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焱皇帝拍板把不班師回朝反而西進的徐世威認定為叛軍後,徐世威派到玉京城為他行為做出解釋的那名親衛自然是已經收監入獄了。


    他的死和徐氏母子差不多同一個時間段,而且都可以說是在看守的眼皮子底下死的。


    隻不過和徐氏母子死法成謎不同,徐世威親衛的死因倒是一目了然。


    他在牙齒裏麵藏了烈性毒藥。


    應該是知道徐氏母子的大概會在什麽時候死,於是就在這天咬碎了嘴裏的那顆毒牙,毒死了自己。


    當時負責看守那名親衛的獄卒雖然在他咬碎毒牙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異樣,立刻就去找了大夫,但那毒性太過猛烈,等大夫到的時候,人都已經涼透了。


    不過人雖然沒了,但徐世威親衛的服毒自盡,倒也能夠佐證那封家書,一定有問題。


    “……徐真人,你看看這封家書。”


    張首輔兩手拿著家書攤開,讓韋大將軍和二公主殿下也能一塊看清信上的字句,他仔細看完之後眉頭依然皺著,把這封家書遞給了徐年。


    同樣看完家書內容的韋大將軍嗬了一聲,冷笑說道:“嗬,以前都說這徐世威和他夫人是神仙眷侶,從這家書裏看也確實是情意綿綿,但這真要是良配,又怎麽會把妻兒留在京城呢?”


    重新戴上了青麵獠牙麵具的二公主捏著嗓子難辨雌雄,問道:“將軍看出家書裏的蹊蹺了?”


    韋大將軍雙肩一聳,底氣十足地說道:“蹊蹺倒是沒看出來,隻是覺得徐世威這種男人不可信,要麽是藏得深,要麽是變心快,青鸞你以後找男人可要擦亮眼睛啊。”


    蹊蹺不蹊蹺的。


    等之後在永冬寒地兵戈相見,隻要能擒住徐世威,自然能見分曉。


    再多的陰謀詭計,隻要沙場兵敗,都得顯出原形。


    所以韋良玉並不太在乎。


    徐年也和張首輔一樣是兩手攤開看的那封家書,因為張天天和李施診一左一右也湊過來一起看了,就連酥酥都跳到了徐年的肩膀上,好奇地看著徐世威寫給妻兒的家書裏到底寫了些什麽內容。


    看了半晌後,張天天撓了撓腦袋——撓的是酥酥的小腦袋。


    “這不就是普通的家書嗎?難道是這字裏行間藏著什麽隱喻暗示,隻是我讀書讀少了,看不出來?”


    “吱吱吱。”


    酥酥晃了晃腦袋,一邊是對抗張天天的手,同時也是表示出她也沒看出名堂。


    李施診也是搖了搖頭,沒看出這封家書有何不同尋常之處。


    字裏行間的文字流露出來的都是丈夫在外征戰許久沒能回家,日積月累的對妻兒的思念之情。


    作為丈夫,和妻子約定等回來之後,會抽出時間陪她賞花。


    作為父親則親切詢問了兒子的近況如何,有沒有疏於修煉和讀書,是否聽了娘親的話……


    講真。


    如果不知道徐世威都做了些什麽,不知道徐氏母子是什麽樣的人,單從這封家書看來,準會以為這是和睦幸福的一家子。


    寫下這封家書的男人即便在沙場上曆經生死,心裏仍然掛念著遠在京城的妻兒。


    多美好。


    但在收到這封家書之後,他的妻兒卻已經死在了家中。


    徐世威交給親衛再經過兵部郎中轉一道手,最終才送到了妻兒手裏的這封書信,確實怎麽看都隻是深情款款的家書而已,畢竟禁軍校尉也是看過信上內容才通融了一下。


    要是書信上的內容就有問題,禁軍校尉哪裏敢動惻隱之心。


    徐年一隻手拿著徐府家書,另一隻手則從雲水玉佩裏取出了一根線香,靈力運轉催動太陽道韻點燃了這根線香,眾人都猜想這莫非是某種探究天機的神通,目不轉睛地看著。


    線香徐徐燃燒,一縷縷青煙卻沒有隨風飄散,而是蝴蝶追逐花蕊一樣,飄向了徐年另一隻手的那封家書。


    繚繞不散。


    這不是天機之力,這是天魔引。


    不過徐年之前在以天機窺探徐氏母子的死因時,倒是也已經猜到了這一結果,因為他在天機裏麵窺見了徐世威的那名親衛,隻是親衛和徐氏母子的死因之間,卻存在著一片突兀的空白。


