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韓問天笑容有些僵硬,回頭招手,“梟兒,快過來拜見你季叔叔。”


    韓梟聽見喊他,當即挑眉。


    佝僂著腰背一瘸一拐的走上前來,朝季滄海拱手作揖,語氣乖順卻虛弱。


    “韓梟見過季叔叔,季叔叔好。”


    白衣白靴白毛領,一臉病弱苦瓜相。


    “啊,世子有禮......”


    季滄海眯著眼細細打量。


    把麵前嬌弱的世子從頭看到腳,又轉回頭看旁邊的季清歡。


    這是拿韓梟跟他的歡歡兒做比較。


    嘿。


    季清歡瞬間站的更直了,挺胸抬頭!


    淺紫色衣袍穿在少年挺拔的身形上,襯得他麵色紅潤有精神,健健康康茁壯成長。


    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站在一起,明眼人都能瞧出來哪個好。


    季家幾個叔伯們嗬嗬笑著,互相對視點點頭。


    季清歡是他們打從心底的驕傲!


    “......”


    韓問天臉色有些尷尬,正要開口打斷這場無聲的比較。


    他兒子就又開始作妖兒了。


    韓梟捂著嘴咳嗽,縮到韓王胳膊旁邊跟鵪鶉一樣打冷顫。


    “咳,風,風真涼啊,父王,我冷.....”


    “?”


    冷你姥姥個腿兒!


    在場就屬韓梟穿的最厚實,裹得鼓鼓囊囊跟白湯圓似的。


    這是非要毀他的臉呐。


    韓問天險些一口氣沒上來,強忍著不踢死這個孽障!


    他佯裝淡然的朝季滄海笑了笑,撿撿顏麵。


    “天冷,我兒風寒未愈叫將軍們見笑了。”


    “哈——”


    季滄海忽然笑出聲。


    這痛快的堪比打了一場勝仗!


    陳老五在後麵拍他家將軍的腰,低聲提醒:“將軍。”


    沒瞧見韓王臉都黑了麽,別笑的這麽明顯啊。


    對,不能笑出聲。


    季滄海的笑容緊急消散,一雙劍眉皺起來假裝關切。


    “近來天涼啊,世子要多保重身體,王爺往後可就指望你了。”


    不過看這模樣.....


    也不知是誰指望誰?


    季滄海在心底狂笑不止,抬手親親熱熱摟住他的爭氣崽。


    “走吧,去王爺給咱準備的寢殿歇歇,你可得給你老子按按腰,打仗真累人呐.....”


    哎,就是炫耀。


    季滄海就是故意給韓王這個老不死的看,他兒子又好又孝順!


    “好嘞。”季清歡笑的眉眼彎彎。


    乖乖仔的跟著家大人們離開,還親熱的摸摸他老爹的將軍肚。


    心說不用回韓梟的狗窩兒裏受罪了。


    開心!


    能看見老爹更開心!


    “......”


    “不錯,將軍們快去吧,”韓王勉強笑著,點頭相送,真心誇了一句,“...清歡賢侄真是孝順的叫人稀罕。”


    還是那句話——


    季清歡要是他韓問天的兒子就好了,堪稱夢寐以求!


    季家人拱了拱手:“我等告退。”


    眼看著季清歡就這麽走了,連視線都沒再掃過來。


    被忽略的韓梟很不高興。


    他瞥著那邊幾個人的背影,酸溜溜嘟囔。


    “....不就是個將軍有什麽了不起的,至於殷勤成這樣。”


    這是說季清歡一看見季滄海等人就滿眼放光,崇拜和乖順都溢於言表,還要捏腰捶腿‘獻殷勤’,不就是個親爹嘛,至於這麽伺候。


    但旁邊的韓王會錯意了。


    以為韓梟是在嘲諷他對季滄海等人太殷勤!


