這石中機關果然巧奪天工,若破不了洞中幻象,一輩子都別想出來。”我緩步踏出洞穴,深深呼吸:“還是外麵的空氣好啊。”我不由自主發出感歎。一彎月牙斜掛天邊,四周的景物都披上了朦朦朧朧的輕紗,本來荒涼的景致,眼下看來也有了三分情趣。我心情大好,不禁張開雙手,仰天大叫:“我出來啦。”喊聲遠遠傳開,我在這空曠大漠給自己慶賀。“唔···”聲音突兀地響起,雖然輕微但逃不過我的耳朵,我聽音辨位,發聲之處就在近左。我四下查看,在困龍石邊上發現一團蜷縮著的身影,走到近前,我借著月光打量此人麵目,竟是湖爾查,卻見他臉色蒼白呼吸微弱,背後一道傷口斜拉下來,血已濕透了背後衣襟。我趕緊撕下衣襟按住傷口,湖爾查動了動仍沒轉醒,我知道必有大事發生,於是叫道:“湖小哥,湖小哥,出啥事了?”湖爾查毫無醒來跡象,我胡亂點了幾處穴道,血總算止住了。“師父說過幾處大穴可以醒人神智,是哪些來著,百會穴?顫中穴?莫非是太陽穴?”抓耳撓腮半天,我靈光一閃,低頭猛掐湖爾查人中,這招果然奏效,不多時湖爾查悠悠醒轉,一見是我,他猛地抓住我的衣襟,指著部落方向道:“去···去救···”說罷便又人事不知了。“部落定有強敵來襲,湖爾查拚死逃脫來報信,之前敲擊困龍石的一定就是他了。”情況緊急,我將湖爾查挪進洞裏,順手解下他腰間彎刀,便向著部落方向跑去。雖然我已脫胎換骨,但內力未複,沒跑多遠就氣喘籲籲,“不知洞中所學能不能濟事。”我沒多大信心,不過當下也沒退縮的可能。遠處隱隱能見綠洲一角,我撐住膝蓋緩了口氣,硬著頭皮潛行過去。靠得近了,發現若幹馬匹正埋頭吃草,卻都不是部族豢養。我小心靠近,卻見部落中心生了好大一個火堆,將周圍照得亮堂堂的,地上躺著數人都是部落的青壯男子,幾人都一動不動,估計凶多吉少。部族中的老弱婦孺都被集中在一處,由幾個灰衣灰巾的持刀漢子看守,其餘人圍成一圈,不時有呼喝聲傳來。待看清這夥人打扮,我心下恍然:歹人打扮與來時的馬匪一致,莫非是群起來尋仇的?我心裏默數,來的人數約莫二十左右,我隻得一人,便是能擊敗所有敵人,也難保他們不拿部族中人相逼。“要是南宮小藝在就好了,憑她的計謀,說不定有辦法。”我目光逡巡,沒見著南宮小藝,倒是在婦孺中發現了老族長,他雙眼似張非張,臉上一派淡定,當我看到他時,渾黃的眼珠倏地瞪向我這邊。“難道察覺到我了?”起先我以為這老頭兒的特長隻有胡子雄渾,現在看來卻是我低估他了。族長盯了一會兒,便撇開頭去,右手顫顫巍巍地舉起,指向前方。我順其所指看去,視線卻被馬匪擋住,隻隱約可見圈中人影晃動,似有二人打鬥。我趁沒人注意,矮身溜到高處,向下望去,隻見兩道身影正圍著火堆鬥得激烈,一名男子使大刀,刀背九個銅環叮當作響,另一女子使雙匕,正是南宮小藝。男子刀如閃電,端的是大占上風,倒是始終沒下重手,南宮小藝處於劣勢,卻也攻多守少,招招皆為搏命,像是吃準了男子不會傷她。圍觀馬匪大呼小叫,我聽清幾句:“老大神勇,小娘子快堅持不住啦。”“這麽漂亮的女人,當壓寨夫人再好不過,老大費點力氣也值得。”那男子麵露猙獰□□,刀式一變,攻的盡是南宮小藝下盤,看樣子是想速戰速決。南宮小藝兵刃短,近不了敵身,隻得邊退邊戰,眼見落敗已是時間問題。我思索片刻,苦無良策,幹脆把心一橫:就賭一把!抽出彎刀,我一路大喊著衝下坡去。我離包圍圈本不算遠,全力奔跑下瞬時便至。變生肘腋,外圍嘍囉大都被嚇了一跳,不自覺間讓開了路,我一路順當地衝到了中心,口中兀自叫道:“娘子勿慌,相公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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