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裏。


    季家將領接連開嗓,壓抑著的焦急達到頂峰了。


    但季家老爹一直沒說話。


    某個瞬間,滿身戎裝的季滄海麵容深沉頗顯思量,抬手製止周圍,又回頭看看主帳大營那邊,低沉開嗓:“咱們、不能硬闖神女!”


    “?”


    “將軍?”


    眾人都愣住了,急切追問。


    “少主和咱幾千季州兒郎都被困在那城裏,不闖如何救他們?”


    “看將軍的意思仿佛另有打算。”


    “可咱除了闖進去還能有什麽.....”


    “......”


    陳老五沉默著捋了捋胡須。


    牛得草攥住老將軍也就是他大哥季滄海的手腕,猛一瞪眼:“是不是因為南部不肯借兵給咱?將軍你是知道的,我們不怕死!”


    哪怕他們都折在神女城,也得把那群小子們救出來。


    否則怎麽朝父老鄉親交代啊。


    “你們聽我說,”季滄海撫著胸口悶咳幾聲,緩了一口氣,“南部的兵有多少咱都心知肚明,此刻借兵他們必不會給,會叫南部更陷危機。”


    連自己親兒子都被匈奴圍困著,生死未卜。


    季滄海心裏比誰都急,但再急,也不能將整個南部的無辜百姓置身險境。


    否則他季家與東部畜生何異?


    總之一句話。


    阿元要救,卻也不能讓南部失守。


    季滄海眯著一雙滄桑厲眸,朝周圍說:“我早料到南部不會借兵,方才說要借兵不過一步假棋,實際我是想.....”


    “將軍?”陳老五湊近。


    其餘幾個季家將領也湊的更近些,附耳細聽。


    不時點點頭。


    “......”


    片刻後。


    季滄海帶著季家眾人回到主帳大營。


    而大營裏的南部將軍們也正臉色不好,畢竟王爺看重季家他們都清楚,此番若季家兒子出事,想必季滄海往後也不會再為南部效力,這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憑心而論,誰都不想叫季滄海離開。


    但神女城已經被圍住。


    他們也確實不敢把手裏的兵借給季滄海,叫季滄海去救神女城裏的人。


    萬一他們把兵借出去之後。


    匈奴趁機朝雲霧或北大營進攻......


    那後果比失去季家的效力還慘重,整個南部連帶著百姓就都危險了。


    他們方才商量許久,這個兵不敢借啊。


    眼下瞧見季家人回來了。


    林平安急忙起身,扶著季滄海說好話。


    “大將軍,我們鍾都督正在趕過來的路上,借兵之事不是我等能做主的,等都督到了,你與他細細商議,莫要心急傷了身子。”


    “我季滄海就這一個兒子,如何不急?”


    季滄海沉著臉一把推開林平安,撩開披風端正坐進圈椅裏,冷麵示人。


    “今天這個兵你們若不借,咱一拍兩散,我必叫天下人都看清他韓問天的嘴臉。”


    “這!”南部幾個將軍都站起來了。


    林平安也是無措:“將軍可不敢說氣話——”


    “正是如此!”牛得草氣的臉通紅。


    季家將領們直接鬧開了,翻著舊賬一頓數落。


    “早前我們便要帶太子往西夏去,你們王爺非將我等扣下,我季家兵將不計傷亡的給你們幫忙,想著為了百姓打退匈奴,也是應當。”


    “可如今我家少主遇險你們卻坐視不理,這不是純欺負人?”


    “再說太子何故會來投奔季州城,你們王爺心裏清楚!”


    “我們季州城被毀可不是天災,那是人禍,是韓王爺造出來的人禍,天下人也該知道知道。”


    “還有這些日子各地來的富商世家名門望族,給你們捐了多少糧草和軍餉,那都是衝著我家將軍送來的,你們認不認?”


    “我季家軍沒沾南部一點光,淨給你們搭進去人命。”


    “你們認不認!”


    “還我們少主來!”


    牛得草一個邁步躥到沙盤上,躺在沙盤上打滾兒。


    “這個仗我們不打了,俺老牛是死也要跟少主死在一塊兒!”


    沙盤被他滾的稀碎,沙子濺了滿地。


    “!”


    反了反了。


    季家的人這是要在營裏造反!


    就在場麵愈發控製不住的時候,外麵有小兵跑進來大喊。


    “都督到了,鍾都督來了。”


    季滄海斜眸瞥了瞥,坐著沒動。


    就看南部將領們都大鬆一口氣,都督來了就好。


    能壓壓這群鬧事的季家人。


    林平安慌忙迎出去,拱手喊著:“都督!”


    多日不見的鍾都督身形依舊矮胖,氣勢不減,披著黑鬥篷一路走進來腳步穩健,身後跟著他兒子鍾恒。


    瘦猴兒鍾恒麵露焦急,剛走進帳篷就望向季滄海那邊。


    他老大不在這兒。


    果真被圍了!


    但在場的都是兩家老將們,沒有鍾恒說話的份兒。


    鍾恒隻能壓著焦急跟在他爹身後,悄摸混進季家人身邊,挨著一個人就小聲問。


    “怎麽樣,什麽時候去救他們?”


    被他問到的人恰巧是最不愛說話的孟不凡。


    孟不凡沉沉橫他一眼,沒吭聲。


    鍾恒趕緊換了個人問。


    可對方沒好氣的回:“沒兵如何救?淨問這些風涼話!”


    這一句讓剛剛見禮過的南部眾人都聽見了。


    鍾都督頷首,站在沙盤旁邊指了指。


    “老季啊,此等關頭還縱容他們這般鬧騰,叫底下的兵聽見如何去救你兒子?怕是軍心都要亂。”


    救兒子。


    “聽你這話是願意借兵?”


    季滄海一抬手,示意牛老六從沙盤下來。


    “......”


    眾將也跟著各自坐回原位,主帳裏的鬧騰稍作平息。


    但肅冷的氣氛毫無緩和,兩股勢力都還在暗流湧動著,隨時都能炸鍋。


    這種場合少不了要拉扯幾句。


    你來我往的試探幾番後,鍾都督也看出季家人是非救神女城不可,不由得緊皺起眉。


    鍾旭語氣平穩:“你要借兵是借多少,又如何還,你此時慌著朝神女城去那是必死無疑,到時候我借的兵回不來,你們季家也折進去,你叫我如何向王爺交代?”


    “如何交代是你的事,我隻知道季家入營後傷亡已然過半,這跟你們王爺的保證可不一樣。”季滄海說。


    當初韓問天向他保證:


    季家軍入營後,隻要季滄海坐鎮帶兵,他們瞧不上這區區兩萬兵將,自會讓南部兵馬打頭陣,力保季家兵將少些折損。


    可他們一到北大營,就連連被派遣出去衝鋒陷陣!


    仿佛是拿他們季家軍當死士使喚。


    從前戰事焦灼,季滄海便沒去計較,也有自信能領著兵將打勝仗,時至今日是忍不了了。


    南部可以為了大局放棄神女城,他卻舍不得。


    哪怕兒子不在神女城。


    季滄海也舍不得那四千多個他一手帶出來的兵。


    一個都不能棄!


    就在鍾旭思索著該如何安撫季滄海,叫他們別鬧騰的時候。


    身後有個副將喊出一嗓子——


    “你們季家怕死還出來打仗?哪家打仗不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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