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鬧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


    薑榴挎著溫玉華的胳膊一臉挑釁,“華寶,我們走,回去睡覺覺。”


    “哎!別走,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齊星晚被束縛在座椅上,手卻不老實地抓住溫玉華的衣角,“玉華姐,求求了,你就告訴我吧。”


    她仰著頭,眸中露出祈求的光芒,讓人實在躲避不了。


    “什麽問題?”


    薑榴拉住齊星晚的手,不讓她碰到溫玉華。


    “就是,我想知道她和川哥到底是怎麽認識的……”


    聽到這話,薑榴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緩緩道:“想知道?”


    “嗯,姐姐你可以告訴我嗎?”


    齊星晚能屈能伸,剛才還被對方氣得半死,現在就能撅著嘴可愛地叫姐姐。


    “可以啊。”薑榴哼哼笑了兩聲。


    “真的嗎,姐姐你也太好……”


    “但是你必須要承認自己是小炮灰才能行哦。”


    “好他個大頭鬼了吧!”齊星晚鬆開手,“你耍我呢。”


    “怎麽啦!”


    溫玉華隻覺得頭疼,這兩人看著成年了,其實內心年齡一個比一個幼稚。


    “行!”齊星晚深呼吸幾口氣,攥緊雙拳,“我是小炮灰——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


    “他倆啊。”薑榴的嘴角揚起弧度,“是在帝都認識的。”


    “然後呢?”


    “沒了啊。”薑榴理直氣壯,拉著溫玉華就走,“再見啦小炮灰。”


    “不行啊玉華姐,她欺騙我的感情,你要為我做主啊!”


    齊星晚大嚎了一聲,雙手再次緊緊抓住溫玉華的衣角,引得路人駐足觀望。


    “行了,別喊了。”溫玉華捏了捏眉心。


    她這個人最受不了別人的死纏爛打。


    “上樓,我告訴你。”


    聽了這話,齊星晚興高采烈地讓司機將她扶到輪椅上,死死牽著溫玉華的另一隻胳膊,跟著兩人進了小區。


    溫玉華還是不忍心讓一個傷殘人士跟在自己身後,她腳步一轉,雙手握住輪椅的把手,步履漸漸變緩。


    上了樓,三人窩在灰棕色的沙發裏麵,屋內隻開了一盞黃色的落地燈。


    燈光透過燈罩照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暈,打在女人臉上,讓她凜冽的美貌變得柔和。


    眼神落在窗外,大大小小的窗戶溢出顏色各異的燈光,像是深海中的遊魚,從夜色中浮動出來。


    齊星晚雙眸露出星光,一臉期待。


    薑榴坐在一邊,沉默不語。


    “其實,我對林合川也算是暗戀成真。”


    溫玉華輕輕抿了口溫水。


    溫熱的液體順著咽喉流下,一種舒服的感覺從血管流向心髒,像是在心頭升起一個暖爐,燙燙的。


    思緒像一列末班車,拉著她回到了穿著泛白校服的時光。


    三中是帝都最好的學校,在這裏上學的隻有兩種人,一種是家裏有錢有勢,通過特招名額進校;另一種是學習好,隻有中考考進了帝都前一百名才有資格進這個學校。


    而林合川兩者兼備。


    被禮貌、高冷、成績優異、風華月貌這些美好詞匯包圍的少年,無論站在哪裏都是璀璨奪目的。


    不論是在人聲鼎沸的食堂,在明朗清淨的教室,或是在被斜斜夕陽包裹成紅色的操場,無數道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而溫玉華就是無數個目光之一。


    年少的情思像是一個青蘋果,咬開一口,夾雜著酸澀與甜蜜。


    她像每個少女一樣偷偷給他寫情書,暗暗觀察著少年的一舉一動,與他偶遇在天台,在小賣鋪,在體育課的操場上。


    甜蜜又羞澀的目光對於少年來說是家常便飯,他並未因此對她產生過多關注。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地流淌著,像是放多了白糖的開水,連冒著熱氣的空氣都是甜的。


    兩人就像平行的直線,永遠不會相交,永遠遙遙相望。


    可有一天,不知是空間錯亂,還是哪條直線拐了個彎,兩人竟然有了相交的瞬間。


    黑夜的站台隻有頭頂的一個路燈發光,光芒圍成一個大圈,將女孩籠罩在裏麵。


    溫玉華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她剛剛錯過了最後一班回家的車。


    寒風陣陣,她縮了縮脖子,將圍巾向上拉了拉。


    溫玉華當初是因為成績優異上的三中,自然而然,溫家的家境並不好,父親經營著一家漁具店,母親在離家不遠的單位上班。


    要是趕不上這一趟末班車,她就必須走半個小時,搭另一條路上的末班車。


    少女輕歎,呼出的熱氣飄渺地升上天空,與昏黃的燈光融為一體。


    “你怎麽了?”


    少年的聲音聽了無數遍,卻從沒有一遍如今日一樣,讓她恨不得將這聲音圍在耳朵裏,播放循環無數遍。


    “我,我錯過了末班車。”


    溫玉華腳尖向內移了移,有些不敢直視豪車上坐著的少年。


    “你家在哪,我讓司機送你。”


    少年的聲音依舊生澀,隱約帶了些變聲器獨有的喑啞。


    “不,不用了,我走回去……”


    “上車。”少年的話將她的聲音按回嗓子裏,她緊緊抓住衣角,雙頰漲得通紅。


    溫玉華還是上了車,局促地坐在後排,身旁是風光霽月般的少年。


    她有些後悔,今天不該穿這雙鞋的。


    老舊的白色帆布鞋已經磨出了毛邊,在藍色校服褲子的遮蓋下依稀可見白色的絨毛。


    她又將目光移向旁邊的少年。


    對方安穩放鬆地伸著腿,腳上的運動鞋是她隻在雜誌上見過的——國內並不售賣。


    溫玉華忘記了那次是怎麽回的家,隻記得腦袋暈暈乎乎的,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站在了家門口。


    她忙進門從窗戶向外看。


    黑色的勞斯萊斯已經奔向遠方,在長長的柏油路上射出兩道光芒。


    “再見。”


    她輕輕說。


    這一次的經曆仿佛隻是一場夢境,第二天的林合川依舊是高不可攀,她隻能踮著腳才能望到遠處一點縹緲的身影。


    那條打了彎的直線或許隻是忽然的善心爆發,在與她相交的刹那又轉頭回去了。


    本以為兩人從此就再沒了交集。


    可當她的母親車禍去世,父親莫名消失,被債主圍堵在巷子裏的時候。


    那個曾經在站台載她回去的少年又再次出現拯救了她。


    隻不過這次的代價要重一些……


    回憶像是生了小刺的荊條,甩在她臉上,每一下都能紮進皮膚,滲出血跡。


    她和林合川從頭到尾都是兩條平行的直線,從未相交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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