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片刻後,胸口狼狽沾著梅花瓣的羊咩咩出來了。


    卻抬頭就瞧見身穿月色緞襖的少年,正憐憫的看著他。


    季清歡剛要說兩句安慰這個可憐的羊侍衛,怎料——


    這人忽然朝他笑的不懷好意!


    羊咩咩回頭衝屋裏喊:“世子,季少爺來了,是否叫他替您更衣?”


    “季清歡?”韓梟的聲音愣了一下,“行,讓他滾進來。”


    “——?”


    季清歡稍瞪大眼睛盯著羊咩咩,我招你惹你了?


    不帶這麽坑的吧。


    “季少爺請。”羊咩咩笑容多了些真情實感。


    他不需要憐憫,要挨罵大家一起挨,誰都別想站門口看熱鬧。


    季清歡路過他身邊的時候,忍不住咬牙誇讚。


    “羊侍衛真機靈。”


    “多謝。”羊咩咩說。


    “......”


    內室裏。


    穿著黑綢緞裏衣的韓梟,發冠和翹尖金靴都已經穿好了。


    此刻正坐在鏡台前,漂亮俊美的臉龐怒氣明顯。


    旁邊木架上掛著一套大紅色精致加絨長衫,袖口衣襟與下擺都用珍珠盤金線織就,華麗非凡!


    “現在穿嗎?”季清歡語氣溫和的問他。


    生怕觸黴頭。


    “不穿我光著出去?你倒是打扮的很齊整。”


    韓梟瞥他一眼,頭上龍虎獸的羊脂玉發冠輕晃。


    季清歡頭戴青玉發冠,今天沒紮馬尾而是高高的束起頭發,跟韓梟發型一樣,正式場合男子都得這麽梳頭戴冠。


    穿著一身玉色繡竹葉的月色綢緞襖衫。


    雖不是很貴重的布料,卻比侍衛衣裳精致多了。


    尤其腰間還墜著三隻香囊,以及裝飾用的玉墜子,外麵尋常的富貴子弟也就這個打扮。


    顯然韓王是要叫眾人知道他沒苛待季清歡,表麵功夫都做的很好。


    傳出去之後,身在北大營的季滄海也能安心打仗。


    季清歡不理會他的無理取鬧,把華麗又金貴的紅衫取下來展開。


    “你佩劍了?”韓梟這會兒沒鬧,乖順的伸手穿進袖子,低頭看著季清歡腰間那柄劍,“這什麽破爛兒?”


    破爛?


    季清歡覺得好笑:“王爺特賜的,我的烏嘯劍進宮時被扣走了,你們又不還給我。”


    “又不是我扣走的!什麽叫我們?”韓梟一點就炸,朝季清歡手腕拍了一巴掌,“我是我,他是他!”


    “那你有本事幫我要回來啊。”季清歡說。


    “這有何難,等宴席過後——”韓梟忽然停下,歪著腦袋朝麵前的人冷笑出聲,“想利用我拿回你的劍,你想著吧。”


    “......”


    沒上當。


    季清歡轉身去取腰帶,語氣平淡。


    “無所謂,總之我不會用這柄劍跟你比武。”


    “?”韓梟咧咧嘴,很快道,“行行行,晚會兒我叫人把你的劍送過來。”


    季清歡沒說話,唇角彎了彎。


    看著眼前人把腰帶拿過來靠近,韓梟忽然低聲說。


    “季清歡,我今天滿十八歲了。”


    嗓音噙著少年正式長成的真切興奮感,他隻跟季清歡分享這一點點興奮。


    “那恭喜你。”季清歡隨口說。


    縱使大早上心情不太好,但韓梟聽著不怎麽走心的祝賀,還是勾唇笑了笑。


    畢竟別人道賀都是有所圖,至少季清歡這句話無所圖。


    韓梟得意道:“去年你滿十八歲,給我寫信說你從那天起就是大人了,與我不同,你要步入人生新的階段將我甩開一大截,哈,現在感覺怎麽樣?”


    “韓梟你幼不幼稚。”季清歡有些無語。


    他把腰帶繞到韓梟身上,猛地收緊勒的韓梟一個倒吸氣!


