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軍營,沒有什麽消息能瞞的密不透風。


    更何況是兩個將軍的兒子一同涉險這種大事!


    季滄海在天亮之前,披著還染血的戰甲從水師營趕回來,一路疾馳風塵仆仆。


    因為戰事忙碌。


    他已經有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旁邊跟著季清歡喊五叔的山羊胡將領,名叫陳老五。


    他們幾人翻身下馬時,天還沒大亮,深藍色天際隱約泛起魚肚白,營裏兵將們已經起來操練和準備早飯了,大帳篷正中間還燃著篝火堆。


    “將軍!”陳老五扶了一把下馬時險些栽倒的季滄海,安慰著,“將軍,莫慌。”


    “我的兒,兒子.....”季滄海幹涸發白的嘴唇顫抖,盔帽底下有幾縷黏著血汗的髒發,聽見人說他兒子被匈奴逼的跳江,跑這半夜渾身都直冒冷汗,“在哪呢!”


    “他們住西南角小帳。”


    陳老五跟季將軍互相攙扶著,腳步倉促朝季清歡的小帳跑去。


    “哎?”聽見動靜的鍾都督,披著外袍從主將帳篷裏跑出來,“季滄海!你怎麽能擅自從前頭下來,你兒子沒事兒,喂!”


    喊了幾聲那邊季家的不搭理他。


    鍾旭正要回去再睡一會兒。


    幾個副將急匆匆出現——


    “將軍,我幾個越琢磨越不對勁兒,匈奴近日暴動的太異常,怕是要憋著幹大的!正好趁季將軍也回來了,咱不如坐下商議一番?”


    “那就一個時辰後,叫季家的也來主帳大營匯合。”


    “是!”


    “......”


    *


    “兒子——”


    季滄海撩開簾子。


    原以為會看見他生龍活虎的兒子,蒼白著臉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急的老淚都在眼眶打轉兒。


    但沒想到入眼畫麵是.....


    點著蠟燭的棕黃色牛皮帳篷裏。


    兩床被子雜亂的混在地上,他兒子季清歡正騎在韓王世子腰間,舉著攥拳的左手往韓梟肩上砸!


    “砰!”


    “砰!”


    季清歡雙頰紅撲撲的,一拳一拳砸的砰砰響!


    底下被壓著打的韓梟眉頭緊皺,還在低吼:“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季清歡!”


    旁邊還有個坐在自己床上,正頭疼揉腦袋的賀錚。


    賀錚嘴裏嘟囔:“大早上就打,叫不叫人睡了?你倆真有精神.....”


    這倆人受傷跟鬧著玩兒似的。


    真不知道疼和累啊。


    “......”


    門口走進來的倆老將軍都看愣了,急忙跑到打架的兩個少年身邊。


    季滄海嗬斥:“阿元住手!”


    畢竟那韓王世子臉色因失血而煞白,也有可能是本來就白,反正瞧著就體弱多病,現在被打的出氣多進氣少,卷到膝蓋的褲腿底下,還裹著紗布。


    看著可慘。


    許是倆人才剛打起來,紗布還沒泌血。


    “我今天——老爹?”季清歡聽見熟悉的聲音一愣,轉頭望去,眼眸瞬間就亮了,“爹!五叔,你們怎麽回來了?爹!”


    昨天驚險的山林求生好不容易活下來,看見家裏人了!


    季清歡從韓梟身上爬起來,紅著眼撲到他爹跟五叔中間,用沒受傷的左臂摟著倆人告狀,在老爹麵前他永遠都可以是小孩兒。


    “昨天可驚險了!上百個匈奴在沼澤林裏埋伏我們,把我們攆的滿山跑,後來又跳江險些死在江裏,嚇死我了,爹......”


