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四五天裏,季清歡和韓梟都在養傷。


    一邊養傷,一邊等待韓王的發難。


    當然這個發難是季清歡自己猜的。


    因為他覺得韓梟生辰夜出宮飲酒,讓那老登的宴席白辦了,老登不得搞點事?


    但沒想到連著幾天都風平浪靜,老登隻派人來問韓梟的‘風寒’如何了,韓梟不去見,那邊也沒派人來催。


    季清歡想著估計是前線戰事太忙,老登顧不上韓梟?


    畢竟他老爹在南水岸跟匈奴對戰已有七日,日夜堅守著寸土不讓!


    七日裏,匈奴連著發起兩次大攻三次偷襲,打的昏天黑地不分晝夜,卻都以失敗收場,致使匈奴軍心遭到重挫,聽說要休戰幾天。


    雖然傳回來的都是好消息。


    但季清歡的焦慮卻越來越重了,他不想一直待在王宮裏混日子。


    韓梟倒是每天過的悠閑散漫,一點正事都不做!


    臘月十四,距離除夕夜還有十七天。


    放著暖和炭盆的亭台裏。


    透過窗口,能瞧見外麵那幾棵紅殷殷的梅樹,圓形梅花苞長勢喜人,開得正豔,花瓣被半融化的雪水浸泡的嬌嫩欲滴。


    “你快點兒講,”韓梟催促坐在地毯上的人,嗓音慢悠悠的。


    “書生進了破廟,然後呢?”


    他穿著厚暖的玉色襖子歪在軟榻裏,翹著二郎腿悠哉悠哉,臉上的傷基本養好了看不出來,眉眼依舊漂亮。


    季清歡坐在軟榻旁邊的地毯上,正捧著書講鬼故事。


    旁邊剛能自主行走的白檀,坐著矮凳給韓梟烤點心,烹煮茶水。


    糕點的香甜味道跟青桔茶混合在一起,使得周圍氣息清甜怡人。


    “破廟有鬼,書生死了。”


    季清歡本來就講的直打瞌睡,被催煩了索性一句話總結!


    這幾天韓梟一直黏著他。


    早上喊他起床晨練打拳,中午拽著他吃午飯。


    到了下午就讓他念話本講故事,什麽靈異狐仙鬼新娘,或者陪著玩象棋和投壺。


    晚上也不消停。


    沐浴後要喊他過去伺候擦頭發,鋪床鋪,點香薰.....


    連入睡前的安神湯都得要他一勺一勺喂!


    兩人也因為這些瑣事吵個沒完,後來又打過一架,但都顧及著沒朝臉上招呼。


    反正季清歡看出來了。


    韓梟真就拿他當侍衛使喚,讓他頂了白檀的活兒。


    問題是日子一天天過去,老爹還在一次次衝鋒。


    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


    想到中午趙鈺慈又悄摸趴牆上喊他,催促他快點想主意離開青源城,往西夏去。


    季清歡就煩的坐不住!


    他也想走啊,做夢都想走。


    “什麽碰見鬼就死了,你說細致點兒,”韓梟不高興了,伸手拽榻邊少年的發尾,“你別敷衍,否則晚上不給你飯吃。”


    “不吃就不吃。”餓死算了。


    季清歡躲開韓梟的狗爪,把手裏的書合起來往方桌那邊拋。


    “!”


    白檀連忙接住書冊,假裝無事的穩當放好。


    省得世子看見了要罵人,這兩位就又得吵起來。


    他膝蓋的傷剛能下地,是今天早上才回來伺候的。


    原以為幾天的相處能讓世子和季少主關係緩和,少吵架,和平相處。


    沒料到他倆已經從吵架變成隨時都能互毆了!


    僅一個上午,韓梟跟季清歡就有兩次險些動手,吃飯的時候還在桌下互踢。


    忙的白檀勸完這個勸那個,暫時穩住局麵。


    此刻才剛‘休戰’沒一會兒。


    唉。


    “哦,那我就下令不讓太子吃飯,也省得你揣帶點心饅頭的隔牆丟給他,”韓梟是無意中發現這個情況的,不太高興,“我用你替我喂狗?”


    “聽說你還使喚你房裏那兩個小廝,燒了熱水帶去給太子洗澡。”


    “還把我家給你置辦的衣裳拿去給他穿!”


    “狗用的著穿衣裳?”


    韓梟對這個情況很不滿意。


    季清歡每天跟他待在一塊兒都不情不願,照顧那個太子倒是上心。


    他不喜歡看季清歡給別人忙活。


    當侍衛也隻能伺候他一個人,旁人休想!


    “......”


    季清歡捂嘴打哈欠:“好歹是東宮太子,你一口一個狗叫啊?”


    “?”韓梟噌的坐起來,“你說誰狗叫,季清歡!”


    他伸手去摸季清歡的臉....不,是掐。


    “沒說你!”季清歡往旁邊躲開。


    很煩韓梟這種愛動手動腳的賤毛病。


    要打就打,倆男人掐臉攥手的膈應死了。


    他忍著不耐朝韓梟解釋。


    “我是說你一口一個狗,叫太子。”


    “他就是本世子的狗,不,他現在是全天下都知道的落水狗,”韓梟說。


    “最近許多中州的地方豪傑都來投靠南部了,要跟我父王結盟打東遼,怎麽不見有人提出要救太子?”


    可見如今天下人都知道,往後皇室得改姓韓了。


    季清歡不想說話。


    眼見韓王愈發勢大,他看的心累。


    “你也是本世子的狗,不過你跟趙鈺慈不一樣。”


    韓梟手掌落在季清歡肩側,噙著笑的嗓音很囂張。


    “你是一隻流落街頭沒有家的小狗,我收留你,你就是我一個人的,與天下人都不相幹。”


    “......”


    這番話讓季清歡愈發煩悶。


    過去的十九年他從來沒想過要給韓梟當狗,兩人一直都勢均力敵。


    但事實是,他如今就在被韓梟圈養!


    這種感覺讓他非常焦躁、焦慮、憋屈。


    心髒也沉墜墜的難受極了,每天都喘不過氣。


    這是來自死對頭韓梟對他進行的人格蔑視,是季清歡打從心底抗拒的處境和生活,他的肉體被死死禁錮在王宮裏。


    韓家兩父子都讓他感到厭惡。


    隻要有機會。


    季清歡必定要把這些話都還給韓梟!


    “....喂,你又發什麽呆,還在想趙鈺慈?”


    韓梟看季清歡明顯走神的模樣,當即收斂笑意。


    “好吧,白檀去傳話,叫太子今晚別想吃飯,明早也不許吃。”


    白檀毫不猶豫的答應:“是。”


    這是他跟在世子身邊十年養出來的經驗。


    他家世子想做什麽就沒有做不成的,下達命令也是言出必行,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


    季清歡剛回神就聽見這麽一句。


    他皺著眉,盡量讓語氣聽著溫和一些。


    按白檀曾經的提醒去順毛捋韓梟。


    “就不要折騰他了吧,都被你閹成太監了,連口熱湯飯都不給?”


    “你再幫他說話他連午飯也別想。”


    韓梟冷眼睨著季清歡,滿臉不高興。


    “......”


    狗韓梟對太子的敵意簡直莫名其妙!


    季清歡眼看勸不住,也就不再提了省得火上澆油。


    亭台裏安靜一瞬。


    就聽那邊煮茶的白檀隨口嘟囔。


    “奇怪了,明明西夏去年都風調雨順的,怎麽咱宮裏采買的小青柑品相這麽差.....”


    “上回世子吃的青柑就酸苦澀口,如今連泡茶用的青柑都品相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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