    若是各種因果糾纏太深太駁雜導致算不出來,理應是模糊不清,而一片空白的最大可能,就是缺失的這一段與天魔有關。


    天魔不屬於此方天地。


    不在天機之內。


    但凡是糾纏上了天魔,天機便徹底的不可測了。


    徐年在眾人好奇和疑惑的目光中,輕聲解釋道:“這封家書裏麵蘊含過天魔之力,雖然現在已經消散了,隻殘留下來極其微弱的氣息,但這應該就是導致謝淑華和徐承魂魄消散的罪魁禍首了。”


    原本徐年還打算在去佛門聖地前,找大焱皇帝問清楚徐世威和天魔獻祭之事有沒有瓜葛,但現在看來已經不用去問了。


    這封家書已經足以證明徐世威確實使用了天魔的力量。


    徐氏母子的死因已經有了眉目,之後就該是有人要為此負責了。


    看守徐府的禁軍難辭其咎。


    每人杖三十,半年內的俸祿減半。


    禁軍校尉是主事之人,得要負主要責任,所以懲罰翻倍,杖六十,一年內俸祿減半,並且官職品階削掉半品。


    然後是責任比禁軍校尉還要大的兵部郎中汪景江。


    烏紗帽是保不住了,大牢是也是要蹲的。


    至於能不能留下半條命,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汪景江雖然不是骨鯁之臣,但也不是和徐世威一路的大焱叛徒,甚至和禁軍校尉一樣沒有收過徐世威親衛的半點好處,而不同之處在於禁軍校尉隻是動了惻隱之心。


    汪郎中則是想趁機燒冷灶。


    這時候賣一個人情,等徐世威凱旋回朝成了徐大將軍,還能少了他的青雲梯?不指望尚書之位,但再往上邁出個一步,當個侍郎總是怎麽看怎麽有戲。


    隻是沒想到這燒個冷灶,直接把自己燒沒了。


    歸根結底。


    其實就是因為汪景江不相信徐世威會背叛大焱朝廷,更相信徐世威親衛的那套說辭才貼近真相。


    雖然他同樣也不認為虎賁將軍會給折衝將軍潑髒水,但或許這裏麵有什麽誤會呢?等到折衝將軍在永冬寒地再為大焱立下奇功,自然就會真相大白了。


    折衝將軍在大焱的威望是真的很高,尤其是他家道中落的出身和屢次建下的奇功,更為他染上了幾分傳奇色彩。


    在大焱朝廷裏麵,如汪景江一樣認為折衝將軍沒有背叛大焱的可不隻是有一個兩個,也就是由大焱皇帝親自定奪把徐世威列為了叛軍,才把這些聲音壓了下去。


    不過這就徹底是大焱朝廷該要操心的事了。


    徐年已經在等著韋大將軍集結好三萬人軍隊,蹭個大焱王朝的艦船一起去永冬寒地了,不過出發的消息還沒等來,倒是等來了意料之外的訪客。


    “……哎呀,徐真人好久不見啊,最近可好嗎?令堂在我們那兒買的無火自明燈好不好用?要是不好用或者壞了,我們做生意可是童叟無欺,包退包換的哦!”


    帶著一絲絲狐狸騷味的嫵媚女子笑著來到百槐堂。


    白玲兒的語氣輕快幽默。


    但她可不像是真來串門或者售後走訪,因為在她的身後。


    還有個蒼顏鶴骨步伐溫吞的老人。


    百羽使團的主事者,玄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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