    韓梟這會兒並不惱,自己係好腰帶哼笑著。


    “哎,我隻是念你曾經給我寫的信,幼稚的人是你,隻是你不承認還惱羞成怒罷了。”


    “......”


    希望上天聆聽信徒真切的禱告,待會兒天降怒雷劈死這個紅衣妖孽!


    認準紅衣,別劈錯了。


    季清歡扯出微笑:“尊敬的世子殿下,我們走吧。”


    “哦。”韓梟瞬間收斂笑意。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內殿,帶著一群侍衛小廝往前堂去。


    *


    劈裏啪啦的鞭炮在冬日上午正式炸響!


    韓王穿的就跟要續弦似的,喜氣洋洋紅光滿麵。他拽著韓梟站在門口喜迎賓客,都是自家兄弟親友和內臣們。


    季清歡站在門口廊下不遠處,沉默看著眾人歡歡笑笑。


    等賓客都迎進去之後,由品行貴重的老祭司手持小金錘,砸響福金缽,進行某種南部獨有的洗歲儀式。


    韓梟在大殿正中間軟墊上跪著,表情端莊正經。


    韓王坐在高位看著兒子,隱約能瞧見老淚盈眶。


    旁邊有禮儀官喊——


    “一敲福,福氣綿延常滿足,”


    “咚。”


    “二敲祿,祿路坎順登高處,”


    “咚。”


    “三敲壽,壽誕無疆與天同,”


    “咚。”


    “四敲財,財源昌盛達五州,”


    “咚。”


    “五敲喜,歲歲年年喜臨門,”


    “咚。”


    “六敲吉,吉星高照多如意,”


    “咚。”


    “七敲祥,祥雲蓋頂彩圍身,”


    “咚。”


    “八敲安,安泰康健祛百病,”


    “咚。”


    “九敲順,順風順水利千年。”


    “咚。”


    “十敲全,十全十美福祿壽財喜占全,平安喜樂享萬年。”


    “咚。”


    “——禮成!”


    “......”


    殿裏昂長的數道金缽聲落下後,眾人開始輪番給韓梟道賀。


    季清歡在廊下找了一處長欄板,閑散坐著,琢磨待會兒要不要找個武將問問。


    不知道昨夜北大營那邊有沒有開戰,結果如何?


    正想著呢,身後忽然出現兩三個腳步聲!


    他轉頭往後看,並排走過來兩個衣著體麵的年輕公子,後麵還跟著年紀稍小些的小公子。


    季清歡不知來人身份,正要站起來。


    但其中一個眉眼跟韓王稍微有些像的紫衣裳,傲氣開嗓!


    “這不是從前風光無限的季少主嗎,怎麽裏頭那麽熱鬧也沒人請你去?”


    紫衣裳嬉笑著,又動作誇張的捂嘴:“哎呀我忘了,是狼狽逃到咱家避難的喪門犬,哪配進去呢。”


    另一個穿藍衣裳的稍顯穩重,卻也目露鄙夷。


    “三弟何須與他說話?平白耽擱時間,還是進去給二弟送生辰禮要緊,我們走吧。”


    後麵那個年紀稍小的沒說話,隻是好奇的看看季清歡。


    “......”


    哦。


    季清歡知道他們的身份了。


    這三個就是韓王膝下的三個庶子。


    分別是——


    比韓梟大兩歲的韓修文,穿著藍衣裳。


    他生母是柳姨娘,出身為文臣家的嫡女,也是如今掌管著後宅賬目的二夫人,在王宮裏頂半個王妃。


    韓梟排行老二,是唯一的嫡子。


    老三就是穿紫衣裳的韓子珩,生母是芬姨娘,歲數隻比韓梟小三個月。


    後麵是排行最小的老四,韓思樂。


    他生母大出血已經不在人世,今年才十三歲。


    “大哥你別管,”韓子珩顯然不想放過季清歡。


    畢竟都知道韓王跟季滄海多年死對頭,他巴不得能替王爺爹出出氣,好討個歡心。


    韓子珩走近了打量坐著的清冽少年,噗嗤一笑。


    “季清歡,給三公子我學聲狗叫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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