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季家老將加入南部戰場。


    不到三日,匈奴那邊的進軍速度就由緩慢改為停滯。


    巴圖老賊帶領遼兵駐紮在老地方,依舊是他們上次攻占過的黑水城。


    因為從地勢來說,黑水城坐落在南部最邊緣的海涯附近。


    老賊住在這裏便可進退皆宜。


    總之戰事進入凝滯階段,在韓王和一眾季家老將研究如何滅掉金遼時,巴圖老賊也沒閑著,先後派遣狼兵突襲南部橫向七八處小鎮。


    在地圖上呈現出的場景,宛如炭火星子墜落絨布。


    一片一片的著火,又被韓季兩家聯手撲滅。


    前方戰事不停,南部百姓們的日子也過的極為艱難,堪稱是煎熬。


    糧食緊缺的情況下,人體就更虛弱。


    導致疫病反反複複的來襲。


    華醫師跟季清凝帶領的季州醫師隊伍幾乎不眠不休,每天都在推演能醫治病灶的良方,隻是暫時沒有突破性的進展。


    不過配出了一味蓮淤散,服用後可以減少疫病感染的幾率。


    也有清肺止咳的作用。


    於是等西夏周家的藥材秘密運送到南部時。


    華醫師他們就加急趕製蓮淤散,算是暫時讓疫病能稍稍控製住。


    緊跟著就是糧食嚴重不足的問題。


    百姓們足不出戶,尚可每日一碗雜糧糊糊果腹。


    但營中兵將們若不填飽肚子要如何打仗?


    韓王盡管也心疼百姓,卻不得不把所存不多的糧草,都供給軍營將士們吃用。


    百姓們也能理解這個做法,畢竟他們餓死了至少能死在家鄉。


    兵將若餓壞了,南部就得改主換姓。


    兩相比較,百姓中有那些個想抗議的糊塗鬼,也都很快被其他百姓壓下去了。


    隨著日子一天天以度日如年的境況往下熬。


    百姓們逐漸發現——


    匈奴似乎有很久沒再攻打城池了。


    嗯?


    這是為何!


    “......”


    八月初十,南大營。


    這日午後時分,韓問天安排了一桌簡單飯菜,可能是他有生之年設出最簡略的一頓‘宴席’。


    季滄海坐在飯桌前,周圍還有鍾旭大都督、陳老五、錢如意等老將。


    眾將領都到齊了,韓王算是姍姍來遲。


    人還未到——


    老韓王那魔性的笑聲就先從帳外傳來。


    “哈哈,你們隻說我兒這一計妙是不妙!”韓問天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穿著拖地的紫色華袍,在侍衛敖春撩起門簾後,步入帳內。


    飯桌上的炒菜還在冒煙,白米和雜豆熬煮的糧食裝了一滿盆。


    連主君們尚且吃粗糧,可知營中糧草也不充沛。


    隨著韓問天出現,季家人除了季滄海之外,都作勢起身拱了拱手。


    “諸位坐下、都坐吧!”


    韓問天撩著衣擺坐在季滄海身側,麵容是笑眯眯的。


    季滄海表情卻沒多少歡意,板著臉捋了捋胡須說。


    “這也算是好計麽。”


    “哪裏不好?那巴圖老賊被我兒逼的都快上吊了,火燒眉毛一般!”韓問天笑道。


    “......”


    旁邊還有韓王幕僚梁樟在。


    梁樟看季家將領們的臉色不對,連忙打圓場。


    “啊呀,先不論方式方法,起碼此計確有奇效啊,匈奴此刻自顧不暇,已經多日不敢吹號動兵了。”


    鍾大都督虛拳蹭了蹭鼻尖兒:“嗯...是,眼下咱們隻等匈奴那邊自投死路即可,南部困境可解。”


    畢竟鍾旭是南部大將,當然要支持主君和世子殿下。


    “隻怕傳出去叫將士與百姓寒心。”季滄海說著,垂眼搖了搖頭。


    但不得不說——


    韓梟出的雖然是毒計。


    確有奇效!


    計劃是這樣的:


    先假意放出往南部運糧途徑小漁村的消息,弄出一支假糧隊,劍走偏鋒的晃蕩在匈奴大營附近。


    巴圖老王打仗在外數十月,糧草也不是多充足了。


    從前便想劫南部的糧隊,這回總算叫他逮著機會動兵去搶。


    那糧隊牛車的麵上確實放了一層糧。


    匈奴兵歡天喜地的把‘糧草’搶回大營,一群遼兵圍著準備飽飽吃一頓。


    結果糧草袋子全割開......


    裏麵是屍體。


    是混合著幹草的疫病死屍!


    這些死屍都是韓王就近搜集到的,大部分為南部兵卒。


    他們生前為南部衝鋒陷陣,死後屍體被韓梟用作疫毒利器,‘送’進了遼兵大營。


    遼兵本就是外族人,原就吃不慣海魚蝦米類。


    時常都有腹瀉病症出現。


    這回又如此近的接觸疫毒死屍,疫病就如雨後春筍一般,以飛快的速度感染了巴圖大營!


    就連巴圖老賊幾員身強體壯的戰將,近日都染了中原疫病。


    老賊還如何出兵?


    自然是按兵不動的耽擱在這兒。


    方才季滄海說隻怕兵卒和百姓會寒心......


    就是這個原因。


    畢竟為韓家出生入死的兵卒們,已經患病喪生,死後卻還被韓家如此折騰。


    最終落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這消息一旦傳出去,韓氏的名聲算是徹底臭了街,往後更不會有宗族或其他州土的百姓願意接納韓氏了。


    如果換做是季滄海,哪怕叫他去死都不會這般‘淩辱’將士屍身。


    但顯然韓家父子倆不在意這點。


    正如此刻。


    韓問天聽見季滄海說什麽寒心不寒心,笑意當即就收了。


    他不屑的哼了一聲:“我南部兵卒生前是猛將,死後亦能保護家園,淩辱屍身?那是你們的看法!南部兒郎死後亦能輔佐君主成計,這是榮譽,是英傑!”


    絲毫沒覺得他兒子的計策哪裏不好。


    這不是匈奴已經全員染病,不敢出兵了麽。


    此計守得住家園。


    有用即可。


    “......”


    各有各的看法吧。


    季滄海他們也不欲與韓王辯駁。


    畢竟早就知道這家人的尿性。


    韓梟提出毒計,他老父王就真敢幹。


    這誰勸得住?


    一老一小如瘋子一般!


    桌上其他人都是麵無表情,臉色蠟黃。


    隻有韓問天歡喜開懷:“啊呀,如今匈奴不敢打來,本王隻需坐等他們一窩一窩的病死,屍體如何處理本王都想好了,火燒黑水城,不可叫病菌再染我南部百姓。”


    “是,”幕僚梁樟捧臭腳,“王爺英明。”


    韓問天大笑:“哈哈哈......”


    “......”


    瘋子。


    季滄海又搖搖頭,這老瘋子。


    眾人填飽了肚子就散場,打算休息過後去緊急挖渠,與遼兵隔絕接觸。


    韓問天與季滄海一同從帳篷裏出來,正要一左一右的離開。


    耳聽營外忽然傳來馬蹄聲,是南部的探兵縱馬而來。


    探兵手中高高舉著金黃色的聖貼——


    “京中來詔、京中來詔!”


    “!”


    詔書?


    京中宗族擬定的國主詔書來了。


    季韓兩家誰是新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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