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曉飛。”一個胡子拉碴,神色憔悴的中年人向我打招呼。


    我看著這個幹瘦幹瘦的中年人,皺著眉認真辨認半天,才不太確定地問道:“龍哥?”


    “嗯?怎麽,認不出我來了?”司伏龍看出我的疑惑,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隻是他的語氣依舊有些輕佻。


    如果不是那語氣還有幾分相似,我壓根不敢認,他現在的狀態跟上一次見麵時,差的實在太多。


    “有點。”我點點頭。


    司伏龍有氣無力地笑了笑,卻不再說什麽俏皮話,而是直奔主題,“你的心理診斷報告出來了,確實有些問題。”


    見他這麽正經,我竟然有點不習慣,不過對我自己狀態的好奇,還是壓過了對他改變的好奇,於是我直接問道:“什麽問題?”


    “你的行為有些偏離你的平時的狀態,有些脫序,你能認識到自己的偏激,但又控製不了,這都是典型的靈異力量侵染了精神。”司伏龍的表情十分疲憊,配合他一臉胡渣,看著跟剛從殘酷戰場上撤回來的士兵一樣。


    “你的紙,快到期了吧?”


    “嗯,大概還能支持一天半,最多兩天。”我點頭承認。


    “對,這種對自己和他人生命的漠視,其實也是靈異力量的影響。”司伏龍說話時,眼皮似乎在打架,他搖搖晃晃地起身,從他辦公室後的保險箱裏拿出來一個冒著寒氣的箱子。


    “王娜娜的血,喝吧。”司伏龍打開箱子,又從裏麵取出一根裝著少量血液的試管。


    這試管外殼是某種金屬製成,從箱子裏取出後,外壁上掛著細密的小水珠。


    我接過試管,抱著些僥幸心理問道:“呃,沒有其他辦法了?”


    司伏龍撓撓頭,口氣無奈地說道:“有個屁,咱倆認識也有二……三年了?你能活到現在屬實算是運氣好,喝吧,能活一天是一天。”


    我輕輕擰開蓋子,一股淡淡的鐵鏽味從試管中溢出,深呼吸一下,我仰頭直接把王娜娜的血喝了下去。


    隨著一股血腥味兒在口中擴散開來,我感覺心中的煩躁感和那種無時無刻不衝擊著我精神的負麵感情,如潮水一般褪去。


    我整個人就像從炎熱的街道上走進涼爽的空調房,一股久違的舒適感將我包圍。


    閉著眼感受了一會兒,我才暈暈乎乎地適應了這種感覺。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就像新年第一天穿上幹燥冰冷的新內褲一樣清爽。


    “感覺怎麽樣?”司伏龍觀察著我問道。


    “還行,不對!是很好,是好到不能再好!”


    “行,那你跟我一起去搞下研究吧。”


    “啊,什麽研究?”


    “被我研究。”


    在被各種稀奇古怪,我叫不上名字的設備檢查完一圈後,司伏龍才放了我。


    似乎是有新的實驗數據,我注意到司伏龍雖然麵色疲憊,但興致比剛才好了許多,於是就小心問道:“龍哥,你這是碰到什麽事兒了?”


    司伏龍正一隻手撐著腦袋坐在辦公桌後,無精打采地看著我的各項數據,聽到我的問題,抬起頭道:“挺多的,主要還是王娜娜。”


    “王娜娜?她肚子裏的孩子出問題了?”在那股一直縈繞在心頭的焦慮感消失後,我整個人都好上許多。


    “哎,出個屁的問題,真出問題就好了。”司伏龍嘟嘟囔囔地說道:“那個小孩兒絕對他媽有問題!可現在各項數據又一點事兒都沒有,甚至越來越多的證據都在表明,那個沒出世的嬰兒確實是個【靈感值】為0的天選之人……”


    “那…那不挺好的麽?”我一邊聽著司伏龍的抱怨,一邊享受從內到外的舒爽感覺,嗯,這種感覺怎麽說呢?


    醉氧?


    微醺?


    反正挺舒服的,我很久沒這麽舒服過了。


    舒服到甚至沒怎麽思考司伏龍的話。


    “對啊,挺好的……”司伏龍喃喃自語,然後抬起頭凝重地問我:“曉飛,還記得東瀛的【黑區事件】嗎?”


    “這個……倒是記得,黑區事件還沒結束?”


    司伏龍沒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嚴肅地說道:“那你記不記得,黑區產生的原因。”


    “哦,就是鷹之國搞的【惡魔實驗】嘛,想用一個名為【電子惡魔】的詭異去模因汙染全世界的其他詭異,然後讓這些詭異都可以被電磁場困住……嗯???”說到後麵,我突然意識到司伏龍的擔憂:“你是說,你擔心王娜娜的孩子也搞個類似【黑區事件】的事兒?”


    司伏龍頹廢地坐在那裏,看表情,他已經默認,過了一會兒,司伏龍頭也不抬地說道:“而且你也別忘了,這場實驗的前幾個月還是成功的,不僅東瀛,就連我們華夏在那幾個月,靈異事件都少了挺多。”


    我點頭。


    這個確實,我記得那幾個月是我最後在學校的幾個月,一直到畢業為止,那幾個月一直挺平靜的。


    “那你在擔心什麽?”我看向司伏龍問道。


    “不知道,而且現在我想阻止也難了。據檢查結果,王娜娜腹中的胎兒已經成型,按照現在的發育速度,大概十二月中旬就要臨盆。”司伏龍的神態疲憊又無奈,這件事似乎一直在折磨著他。


    “龍哥,也別那麽悲觀,說不定是好事呢?總不能每件事都那麽糟吧?”我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話,試圖安慰司伏龍。


    實際上,這兩年的每件事都很糟,更糟的事,這種糟糕的狀態似乎根本看不到頭,而且還有往更糟糕的方向發展的趨勢。


    “好個屁!”司伏龍突然十分激動動拍著桌子喊道:“跟靈異沾邊的,就他媽沒一件好事!你以為你是第一個喝王娜娜血的?他媽的現在全華夏都知道總部有個女人,生產的血能壓製靈異反應!他媽的人家好端端一個孕婦,被那幫混蛋當成血奴!天天他媽的抽血量計算到小數點後兩位!到底誰他媽才是鬼?!是我們這幫研究人員,還是那幫喝人血的畜生?!要是王娜娜的血一直能壓製詭異,那他媽她一輩子就得被綁到病床上抽血!當一輩子血奴!我他媽天天命都不要的研究詭異,就為了讓那幫畜生抽一個孕婦的血?!真他媽傻逼世道!艸!”


    喘了口氣,司伏龍的表情突然垮下來,他有些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曉飛,我不是說你,你…你是應得的,可…可……”


    可了半天,司伏龍終於還是沒法說下去。


    我也沉默不言,剛才的清爽感,我再也舒服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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