    韓問天頓時氣的腦袋發暈,抬手揪住韓梟的後脖領子。


    “孽障,孽障,你跟我回宮!”


    “幹什麽?我自己會走!”


    韓梟一急腿也不瘸了,上竄下蹦要逃離逮住他後脖頸的這隻手。


    “父王您放開我,這麽多人瞧著呢我不要麵子?”


    “....麵子?你別逼我在年關的時候抽你臉上!”


    這孽障還知道什麽叫臉麵嗎。


    丟盡了,全都丟盡了。


    韓問天一邊罵著,一邊拎著兒子往回走。


    時不時抬腳踢韓梟屁股,動作就跟踢毽子似的。


    華麗的衣袍在韓梟屁股後麵甩來甩去。


    “瞧瞧季清歡,再瞧瞧你!”


    “你什麽時候能爭口氣?啊?”


    “都是差不多年紀的孩子怎麽人性差這麽遠,你但凡學他三兩分乖順與聽話,我也不必費心了!早晚要氣死在你手裏。”


    “人家季清歡對他爹是什麽態度,再看看你!”


    “老子造了什麽孽,生出你這麽個東西來.....”


    “——夠了!”


    韓梟一直忍到最後,猛地停步。


    用手臂打開他爹的手。


    “您不知道造了什麽孽生出我這個兒子,我也不知是造了什麽孽攤上您這樣的父親!”


    “...你個孽障,你說什麽?”


    韓問天怒沉著臉。


    “......”


    朱紅色的露天宮道裏。


    兩對父子各占一頭。


    左邊那對父子親親熱熱摟抱著,說著父子間的貼心話。


    右邊這對父子冷眼相對,吵的不可開交!


    韓梟氣的眼眶泛紅,忍不住譏諷道。


    “我哪裏說錯了,您口口聲聲說季清歡對季滄海什麽態度,那您對我是像季滄海對他兒子那樣嗎。”


    “季滄海會這麽拎著季清歡訓斥,隨意踢打?”


    “季滄海會無時無刻羞辱季清歡,極力打壓沒有一句誇讚?”


    “他也如您一般每天指著季清歡的鼻子罵,罵他不如別人家的孩子?”


    “他會卑鄙到利用亡妻遺物,威脅自己的兒子?”


    父慈子孝。


    父不慈愛,子要怎麽孝順呢。


    “......”


    韓問天聽的瞳孔發顫,被問的臉龐漲紅渾身直抖。


    韓梟心緒黯然的忍著顫音,問出最後一句。


    “您自己就沒比得上季滄海,又憑什麽非要我學季清歡,不可笑麽。”


    “——啪!”


    韓問天忍無可忍,像是惱羞成怒的猛然甩出一個巴掌。


    打的很重。


    這是他第一次抽韓梟耳光。


    韓梟臉龐被重力打的朝另一邊偏過去,嘴裏瞬間冒出血腥味兒,嗡鳴的耳道和臉龐也都泛起火辣辣的疼。


    疼的他眼眶冒出水汽。


    鼻尖也被過度吸進鼻腔的冷風激紅了。


    周圍陷入死寂。


    侍衛們早在父子倆吵起來的時候就退遠,不會有人過來勸一句。


    “......”


    好煩啊。


    韓梟好厭惡這個沒意思的人間。


    心髒就如一盆被冷水澆滅的潮炭,從早就千瘡百孔的肉洞裏,冒出一陣陣焦糊惡臭的濃煙。


    宮道裏的風也很冷,簡直冷到骨子裏。


    他用舌尖抵了抵麻疼的口腔,撇臉嗤笑:“打吧,你不如打死我.....”


    “啊,沒錯。”韓梟又說。


    韓問天不明所以:“你——”


    卻見穿著一身純白色衣袍的少年,眉眼間喪氣到有些瘋癲了,蒼白臉龐浮起指痕,眸子紅的厲害。


    韓梟抿唇。


    抬手從自己腰側拔出一隻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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