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得草也說:“好日子就要來了,老哥哥,咱還得騎馬回京城看看呢!”


    “等明天趙卓壽宴過後,我就去帶回京軍,”季清歡搖搖老爹手腕,低聲說,“咱家現在有錢有糧,名聲也好,出路廣著呢。都是你們從前騎馬踏出來的路,我不難走,我一定會爭氣的。”


    這個爭氣就是——


    領著季家軍的鐵騎,踏進京城!


    季清歡挺直肩背,向父親和叔伯保證著:“等等我,再給我點時間。”


    “瞧瞧,咱阿元就是最有出息的孩子,上哪能找到這樣的?”


    五叔和牛叔連連點頭。


    用讚許疼愛的目光,望著季清歡。


    “...是,”季滄海被毒折磨到枯黃的臉龐,看著兒子,眉眼也閃爍起希翼的光,強打起精神跟著笑,“那我是有兒就足,萬事不愁了?”


    “本就該如此,老哥哥您愁什麽呢。”


    “好好養著身子,啊?”


    “......”


    若季家是一把油紙傘,傘骨破舊。


    唯一能頂上的就是季清歡。


    也唯有季清歡。


    老爹說過不盼他成材,家裏有退路。


    可在季清歡看來——


    有這麽多人在他身後指望著。


    他怎麽敢不成材?


    沒有退路啊。


    他的壓力都是他自己給的,可是責無旁貸。


    季清歡,要爭氣。


    一定要爭氣。


    *


    吃過晚膳,瑞榮的人就把五萬兩銀票送來了。


    季清歡把錢給五叔入賬,自己領著石頭往內院裏回,雨聲不減。


    一主一仆走在屋簷下。


    石頭說:“沐浴的熱水都準備好了。”


    “你去休息,明天跟我參加趙卓壽宴。”季清歡朝他說。


    石頭又道:“老將軍叫人熬了一碗薑湯,囑咐您沐浴後記得喝下,畢竟淋了雨。”


    “好。”季清歡應聲回屋。


    石頭在外麵看著這道清冷端莊的背影,小聲歎氣。


    因為太崇拜。


    所以他觀察將軍多日。


    卻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


    他家將軍是溫順有禮的,近一年來,更是行事挑不出半點差錯,愈發沉穩。


    可是——


    規矩和端莊應該是外在表現啊。


    如果一個人每天都這麽端著,連在家裏都不苟言笑,也不與人交流閑笑,這樣真的不累嗎。


    還是說會有人天生冷淡,不愛玩鬧?


    可他聽說將軍小時候也挺活潑的。


    十五歲的小石頭望著雨簾琢磨.....


    是不是每個人長大以後,都會很難開心呢。


    如果是這樣。


    那不如不要長大吧。


    “......”


    “吱。”


    內室房門被季清歡推開,外間一片寂靜。


    他視線轉了一圈,挪步往裏麵走。


    轉過屏風,就看見穿著紫綢緞寢衣的矜貴少年,正歪倒在軟榻裏睡覺,腿間夾著一隻金色的長條軟枕。


    窗戶沒有關嚴實,雨聲淅瀝瀝作響。


    搖曳的燭光落在韓梟安靜睡顏上,晃出好看的暗影兒。


    一條紫綢褲腿挨著矮桌,矮桌上擱著棗紅色食盒,打開的盒子裏有幾碟被吃過的糕點,旁邊還有一隻紫砂茶壺。


    顯然,韓梟沒在隔壁吃晚膳。


    他洗過澡就提著糕點跑來,一個人靜悄悄的待著這兒,不知道陪家人吃飯的季清歡什麽時候會回來,啃了幾塊幹巴巴的糕點果腹,又喝了早晨石頭沏出來的茶。


    未經允許他不敢去季清歡床上。


    於是窩在軟榻裏等。


    聽著雨聲太無聊,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造就此刻畫麵。


    “......”


    季清歡駐足看著眼前軟榻,冷冽眸底閃過一抹很矛盾的軟意,不由自主放輕呼吸。


    有些糾葛就是難以理清。


    比如剛才在席間。


    他望見老爹因為中毒而枯黃的臉龐。


    那個瞬間,心裏是惱恨韓王的,也連帶著對韓梟平添疏離和怨懟,想著再見麵時不給韓梟好臉色看,不叫韓梟好過。


    可是......


    韓梟又做錯了什麽呢。


    譬如現在,從小錦衣玉食的世子離家萬裏,躲在屋子裏吃糕點果腹,喝著沏出一天已經涼透了的茶水,窩在軟榻裏,膝蓋硌到桌腿了都能睡著。


    他沒地方去,隔壁全是趙卓的人。


    把暗衛都派出去了自己掌心又有傷,暫時保護不了自己。


    就這麽吃沒吃的,喝沒喝的。


    連睡覺都不踏實。


    如此畫麵擺在季清歡眼前。


    讓他怎麽再因韓王的惡行來遷怒韓梟?


    會於心不忍。


    但——


    老爹中毒後也很痛苦。


    他跟韓梟親近,就是對不起老爹。


    站了半晌,季清歡皺眉,抹掉想拿毯子幫韓梟蓋上的念頭,找出換洗衣物就從軟榻邊離開,用這種小事表明不對韓梟好。


    踩著腳下的短毛地毯,把腳步放到最輕的往浴間走去。


    而他走開之後。


    躺在軟榻裏從他進門時就醒了的韓梟,睜開眼睛。


    靜靜注視這道輕腳慢行的背影。


    知道季清歡這是心疼他,不吵他睡覺。


    “唉,”韓梟歎著氣無奈笑了笑。


    “這麽容易心軟,你這些年得受多少累?笨蛋季清歡......”


    喜歡大包大攬。


    一些包袱就算背不動,寧願累死也不丟開,誰都不求。


    季清歡就是強種。


    強的讓人想罵他蠢,卻又心疼。


    韓梟擁緊軟枕,把臉埋進枕頭裏,好半晌都沒吭聲,最終還是忍不住續了一句。


    “笨蛋季陽。”


    “......”


    前世今生,他的小太陽從來沒變過。


    依舊純良璀璨,依舊熠熠生輝。


    很招人疼。


    *


    季清歡洗完澡剛把黑綢寢衣穿好。


    忽然聽見房門被敲響。


    “叩叩,”石頭在外麵喊,“將軍,怕您夜裏口渴給你沏了一壺茶,我進來了。”


    “!”


    韓梟還在軟榻上躺著呢。


    “等等,”季清歡迅速拽開浴間的門,在韓梟的注視下,咻的閃身衝到外間去!


    他氣喘籲籲站到茶桌前,用身子擋住屏風縫隙。


    與此同時。


    石頭打開房門走進來。


    一抬頭瞧見他家將軍緊張兮兮,別扭的站在茶桌前,四目相對。


    石頭愣了一下:“將軍?”


    怎麽不在裏間待著而站在外麵呢。


    “我走動走動,你就放這兒吧。”


    他指了指茶桌,示意石頭不必送到床邊。


    “成,”石頭把茶盤擱到桌麵上,直接動身往裏間去,“那我把紫砂壺拿上,明早兒給您沏烏龍——”


    “站住!”季清歡脫口而出。


    茶桌邊,石頭嚇得不敢動:“啊?”


    “將、將軍,怎麽了?”


    他家將軍少見有這般緊張的時候啊。


    感覺怪怪的.....


    ——————


    【ps:求小禮物,明天有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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