    “好了,快過來爹瞧瞧你的傷。”


    季滄海攬著兒子坐到旁邊床板上,滿眼心疼,解開兒子衣領看胳膊那血淋淋的穿透傷。


    好在傷的都是肉,過幾天就能好。


    季滄海說:“沒戳到骨頭就是萬幸啊。”


    “爹!你手臂也流血呢,”季清歡瞅見他老爹袖口還滴血,再看看老頭兒這渾身厚重盔甲上,全是幹了的血痂。


    明顯剛從戰場上下來,都沒來得及梳洗包紮。


    季清歡心疼了:“這兒有藥箱你快用.....”


    父子倆坐在床板上說話。


    那邊的賀錚一看倆將軍來了,左右他是不能繼續睡,隻好起身穿衣裳。


    陳老五在旁邊站了站,彎腰扶起地上的世子。


    “世子起來吧,剛才是......”


    怎麽大早上就開始打架了。


    這世子不會上報韓王要怪罪他們阿元吧。


    “沒什麽,”韓梟冷淡的說,起身挪著傷腿坐下,瞥了一眼那邊父子倆。


    自己抿唇低頭撈起外袍,往身上穿。


    韓梟朝賀錚那邊說:“你去拿些早飯來。”


    賀錚也正要洗漱完就去呢,應聲:“知道了。”


    說完係著腰帶往外麵走。


    少年高大的背影步步沉穩,離開小帳。


    季滄海目光從兒子給他處理傷口的手移開,看了看走出去的少年背影,總覺得有些眼熟:“那是誰?”


    “賀錚,是驍騎營小兵,從軍三年了。”季清歡說。


    本來以賀錚的本事早就該往小將升職,但這人脾氣古怪,看誰都不順眼,還總是鬧事打架。


    功過相抵之下,就留在軍營裏三年還是小兵。


    季滄海點點頭:“哦,姓賀.....”


    “爹,你是不是一會兒還要回水師營?”季清歡眼巴巴看老爹,求著,“讓我跟你一起去吧。”


    待在這兒養傷還得受韓梟騷擾,特別煩。


    剛才他睡醒一睜眼,韓梟的臉就在他胳膊旁邊放著。


    趁他睡著了坐床邊盯著他看?


    這神經病簡直嚇人。


    而且不知道除了看還幹了什麽,季清歡太累又喝了藥,睡的沉。


    總之——


    醒了以後他猛地推搡韓梟,沒等罵出聲。


    韓梟忽然快速朝他臉頰親了一口,笑的咧嘴露出大白牙。


    ‘早安,美好的一天從本世子的香吻開始。’


    ‘?’


    這季清歡能不打他?


    沒見過韓梟這麽賤嗖嗖的人!


    比起被韓梟騷擾,季清歡更想跟著老爹出陣,父子倆並肩作戰。


    此刻他正求老爹:“我昨天表現挺好的,凶險時刻臨危不亂,我們五個對上百個匈奴都能活著回來,出陣我也能保護自己,爹,你帶我走吧。”


    “....如此,”季滄海回頭看看陳老五,“老五,你說呢?”


    曆練的也差不多了。


    有山羊胡的陳老五笑嗬嗬:“行啊,咱帶著阿元吧。”


    否則留在這兒天天跟世子打架,也不太好。


    季清歡眼眸一亮:“我能出陣了!老爹,那咱什麽時候走?”


    “我回來還有事要跟鍾都督他們商量,待會兒往主帳去一趟,等爹休息到下午,咱再回水師營......”


    季滄海想起東岸那邊的敵情,麵色沉重起來。


    哼。


    已經被忽略半晌的韓梟,正靠坐在床頭,臉色很不好。


    他睫毛抖了幾下忽然說:“季清歡不能出陣,本世子要罷免他的軍職,讓他留在北大營做內勤。”


    這是想用身份限製季清歡。


    畢竟他說過要罷免季清歡的軍職,讓人留在北大營。


    不出去冒險。


    “!”


    狗韓梟又開始了!


    季清歡緊張起來,眼巴巴看著老爹和五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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